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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硬著頭皮拱手道,“原來是郭指揮使。”
郭暉見果然是那個裴千戶,臉上怒容更甚,搶出幾步就要揪住裴元。
賀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趕緊上去將人架住。
裴元也擋住了要一擁而上的陳心堅等人。
周朝也上去幫著攔人,口中連聲道,“都是兄弟,有什么說不開的。”
倒是亭中后出來的三個文官,臉上帶笑的看著。
他們似乎根本不怕得罪這些人,看熱鬧的心思,昭然若揭。
別人糊涂,裴元你卻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連忙說道,“誤會、都是誤會!”
賀環雖然只是中等身材,手上的力氣卻不小。
郭暉掙不脫,也不好和他拔拳相向,當即恨恨道,“你做的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元這時候當然得把屎盆子扔出去了。
他快速的在谷大用和蕭韺之間選了一下,挑中了蕭韺。
于是只能故作嘆息道,“郭指揮使怎么想不明白,這種事情哪是我一個千戶就能做出來的。你想想五軍都督府是什么態度,難道還真看不出來?”
郭暉其實早就有些想法了,聽到裴元你這么說,直接恨聲問道,“是誰?”
裴元果斷道,“就是左都督蕭韺!”
郭暉卻罵道,“我呸!我問你,丁鴻現在何在?”
裴元神色訕訕。
這個不好瞞啊。
徐州衛和徐州左衛本就是兄弟單位,離得很近,往日交情也好。
突然換了個指揮使,還是往日郭暉的老部下,這能瞞得過誰?
而且丁鴻上任的時候,還帶去了一百徐州兵,作為他掌控徐州左衛的底子。
那些徐州衛的士兵,不少還有家小留在郭暉那邊的。
這點消息,如何藏得住?
郭暉大罵道,“老子他媽的都打聽清楚了,他們就認裴千戶,拐走我那一千精兵的是不是你?”
賀環聽到裴元干了這種缺大德的事兒,目中現出遲疑,要不是裴元這次明顯是來給他送好處的,他都有些不想攔著了。
這下裴元更不敢承認了。
他連忙矢口否認道,“陽谷一戰的時候,折損甚重。當時面對數萬賊軍,我們才千余人馬,死傷之數占了十之七八。根本就沒剩什么人了。”
郭暉倒沒在這個問題上堅持。
雖說有些被拐跑的徐州衛的人,私下透露過還剩了六百多人,但是郭暉不怎么信。
陽谷之戰的戰報,他也看過了。
被兩三萬的流賊攻打,雙方對峙了兩天兩夜,最后還能反殺大勝,想想也知道他那點精兵應該被禍害的差不多了。
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了,郭暉糾結也沒用。
可剩下的兵和丁鴻,那是他的人!
郭暉怒喝道,“放屁,老子早就打聽清楚了,丁鴻能夠升任徐州左衛指揮使,全是你在中間出力!”
“裴千戶好手段,不然挖了我的人,還挖了我手下的悍將。”
裴元還未狡辯,一旁看熱鬧的文官打扮的人,倒是驚訝的說道,“郭指揮使莫不是弄錯了,他自己才是個千戶,怎么幫丁鴻當上指揮使?”
郭暉冷笑,“此人手眼通天,不是各位可以想象的。”
那文官看了裴元一眼,不再多說話了。
賀環阻攔郭暉的大手,更有力了幾分。
郭暉的死活關他吊事,裴元既然真能辦事,無疑是更有利用價值了。
郭暉又罵了一句,“丁鴻那狗東西,也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看這意思,顯然是郭暉沒從丁鴻那里討到什么好。
丁鴻已經重新認了大哥,未來的事業顯然更有前途,當然沒有反復無常的道理。
聽有人罵自己的小弟,裴元有些不快了。
他當即針鋒相對的說道,“丁鴻當初立有大功,升個指揮使都不足酬謝,難道郭指揮使見不得手下人飛黃騰達,一定要將他按在徐州衛里?”
郭暉頓時被憋得臉色漲紅。
他要是敢認這話,手下就得人心散了。
就聽裴元又厲聲道,“當初若是按照我的本心,就讓他直接回徐州衛做指揮使了。他回徐州衛,人熟地熟,很快就能派上用場。”
“是丁鴻一再強調,郭指揮使對他不錯,他不忍心奪了郭指揮使的基業。我這才費心費力的把他安排到了徐州左衛。”
郭暉聽到這里,臉色變幻半晌,方才和緩了些,恨恨的罵道,“這還差不多。”
如今木已成舟,五軍都督府還一個勁兒打壓他,郭暉已經知道想尋回公道是沒啥指望了。
只不過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才心中憤憤不已。
這會兒聽了裴元這番話,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
他雖然和時用私交一般,但也知道這家伙的秉性,當即有些不解的問道,“那你們強奪徐州左衛,時用難道就這么干受著?”
