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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2 新的獵人

  裴千戶鷹視狼顧,在諸軍之前等待那淮安衛千戶周朝來見。

  過了一會兒,果然見崔伯侯過去不久,那邊的騎兵便動了。

  只不過,來的不止是周朝,還有那兩百騎。

  裴千戶的眼神很好,遠遠地就看到奔馬雄壯,不由略覺詫異。

  等再靠近,又見馬上騎兵各個驍勇,精氣神都極佳,臉上的鷹視狼顧變為愕然。

  淮安衛有這樣的精銳,哪怕只有兩百,對霸州叛軍半渡而擊的時候,也不至于讓楊虎那般逞了威風啊。

  淮安衛和大河衛就這么賣了淮安知府?

  這事兒辦的也太狠了點吧。

  等意識到淮安衛的實情和自己想的略有不同,裴元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有這二百騎,別說是自己這個錦衣衛的副千戶了。

  就算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也得高看這個淮安衛指揮使一眼。

  于是鷹視狼顧的裴千戶再次露出了陽光爽朗的笑容,若不是因為太過年輕英武,他甚至準備讓宋春娘扮做侍女,上來扶上一扶。

  裴元回頭看了看,侯慶和季信都在側,便吩咐道,“把老子的佛朗機炮拉過來,去了炮衣。”

  兩人看看遠來的淮安衛騎兵,都會意的離去。

  或許是軍隊這種暴力機構,天生就有爭雄的因子,見了裴元的暗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從崔伯侯的那支精騎,到季信的那支火銃兵,再到澹臺芳土和司空碎百戰余生的那些錦衣衛殘部,眨眼間就一個個精神抖擻,表現出了極好的精氣神。

  侯慶則指揮著那些火炮手緊急擦拭著佛朗機炮上的浮灰,又把一排排的子銃擺好。

  那些江湖人物看著錦衣衛們忽然動員起來,一開始有些慌,還懷疑是不是那兩百騎要發起進攻了。

  等到發現錦衣衛們只是整束軍容,打算與來軍相見時,他們更慌了。

  那他們呢?

  這會兒該怎么著?

  也沒人說啊?

  這幫人一個個瘋狂的交換著眼神,換到的只是茫然。

  甚至有幾人暗暗在想,要不就扎個馬步吧。

  裴元見一眾手下這么會來事兒,一時心頭大悅。

  這一百大幾十號人可是真見過血的!

  這些人殺過北鎮撫司的精銳!殺過前來謀刺的江湖人物!還把虎賁左衛殺了個干干凈凈!

  這種事情別人不清楚,沿途這些衛所,應該是明白這個分量的。

  而且不提這些虛的,他這邊有步兵,有火槍,有小炮,有男巫,對上純騎士的陣容,未必會虧。

  周朝過來的時候,臉上果然是笑瞇瞇的。

  等到看到裴千戶不遠處那不經意間還在閃光的佛朗機炮,淮安衛千戶周朝笑得更陽光了。

  他三十多歲的樣子,體型看著很粗壯,雖不著甲,在一群全副武裝的騎兵中,卻讓人覺得是最危險的那個。

  裴元知道剛才有些托大了,便主動笑著開口道,“小弟裴元,本意是想親自過去拜訪,這才讓崔伯侯去問問周兄的意思,沒想到竟然勞周兄親自過來了。”

  說著,瞪了瞪崔伯侯,“怎么做事的?”

  崔伯侯訥訥,低下頭去,沒有吭聲。

  那周朝笑呵呵的擺手道,“和底下人沒有關系,主要是兄弟我早就聽說了裴千戶的威名,一直惦記著想見一面,這才按捺不住,自己找了過來。”

  裴元見周朝說話客氣,心里清楚大家都是明白人。

  錦衣衛也是衛所,在軍隊這種講實力的地方,既然大家都有實力,有什么事情就要好好商量了。

  裴元想了想,索性單刀直入,直言不諱的問道,“錦衣衛這次押送商稅北上,雖說有上命,可以從沿途衛所借兵護送,但小弟一直謹守本分,只是從各地衙署征召人手。我不記得,曾向淮安衛請求護送吧?”

