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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9 點到為止

  裴千戶對此事倒也可有可無。

  不過想到王敞剛上了自己的船,也算是自己手中最好看的那張牌。

  裴元這做大哥的總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于是便道,“那就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說完,兩人便從那短巷中出來。

  王敞一露面,跟隨他來的那些揚州官員就紛紛往湊上前來。

  只是這會兒處境尷尬,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總不能開口問,大司馬你有沒有被人堵在巷子里打吧?

  南京兵部尚書不要面子的嗎?

  好在,他們的擔心好像是多余的。

  王大司馬不但沒有半點屈辱憤懣之色,反倒看上去頗有些春風得意的樣子。

  不等他們胡亂猜測,王敞便開口笑道,“各位先回去吧,今日我要和這位朋友把酒言歡。”

  那些揚州官員可不止是為了給王敞接風,而是正兒八經找王敞有事情要談的。

  見王敞要走,頓時著急起來,“大司馬,這會兒難得湊得人齊。任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耽誤和眾人見一見。”

  王敞心道,和你們這些撲街商量有什么用?

  他這會兒心中有底,已經沒有之前那六神無主的樣子。

  不知是為了消除之前的不良影響,還是打算維護自己在劉瑾殘黨中的權威。

  王敞袖子一甩,傲然說道,“放心好了,你們擔心的那事兒,本官已經有些眉目了。待本官斟酌一二日,自然會告訴伱們該如何行事。”

  裴千戶是個很體諒人的。

  等到王敞裝完逼,才帶著人往孫克定約好的那處酒樓去。

  畢竟裴千戶也經歷過狼狽如狗的歲月,也知道有些時候不裝一裝,確實是很難熬的。

  比如裴元他自己。

  當初若不是稀里糊涂的,忽悠了陳頭鐵和程雷響上了自己的賊船,眾籌出了創業打拼的班底,裴百戶現在還在為“點多少錢的早餐,店主不會來要錢”進行博弈呢。

  王敞若是能漂亮的實現自己的意圖,將陸完運作成劉瑾殘黨的黨魁,那么王敞在這件事中,本身的影響力也將會變得十分可觀。

  原本那些散亂的,彼此沒有交集的劉瑾殘黨,說不定也能被他借機整合出來。

  到時候,這個王敞的重要性,還要往上走一走。

  考慮到王敞有咸魚翻身的可能,裴元很現實的調整了對他的態度,適當表達了一點客氣。

  當初裴元給王敞上了一堂叫做“尊重和妥協”的課,他不希望自己也在這種事情上犯蠢,把一個好好的助力,變成自己的敵人。

  孫克定請客的地方離這里不遠,裴元說了地名,還是王敞在前作向導,領著眾人過去的。

  王敞也不遮掩,自嘲的笑道,“我這南京兵部尚書,看著手里有幾十上百的衛所,其實哪個都不能動。”

  “不是老夫動不得,是他們不敢動。就像一個熟透了的瓜,看著新鮮水靈,可要用手去拿,除了一層皮兒可看,里面已經稀爛的要淌水了。”

  王敞說完,話語往眼前一帶,“有時苦悶了,這揚州,我倒是沒少來。”

  裴元會意,知道王敞這是解釋他的處境,以及為啥對揚州這么熟。

  裴元也知道這事兒怪不到王敞頭上。

  要知道王敞的底色是什么?是閹黨啊。

  閹黨就是隔著一層的天子的人。

  和江南的士大夫本來就不對付。

  王敞這個位置可不好坐。

  裴元還沒拿捏好該怎么和這家伙相處,一邊走著,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等王敞匯報完思想,一行人正好,慢慢到了一片紅燈高挑的繁華所在。

  裴元遠遠的就看見,孫家的老仆正焦急的,在酒樓外等著。

  裴元打斷了王敞的話,笑道,“先去見見我那朋友。這些交心的話,以后再說也不遲。”

  王敞適時地停下了話頭。

  那孫家的老仆這會兒也瞧見裴元這一行人了,連忙笑著迎過來,“裴百戶,我家主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裴元聽見這句裴百戶,心中也不免唏噓。