不像是時用的性格啊。
這事兒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再過一段時間,早晚也會傳開。裴元便實話實說,“因為我為了補償他,保舉他做了山東備倭都司的都指揮使。”
“原來是這樣啊。”郭暉恍然點了點頭。
旋即,郭暉一怔。
這是不是說,要不是丁鴻那傻叼!
這踏馬就是老子去山東備倭都司當都指揮使了?
郭暉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險些跌倒在地。
賀環雖然也很震驚,但是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感觸沒那么強烈。
他趕緊扶住了要跌倒的郭暉。
郭暉慢慢回過神來,似哭似罵的嚎啕道,“丁鴻!老子日你八輩祖宗啊!”
眾人連忙相勸。
賀環怕郭暉壞了自己的事,在旁開解道,“事情說開了就好,裴兄弟是個講究人,肯定不會讓郭兄弟吃虧的。”
賀環這話一出,郭暉果然緩了過來,目光灼灼的看向裴元。
裴元猶豫了一下,主動上前握著郭暉的手,懇切道,“好說,這件事兄弟也身不由己。稍后我肯定要給你一個交代的。”
說起來,裴元對徐州衛確實有一些歉疚,讓郭暉吃這么大虧,也絕對不是裴元的本意。
這讓裴元這等薄情的人,也難免起了些惻隱之心。
等會兒看看能不能勸郭暉補倉。
只要郭指揮使再吃一個小虧,之前吃的大虧,就攤平了成本。
相對來說,也就沒那么難受了。
之前蕭都督一直喊不要。
最后不也補倉了嗎?
裴元能感覺到郭指揮使握著自己的手緊了又緊,終究沒敢用力。
他心頭大定,這事兒妥了。
裴元又主動緩和道,“等會兒我再自罰三杯,給郭指揮使賠罪。”
等到拉著郭暉半推半就的去了亭中圍坐下,賀環連忙喚人擺上酒菜。
接著,賀環給裴元依次介紹了剩下的三人。
原來這三人是工部和清江提舉司的官兒。
上首坐著的,乃是工部都水司主事邱陽。旁邊兩人,一個是清江提舉司提舉苗文,一個是副提舉康遠。
這三人,一個是正六品,一個是正八品,一個是正九品。
裴元見賀環和郭暉這兩個正三品指揮使都在下首陪著,他一個正五品千戶有什么好挑理的。
于是也客隨主便的坐了。
周朝則在裴元旁邊,幫裴元墊個底。
裴元倒能大致猜到原因。
這三個官兒雖然品階不高,但是直接掌握著清江造船廠的大筆的資源。
郭暉的徐州衛,和賀環的淮安衛大河衛聯合體,都算是清江造船廠的外包方。
邱陽作為甲方爸爸,郭暉和賀環還得靠清江造船廠吃飯,自然得伏低做小。
郭暉有些悵然若失,賀環心中也攢著事兒,但是等酒菜一到,兩人都連忙起身,給邱陽他們倒酒。
周朝則熱情的招呼著裴元。
周朝給裴元將酒滿上,見裴元正盯著賀環,有些疑惑的也看了賀環一眼,隨后才招呼道,“裴賢弟?”
裴元回過神來,看著周朝笑了笑。
接著痛快的將杯中酒端起來一飲而盡,又對周朝道,“煩請周兄為我滿上。”
周朝想起剛才裴元說的要自罰三杯的事情,倒也不疑有他。
連忙又幫裴元倒酒。
兩人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眾人也都想起了剛才的事情,停下交談看著這邊。
裴元又是杯滿則飲,連干兩杯,接著竟然莫名的哈哈笑了起來。
眾人莫名奇妙,郭暉臉色難看,倒是賀環又主動打著圓場。
裴元這會兒心情大好,又自斟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賀環身上。
這個家伙手中有兵,膽子大,野心大,而且狡詐如狐,陰險如蛇,一直被裴元視作頂尖的心腹大患。
可就在剛才,當裴元看到賀歡為了一年幾千兩銀子的活,站起來給清江提舉司的八品官敬酒的時候,裴元忽然就不慌了。
之前對賀環的那些恐懼和焦慮,也都舒然而散。
裴元也起身,對賀環和郭暉說道,“兄弟之前做事確實有冒失的地方,等到這酒喝完,一定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復。”
說著,端起一飲而盡。
賀環自然沒話說,將酒飲了。
郭暉雖然還做了些姿態,可是剛才裴元就探出了他的底,再繃著也沒有意義,反倒不如揭過那一篇,從裴元這個有能耐的家伙手中討一些好處。
于是郭暉略一沉吟,也痛快的喝了。
裴元心中高興,正要起個話頭和兩人寒暄一下,就聽那個清江提舉司的苗文慢條斯理的笑問道,“本官倒聽出了些意思,這么說那徐州左衛的丁鴻,現在是裴千戶的人?”