  淮安衛以騎兵沿途跟隨押送稅銀的隊伍,看著似乎是主動獻殷勤,但這樣的舉動,其實是高度敏感的事情。

  若淮安衛還是之前那個廢柴也就罷了,可這會兒淮安衛能夠體現出的力量,已經足夠裴元生出警惕。

  那周朝見裴元直接說起正事,目光閃動了下,似乎在判斷說話的分寸。

  頓了片刻,才打哈哈道,“既然錦衣衛的兄弟要在我們那里借住,我們淮安衛的人,當然要招待好。這可是朝廷的稅銀,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指揮使大人怎么向朝廷交代?”

  “再說,拿錢辦事,我們淮安衛是有口碑的。”

  “昨天事情談妥之后,我們賀指揮使,就讓兄弟我出來辦這趟差了。”

  裴元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這支騎兵一動,光是每天的馬料就不是那幾兩銀子能對付的。

  雙方縱然不能交淺言深,但那周朝這么忽悠自己,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裴元看著周朝,見他仍舊笑呵呵的,回頭便道,“陳頭鐵哪去了?過來!”

  陳頭鐵趕緊上前。

  裴元問道,“公文呢?”

  陳頭鐵答了句,“一直是卑職收著。”

  裴元又向崔伯侯問道,“除了淮安衛,和同在山陽的大河衛,離這里最近的指揮使司的哪個?”

  崔伯侯聞言答道,“是邳州衛。”

  裴元微微皺眉,邳州在宿遷以北,屬于淮安府偏北的州了。就算暫時還沒直面兵鋒,軍事壓力應該也不小。

  裴元又慢慢問道,“除了這些指揮使司還有別的兵馬嗎?”

  崔伯侯略一思索,答道,“還有防海備倭的海州守御千戶所,東海守御千戶所,以及護鹽的鹽城守御千戶所。”

  裴元不再往下聽,直接道,“這些可以,你替我行文這三處,要求這三處守御千戶所立刻抽調精兵前來護稅,再把相關處置就近給南京兵部送去一份報備。”

  陳頭鐵應了一聲,那周朝在旁聽了,臉色變了變,連忙阻攔道,“裴兄弟這是做什么?莫不是信不過我淮安衛?”

  裴元冷笑不答。

  周朝想了想,知道多少得給裴元透點風聲,免得他疑神疑鬼。

  他回頭看看,對跟過來的幾個武官說道,“你們退下。”

  見裴元這邊不為所動,周朝憨憨的笑著,“咱們私下聊幾句,交個朋友嘛。”

  裴元剛才那番做作,本來就是為了逼出淮安衛的真實目的。

  西海所和東海所離得比邳州衛還遠,鹽城守御千戶所牽扯到淮鹽,哪是自己拿著雞毛當令箭就能調動的。

  裴元也回頭吩咐道,“你們先退下,我交交周千戶這朋友。”

  陳頭鐵等人聞言,都退后幾丈,遠遠地和周朝帶來的親兵對望著。

  等下屬都離得遠了,周朝才臉上堆笑的說道,“兄弟我來之前,賀指揮使交代了幾句話。裴千戶也別為難我,等我把上邊的話交代了,咱們再交交心,如何?”

  多知道對方一些事情,不是什么壞事,裴元也不在乎這個,直接道,“請講。”

  那周朝笑道,“裴兄弟夠意思。”

  然后便開口問道,“賀指揮想讓我問問,千戶打算在淮安暫留多長時間?”

  裴元微微沉吟。

  他原本的計劃是,暫時停留在淮安觀望,直到北方的局勢出現變化。

  有霸州叛軍橫亙在北方,時不時到處流竄,裴元的這個做法不但不會被怪罪,反倒被視做理當如此。

  可經歷了今天這一出,裴元已經對淮安衛生出警惕了。

  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目標是自己,那就足以讓裴元將他們視為潛在威脅了。

  裴元想了想,給了個含糊的答案,“遲則一二日,長則三四日。”

  周朝聽了笑道,“裴千戶莫要欺我,若是只這么三四天,城外驛站盡可以對付一下,何必要另尋堅固安全的住所。”

  裴元不解釋,又淡淡道,“也或者,今日便過淮安而不入,去東邊的安東、海州,走那條線去山東。”

  周朝臉上僵了僵,尷尬道,“裴千戶莫說笑。”

  先解釋了一句,“我也是傳達指揮使的意思,后續我會給裴千戶個交代。”

  又道,“那便按四天算吧。賀指揮使的意思是,假如裴千戶愿意在淮安暫留。那么前四日淮安衛可以分文不收…”

  裴元聞言不由笑了出來,“這幾兩銀子,我們鎮邪千戶所還掏得起。”

  周朝又憨憨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從第四天開始,假如裴千戶每多留一天,我們淮安衛就愿意給千戶五十兩銀子。”

  裴元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他心中一突。

  裴元看著周朝那張憨憨的臉,認真的問道,“什么意思?”