  這才多會兒功夫,我就已經不是我了。

  若是孫克定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做的事情,只怕他早就自己跑門口來等著了。

  恐怕在這貨眼里,自己還是那個靠著谷大用這個后臺,才能和他這個堂堂進士結交的錦衣百戶吧。

  裴元也不在意,開口說道,“前面帶路吧。”

  那孫家老仆連忙在前引路,領著一行人進了那酒樓。

  那酒樓顯然也是綜合性很強的娛樂場所,前堂有人吹拉彈唱,樓上有雅間客房,后面的院子則曲徑通幽,掩映著許多裝飾華麗的房間。

  裴元這一行倒是惹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主要是醍醐和尚和知為道人這一僧一道,比較容易讓人提起興趣。

  醍醐和尚臉皮漲的通紅,他不敢亂看,時不時又偷偷瞟一眼,倒是自始至終沒說過要回避之類的話。

  知為道人笑瞇瞇的頗為坦蕩,見有女子看他,還會頷首致意。

  一時間,倒也讓裴元判斷不出,哪個更猥瑣一些。

  很快,就到了一處花廳前,孫家老仆說道,“裴百戶稍等,就在這里。”

  說著,快走幾步,進去回報。

  花廳里立刻響起孫克定的笑聲,“裴兄弟可算趕過來了。”

  很快,孫克定便迎了出來。

  裴元打量了他兩眼,笑著說道,“我這一路也是九死一生,一言難盡啊,唉。”

  裴元和孫克定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有些話沒必要說的太深。

  孫克定打量了裴元幾眼,又看了看裴元身后跟著的隨從,目光立刻落在了王敞身上。

  原因嘛,倒也簡單。

  裴元身后的幾人一看就是作為護衛的江湖路數,但是王敞一身華服,帶著官威,又是多年的讀書人,那氣質自然不用。

  孫克定怔了怔,小心道,“不敢請教,這位是?”

  裴元看了王敞一眼,不知道方不方便直接說他的身份。

  王敞倒是不忌諱,直接道,“老夫乃是王敞,和裴千戶是一起的。”

  “王敞?”孫克定吃了一驚,又有些猶豫。

  他在南直隸當官。

  南直隸頂頭的幾個尚書,他還是聽過名字的。

  只是有些不敢信,是不是那個人。

  裴元和孫克定的關系沒有那么近,他怕王敞誤會了,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便主動說了一句,“他在兵部做事。”

  裴元這話有些點到為止的意思。

  孫克定在官場混了一些日子了,哪里聽不出話外之音。

  說王敞在兵部做事,就是告訴孫克定,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話已經說的這么明白了,卻不肯捅破最后那層窗戶紙,就是提醒孫克定,差不多就行了,知道歸知道,還沒到那個地步。

  王敞久在官場,孫克定能明白的那些事,他也很快明白過來。

  短短的三兩句話,彼此間的身份、位置,以及該應對的態度,就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孫克定連忙深深一揖,把腰彎了下去,“原來是老先生來了,后學這里蓬蓽生輝。”

  王敞笑著應了聲,“剛才正和裴千戶有事商量,有些話還沒說完,只能跟著裴千戶多走幾步,倒是叨擾你了。”

  孫克定聽了先是略略吃驚,接著就心中駭然了。

  略略吃驚是,裴元現在已經是千戶了?

  這才剛離開多長的時間,沒想到這家伙就往上邁了一大步。

  其實這件事對孫克定的影響還不算大。

  孫克定是文官,對武職頗為輕視,就算裴元做到了武職千戶,他這個堂堂進士也不放在眼里。

  心中駭然的是,王敞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

  他有事和裴元商量,竟然要遷就著裴元,跟著他邊走邊說?

  王敞可是堂堂正二品的南京兵部尚書啊,這么大的官,這么大的學問,怎么還能有這種語法錯誤?