裴元也沒什么好否認的,便道,“不錯。”
那苗文立刻收了臉上的笑容,追問道,“這么說,讓徐州左衛撂挑子,跑去臨清幫助衛河船廠,也是你的主意了?”
徐州衛和徐州左衛最擅長造船,在朝廷大肆采購漕船的節骨眼,徐州左衛跑路的空當,豈是淮安衛和大河衛這些生手能頂替的。
裴元已經把謀奪的目標,改為了衛河造船廠,當然沒必要向賀環那樣捧著這些人。
當即不咸不淡道,“這事本千戶自有考慮,不是你一個八品小吏能夠與聞的。”
“你!”那苗文立刻漲紅了臉。
想要拂袖而去,又覺得有些狼狽,當即憤憤的瞪了裴元一眼。
旁邊的那副提舉康遠也感同身受的怒視裴元,倒是那六品工部主事邱陽噗嗤一聲,沒憋住直接笑出聲來。
這一聲偷笑很不團結,讓苗文和康遠也越發尷尬。
賀環怕雙方鬧僵了要壞事,趕緊從中轉圜,哄鬧著要敬酒。
裴元也不搭理那兩個家伙,倒是瞧了剛才偷笑的邱陽一眼。
邱陽笑呵呵的沖他一點頭,沒說什么。
他一個工部的正六品文官,還是都水司這等衙門,當然不會覺得裴元剛才的話針對自己。
而且,他是北京工部的官兒,何須在乎南京工部官兒的體面。
說起來,現在的清江提舉司,情況很復雜,同時接受南京工部和北京工部的雙重領導。
它們的情況,大概是這樣的…
最早的時候,清江造船廠歸龍江提舉司管轄。
龍江提舉司提舉是隸屬南京工部的官員,正八品頭銜。
但是好景不長,等朱棣遷都北京后,又成立了個北京六部。
北京工部一出現,就直接氣場一米八,號稱:南京工部管得了的我要管,南京工部管不了的我也要管。
像是清江造船廠這么重要的地方,北京工部當然也要插一腳。
于是北京工部就派了個工部都水司主事,跑來管理清江造船事宜。
工部都水司雖然不如龍江提舉司名正言順,但是都水司的管理范圍大了你那么一點點,正六品主事又大了提舉那么一點點。
北京工部:氣不氣!你氣不氣?
北京工部:嘻嘻。
龍江提舉司:什么人啊,他媽的。
人生不幸,遭逢惡鄰,就是這么無奈。
那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于是,龍江提舉司干脆把清江造船廠單列,丟出來又成立了一個清江提舉司。
新誕生的清江提舉司更加無奈,龍江提舉司那么大的體量都沒辦法,他能怎么辦?
北京工部:我嘻嘻(按回城)(按回城)(按回城)…
南京工部:5555,皇帝不喜歡我,我自己也不爭氣。
就在北京工部反復跳臉的時候,激怒了一位路人,那就是兩米二六的南直隸。
南直隸:媽的,看不下去了,什么黃毛工部。
南直隸:這就讓你知道…,什么叫做國之重器,體量一哥!
出現吧!
于是,淮安府成立東河船政衙門,由淮安府同知管轄,正五品!
于是,揚州府成立西河船政衙門,由揚州府同知管轄,正五品!
所有的清江造船廠分廠劃分為四份,由淮安府同知與揚州府同知,一人管兩家,所有的具體事務,全都拿走。
北京工部:不嘻嘻啊…
現在還處于北京工部跳臉南京工部,在清江提舉司搞牛頭管轄的時候。
裴元對清江提舉司提舉無意識的針對,立刻博得了黃毛主事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