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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巡撫下意識就用陰謀論去揣測自家這位主公。
在旁頻頻點頭,“千戶此計甚好,那些北方莽漢好不容易憑借功勛得了天子青睞,若是這些南方衛所的指揮使們也去分一杯羹,必然會讓大家痛恨排斥。”
“如此一來,天子借機收服武人之心的主意,就落空了一半。”
“看天子這意思,有用事北方的想法,那些京軍和邊地武將都有可能大用。那些南方衛所的指揮使們,受到排擠是不可避免的,到時候他們勢必就有求到千戶的時候。”
裴元聽完,干笑了一聲。
王巡撫詫異,“老臣想的不對嗎?”
裴元道,“倒也不是那么麻煩。”
裴千戶還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起碼,在朱厚照整合武力的這件事上,裴元是強力支持的。
所有和這個大前提相關的事情,裴元哪怕有自身的利益訴求,也會做出適當的讓步。
比如說,裴元再怎么挖朱家的墻角,都一直很清醒的明白,要保住宣府的盤子。
當初魏訥搞事,把“李福達案”的火燒到通政司的時候,裴元比誰都緊張。他可比誰都清楚,通政司和宣府之間的權力通道,是怎么回事。
后來殺掉梁次攄的“三河驛案”爆發后,裴元因為擔心朱厚照會疑心宣府,都有把羅教扔出來給宣府擋槍的打算了。
究其原因,是因為裴元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能振奮起糜爛的邊地武裝,讓那些士兵重新熱血的,只有跨馬提刀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大明天子。
裴元想要的是這盛世,而不是一個爛攤子。
所以裴元既在努力的安插自己人,也在小心的維護著宣府這樣的支柱,以及王瓊這樣的扶桌子的人。
王敞見自己未能體察君心,連忙詢問道,“那千戶的意思是?”
裴元將手指一搓,“當然是為了…”
說到一半,想起這時候還沒有這種數錢的動作,又覺得在小弟面前表現的太過市儈也不那么好。
于是改口道,“當然是為了讓那些南方衛所在我們身上的投入更多,陷得更深。”
不想王敞這老家伙在初始的迷惑后,已經恍然。
他瞬間想起來上次,裴元讓那些南方衛所交錢平賬的事情。
正好裴元也說到這個。
“上次那十來家,交了一萬七千兩銀子。除了給淮安衛和大河衛的各三千兩,他們從老子這里拿走了七萬四千兩銀子。”
“老子辛辛苦苦從蘇州把錢運過來,不是讓他們這么分的。”
王敞意識到裴元要找后賬了,他趕緊委婉道,“當時情況特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時候近有賀環虎視眈眈,前方有朝廷大軍這樣的變數,韓千戶還把裴元的人手都抽調走了。
而且…
那踏馬是朝廷的稅銀,裴千戶你這么理所當然的護食,是怎么回事?
王敞是組織那些南方衛所,和最后分錢的主導者。
若是這事兒找后賬,他可有得麻煩。
卻聽裴元要說的根本不是那事,而是道,“不過事情也歪打正著。靠著那七萬多兩銀子,咱們也算是把信譽打出去了。”
“不但該平的帳平了不少,還給了他們巨額的回報。”
“甜頭讓他們嘗過了,這次就該殺豬了。”
王敞聽得一驚,連忙問道,“千戶,你這話什么意思?”
裴元笑了笑,說道,“這皇庶子的名頭,可不能白給他們。要不然的話,吃了那么大虧的賀環該怎么想?”
“上次你的事情辦的不錯,他們都信你。”
“你讓人暗中聯系他們,直接開價一萬兩,看他們愿不愿意認皇帝當爹。”
裴元又道,“不強求。”
王敞聽了這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每家開價一萬兩,那就是十七萬兩,裴千戶這個手筆…
如果王敞剛才沒聽錯的話,裴千戶剛才說過,只要在關鍵的時間窗口出手,這皇庶子的稱號“白撿一樣”。
這踏馬就是要白撿十七萬兩?