  周朝答道,“賀指揮使就是這話。”

  裴元的神情有些難看了。

  他又不是帶著大軍來的,留在淮安還能給他們壯膽,他們就這么點人,那淮安衛指揮使賀環是腦子燒糊涂了嗎?

  還要每多留一天就給他五十兩?

  所以。

  他們的目的,只可能是為了那八萬兩銀子!

  裴元已經看到明晃晃的陰謀了,他立刻轉身,對崔伯侯喝道,“崔百戶,立刻調轉車隊,往東去。”

  “各部弓上弦,刀出鞘,我倒要看看誰敢打朝廷稅銀的主意!”

  周朝連忙急急阻止道,“兄弟莫急啊,咱們還沒交交心呢!”

  “交心?”裴元冷笑道,“伱們賀指揮使太小看了我裴元了。”

  周朝連忙道,“絕非如此。”

  接著,像是怕裴元立刻翻臉一樣,連忙說道,“不知道裴千戶有沒有留意霸州叛軍的動向?”

  “嗯?”裴元心中一跳,問道,“什么意思?”

  周朝見裴元追問,這才緩了口氣,繼續道,“那霸州叛軍不知道受了什么蠱惑,堅決不肯向南。可小胳膊,哪擰得過粗大腿?朝廷的平叛大軍也不是吃素的。”

  “按照我們賀指揮使的判斷,那些馬賊早晚撐不住,還是要中了陸完的算計,往南邊來走一遭的。”

  裴元聽著,冷靜的問道,“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周朝笑瞇瞇的說道,“本來沒啥關系,可是前天大人的屬下去找過我們淮安衛之后,這關系不就有了?我們賀指揮使聽說了此間內情后,立刻就想出了個一舉三得的好謀劃。”

  裴元聽得莫名其妙,臉上卻不漏分毫,繼續聽周朝說著。

  便聽那周朝說道,“如今霸州叛軍在北邊肆虐,千戶押送著銀車這么笨重的東西北去,想來也不方便。能留在淮安,暫避鋒芒,正是智者所為。”

  “再者說…”周朝的聲音低了下去。

  裴元知道周朝要說緊要處了,皺了皺眉,還是微微踢馬湊了過去。

  周朝這才低聲對裴元道,“再者說,若是霸州叛軍打到淮安了又該如何?”

  不等裴元回答,周朝便笑瞇瞇道,“自然是該用我們淮安衛和大河衛御敵了。”

  “可是去年冬天,淮安知府擅自出擊,讓我們兩衛兵馬折損嚴重,又出現了大量傷亡無法撫恤,兵器鎧甲更是損耗極多,尚未補充,想要讓士兵賣命,保住淮安這等重鎮,哪是空口白話能成的?”

  裴元的臉色大變。

  他已經猜到了周朝后續要說什么。

  就聽周朝慢慢道,“正好,裴千戶押送朝廷的稅銀就在淮安。這本就是朝廷的錢,與其等城破后被霸州賊劫掠,何不就近用來獎賞淮安衛和大河衛,用以振奮士氣?”

  “到時候,城可保,賊可退。裴千戶也不用千里迢迢,再把銀子押解進京了。如此一來,豈不是一舉三得?”

  裴元聽了不由大怒道,“大膽!這是朝廷的稅銀,當今天子指明了要押送到內承運庫的,你們焉敢打這筆銀子的主意,你們淮安衛和大河衛莫不是要造反?”

  周朝聽了連連擺手,矢口否認,“千萬莫說這話!我們可當不得!我們乃是朝廷的兵馬,都做著朝廷的官兒,造反做什么?”

  先是否認了裴元的指控,周朝又道。

  “到時候,兩衛指揮使自然是要堂堂正正上書朝堂,討要這筆銀子的。所以說,我們賀指揮使的意思是,希望裴千戶能成人之美,在淮安多留幾天,等、等那霸州叛軍南下…”

  周朝也沒說后面的話,而是一拳砸在掌中,笑瞇瞇道,“這不就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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