  就在孫克定驚疑不定,呆如木雞的時候,裴元催了一句,“進去說吧。”

  “好、好。請、請。”孫克定慌忙引著人往里走。

  裴元進了花廳一看,見四下布著席案,上首仍舊空著。

  于是毫不客氣的往上走。

  孫克定進門之后,還想著趕緊殷勤將王敞向上讓,見裴元自顧自往上走,就有些愕然。

  等裴元在上首坐定了,卻見王敞神色從容的去了次席坐下。

  孫克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

  等到裴元帶來的隨從也落座了,孫克定才覺出自己站著突兀,連忙尋了一處空處坐下。

  廳中原本有些豪商打扮的人物,在裴元剛進門的時候,就在竊竊私語。

  見到孫克定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那里,越發奇怪起來。

  裴元想著正事,便在上首笑著對眾人說道,“本官就是負責押送稅銀的錦衣衛千戶裴元,這些日子,想必孫知縣也和你們提到過我。”

  裴元一說話,那些竊竊私語的商人都停了下來。

  有個離得近的胖子,滿臉堆笑的說道,“已經從孫知縣那里聽過裴千戶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不俗。”

  裴元哈哈笑了一聲,目光看向孫克定,“孫兄,這是你安排的酒局,你來說兩句啊。”

  孫克定還在頭腦風暴著,思索著王敞出現在這里是什么意思,和裴元到底是什么關系。

  見裴元說話提到他,連忙坐直身體,嘴巴張開,卻卡在那里。

  我想說什么來著?

  裴元見狀,說道,“客套話沒什么意思,也沒必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孫兄那邊遇到什么情況,咱們可以開誠布公的講一講。”

  孫克定這會兒才穩住思緒,干巴巴地說道,“這次請裴千戶過來,主要是揚州的商人們,心中有些疑問。”

  “頭一個是漕運的問題。”

  “我聽他們說,去年的這個時候,有一批船也是向北走貨,可是船到了濟寧之后,部分河道出現了封凍,貨物發賣的極慢,等到想回來的時候,又趕上春季枯水,一直到了五月還不見有漕船回來。這一來一回,就耗進去了大半年,所以他們心中有些疑惑。”

  裴元聽到這里,心中也沒數,看了王敞一眼。

  王敞自然接住了裴元的意思。

  沉吟了一下說道,“去年的氣候確實有些古怪,因為冬漕不順,還更換了河道總督。今年比去年要冷一些,不過雨雪的情況倒還好,應當不會更糟。”

  說到這里,王敞頓了一下,向裴元詢問道,“裴千戶這是打算順道帶人向北方運貨?”

  裴元這才想起,還沒給王敞說這事兒。

  倒是他人老成精,已經從孫克定那里聽出了意思。

  再略一思索,就看明白了在場眾人。

  孫克定這個卸任的前知縣,明顯是給裴元當掮客的,這些揚州商人八成便是裴元要宰的肥羊。

  裴元也不和王敞遮掩,“正好有朝廷的兵馬護衛,有運軍的漕船可用,這筆銀子不賺白不賺。再說,結伴同行的人多,對大家都有好處。”

  裴元給王敞解釋了一句,有這會兒工夫思考,已經知道該怎么回復了。

  他便笑著對那些商人們說道,“這話,想必是你們聽之前那些向北走貨的商人們說的吧?”

  以胖商人為首的那些人,見裴元這般問,也不隱瞞。

  “不錯。之前孫知縣來和我們說起向北走貨的事情,我們的確很是心動。我們雖然有點本錢,但是沒有門路,裴千戶愿意帶我們一程,也是我們的福分。”

  “只是我們不知道這里面的深淺,只能謹慎著多方打聽了一番。結果所得的消息,讓我們有些猶豫。”

  “光是跑這一趟,大半年未必能趕回來,就有些得不償失啊。”

  裴元靜靜聽著,等他說完,才慢慢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另外一件事情。如果運河上的船隊,因為春季枯水不能南下,那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一直到五月之前,同樣沒有新的船能北上?”

  裴元說完,看著那胖商人,“是這樣的嗎?”

  那胖商人怔了怔,不由喃喃道,“是啊…”

  裴元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他猛然意識到了之前的一個盲點。

  裴元看著那胖商人繼續慢慢道,“也就是說,當你們萬一遇到春季缺水,船回不來的不利情況,就會同時出現對你們最有利的另一個情況。”

  “那就是沒有別的商人,能夠在那時候出現在北方,和你們展開競爭。”

  裴元對商業了解的不是很多,向那胖商人求證道,“是這樣的嗎?”

  那胖商人咽了咽口水,語氣也激動起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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