王敞有點窒息了。
他覺得剛才自己想提醒裴元那八萬兩是稅銀就有點多余,那八萬兩稅銀流入十七家指揮使手中,然后直接翻了個倍,又兇猛的流了回來。
而且這筆錢已經從要送往內承運庫的稅銀,借著朝廷的放賞干干凈凈的過了明路,等流回來的時候,直接就進了裴千戶的腰包!
若是王老巡撫得知那八萬兩銀子,已經被借雞生蛋,在淮安狠狠洗劫過一波,不知道又該作何感想。
那么那些指揮使會為了當皇帝的干兒子掏這一萬兩嗎?
傻子才不掏啊!
武官繼承官位靠的什么?靠的血統啊!
他們現在的身家地位,都是他們老子當年給他們留下的。
只要能給當今天子當了皇庶子,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后就姓朱了啊!
這也就意味著擋在他們頭上的天花板,直接打開,讓他們有資格覬覦更高的權位了。
這踏馬和換血了有什么區別?
到那時候,李文忠、沐英這樣的人物,才是他們的極限!
何況退一步講,說是要交一萬兩銀子,可是上次跟著王大司馬攢局平賬,就額外分了好幾千兩啊。
如果折算一下,相當于自己只掏半價。
這還能不踴躍?
再說,他王大司馬戰績可驗,連霸州亂賊都能協調做局,半價買個皇庶子,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這些,縱是王敞這般老成之輩,都眼紅的想敲裴元一棒子。
卻聽裴元毫無自覺,仍舊在那說著。
“有了這筆本錢,說不定我今年還能撈到機會狠賺一筆。”
王老巡撫徹底有些繃不住了。
這踏馬在裴千戶眼中,十七萬兩還只是本錢,他是想要怎么狠賺一筆?
裴元又和王敞說了點旁的事情,王老巡撫才從強烈的心理不適中緩過來。
裴元也想起一事,說道,“杭州前衛就不必管了,那家伙現在是我的人,以后說不定還有別的用處。”
王敞便開口應下此事。
等裴千戶走了,王敞看著裴元的背影,不由感慨了一句。
“這就是站在裴千戶身邊,能看到的風景啊。老夫這輩子,算是押對了。”
裴元帶著白嫖的快樂,離開濟南后,就帶著親兵趕往北京。
這次前往北京,要辦的事情還不少。
除了要盡快促成恩科的事情,還要給無助的陸太監撐撐場子。
小太后那里也要努力播種,干兒子送了,親兒子也不能缺席。
萬一朱厚照在自己的幫助下,出現了超乎尋常的進度,說不定那些文臣就要提前按捺不住了。
清江浦用不上的話,寶應湖也不是不能留人。
裴元還得在這之前,趕緊弄出個兒子來預備著,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只不過這些事情都不急,裴元連日奔波也有些吃不消,便帶了人慢慢趕路。
出了濟南,去齊河,去禹城,又去平原。
路上的時候,遇到驛站,便在驛站住下,若是時間趕得及進城,裴元就干脆入城休息。
等出了德州,陳心堅就讓遇到的巡兵捎信。
不多久,忠誠的天津衛指揮使程雷響,就親自前來護送裴千戶進京。
就這樣,在朝中氣氛越加緊張的情況下,裴千戶慢慢悠悠的回到了京城。
等裴元入了城,遠遠看著的程雷響,才帶著幾騎策馬回返。
眾親衛們一路留心著自己的榜樣,等程雷響走了,都艷羨的小聲議論起來。
陳心堅上前向裴元詢問道,“千戶是先去智化寺,還是先回燈市口那邊?”
裴元想著,總不好回了家,再跑出來偷腥吧。
便對陳心堅正氣凜然道,“咱們為大明做官的,豈能這點覺悟都沒有?自然是先公后私。”
陳心堅了然,又詢問道,“千戶,咱們月余沒有回京,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變動。好在留了西廠的眼線,要不要先把宋總旗招來,打聽下京中動向。”
裴元暗喜,正要應下。
旋即警醒,不能讓陳心堅這等奸佞,妄自揣度圣意。
于是便不悅的說道,“陸公公幫了我那么多,現在正是他最無助的時候,我正要帶著這一路風塵去見他,也好讓他知道我的心意。”
裴元仔細籌算過自己對內廷的一些安排。
他和谷大用現在的關系雖然緊密,但要說到感情,又怎么比得過谷大用從小帶大的朱厚照?
大家一起快樂的挖墻腳倒沒什么,畢竟大明又挖不塌,但是裴元要是打著主意,給朱厚照硬塞兒子,恐怕谷大用的立場就靠不住了。
甚至可以說,整個正德七虎的人,都可能靠不住。
然而這等大事,必須得有內應才能做成。
裴元的選擇并不多,最可能和他鋌而走險的,也就只有陸訚了。
陸訚是弘治舊人,早年一直在外地鎮守,和皇帝談不上什么私人感情。
等到朱厚照被干掉的時候,這些失去主人的內宦,會在短時間內成為中立陣營。
陸訚這種對天子感情淡薄的,會在第一時間考慮后續的下家。
那時候只要自己有著周密的計劃,再憑借著戰績可驗的口碑,很大可能爭取到陸訚的倒戈。
陳心堅便道,“不知道陸公公回京后,天子有沒有賜下宅邸。若是沒有的話,只怕還在宮中。千戶還是先回智化寺休息休息,卑職這就讓人去打聽。”
裴元也不多話,便由著陳心堅安排人去做事。
等到了智化寺,正在里面坐班的澹臺芳土連忙匆匆出來迎接。
裴元想起當初第一次去南京的時候,那時候韓千戶出去辦差,在錦衣衛衙門坐班的也是澹臺芳土。
裴元和陳頭鐵、程雷響,可是好生生的吃了一頓閉門羹。
裴元下意識想要調侃幾句,但是想到這老貨的暴躁脾氣,萬一挨了打,就算以后收拾了他,也是顏面掃地。
當即很和氣的對他說道,“你是千戶所里的老人,好好辦差就是,不必這么客氣。”
澹臺芳土聽了心里舒坦,笑呵呵的說道,“若無裴千戶的手段,京中尚是一片亂象,咱們千戶所還是一個空架子。如今事事都理順的清楚,我澹臺也不過是坐在里面吃閑飯罷了。”
不一會兒,孔續也帶人迎了出來。
裴元想起對他的安排,便對孔續道,“你今日可還有別的公務?”
孔續連忙道,“倒是有些許小事,什么時候都能做。千戶有事盡管吩咐便是。”
裴元點點頭,引著眾人進了智化寺。
孔續連忙張羅著,讓人為裴元打水沐浴,又安排酒宴,接風洗塵。
裴元卻道,“不急,等會兒還要去見人,狼狽些也沒什么。”
眾人都知裴千戶騷操作不少,當下無人再勸。
裴元先和澹臺芳土寒暄了會兒,問了問千戶所的事務。
澹臺芳土剛才見裴元特意詢問孔續,便知道這兩人有話要說,簡單的答了兩句,就告辭回去坐班。
等澹臺芳土一走,孔續臉上的神色鄭重起來。
陳心堅揮了揮手,旁邊服侍著的親兵,俱都退下。
裴元便對孔續說道,“我之所以把你要來,就是看中了你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本事。讓你勞碌案牘,只是看你心性罷了。非是本千戶不懂用人。”
孔續認真點頭,一點也沒傷裴千戶的面子。
就聽裴千戶欣慰的對他說道,“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本千戶也算對你有了初步的認識,如今正是該對你大用的時候了。若是做的好了,將來也少不了你封妻蔭子的前程。”
孔續聽了精神一振。
終于來了嗎?
他就知道錦衣衛費了這么大的勁兒把自己弄過來,不是這么簡單的。
而且裴千戶的承諾,可是有口皆碑的。
孔續連忙表態,“卑職一定盡心,請千戶盡管吩咐。”
裴元對孔續的這個態度很是滿意,又特意提醒了句,“這件事十分隱秘,需要靠的住的人來做。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若是聽了,就由不得你了。”
孔續聞言,橫下心來說道,“卑職唯命是從。”
裴元滿意的點頭,這才認真的說道,“我打算在淮安和揚州設立幾個榨油和做醬的作坊,我想把這件事交給你來辦。”
孔續聽完,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設立幾個榨油和做醬的作坊?
就這?
這踏馬就是所謂的隱秘任務?
就這能封妻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