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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5 飛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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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科道言官們的飛馳人生,在翰林院大佬們面前,都不是事兒。

  翰林院大佬們的人生是怎樣的呢?

  初入官場,在翰林院遛鳥,沒吊事干。

  成為小登,在翰林院遛鳥,沒吊事干。

  成為中登,在翰林院遛鳥,沒吊事干。

  成為老登,在翰林院遛鳥,沒…,等等!不要在翰林院蹉跎人生了,國家需要你!

  正三品侍郎,走起。

  要不是裴元在八股上是個草包,他都想去考一科試試了。

  哪怕花點錢呢。

  仕途上有得意的,自然就有失意的。

  比如說,明朝初年的時候,朝廷最看重的是六部郎署,也就是在禮部、吏部、戶部這些地方,擔任主事、員外郎、郎中的這些人。

  按當時的情況,一個御史,就算十分稱職,也得九年才能升任正六品主事。

  但是在正德年間,郎署的地位就不行了。

  “二甲之為主事者,跡資待次,不過兩司郡守,方折腰手板,仰視臺省如在霄漢。”

  意思就是,那些二甲進士中,分配到六部郎署當了正六品主事的人,基本就沒前途了。

  就算熬資歷等升遷,熬到死也就是個地方布政司、按察司屬官或者知府什么的。

  甚至兢兢業業一輩子,哪怕品級上去了,上邊隨便派下來個低級科道官,都得仰視如霄漢。

  或許有人詫異了,科舉不是總共有三甲嗎?

  一甲是天上人,前途自然無憂。

  那不是還有三甲墊底嗎?

  這就是時代的特色了。

  在明朝的前期,三甲確實墊底,基本上都是分配到地方,擔任一些州縣一把手。

  以大明朝的廣闊疆域,每三年考出來的二三百人,根本是不夠用的。

  所以一些地方的知州、知縣、同知、通判、推官,就由舉人和監生充任。這些雜流官員的數目,遠遠大于科考出來的三甲官員。

  這就整體的拉低了地方官的層次。

  三甲進士也是進士,那也是萬中選一的人中龍鳳。

  很多三甲進士一聽說要到地方上去,直接如喪考妣一般。

  ——“其視州縣守令,若鹓鸞之視腐鼠,一或得之,魂耗魄喪,對妻子失色,甚至昏夜乞哀以求免。”

  但是這種情況,在成化年間出現了巨變。

  因為舉人、監生本身就沒什么前途,很容易自暴自棄,和地方上的豪強沆瀣一氣,削弱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

  因此成化天子想通過朝廷委派去的進士們,加強下對地方的掌控。

  可是三甲進士們的強烈抵觸,讓成化天子的謀算大打折扣。

  后來成化帝想了想,既然你們都想當科道官,不想去地方任職,這也好辦。

  朝廷以后選科道官,優先從地方上的三甲縣令里挑,不就成了?

  這個政策一出來,二甲進士們直接就哭了。

  分配去擔任正六品主事官的進士們,直接仕途大跳水。

  而三甲進士們則集體叉腰,發現自己強的可怕。

  這些三甲進士,先去地方上逍遙又快樂的干幾年七品縣令。

  大權獨攬在手,吃飯沒人敢去轉桌。

  等到考察的時候,只要比同行們優秀一點,就直接原地飛升,去朝中擔任御史。

  運氣好的話,過不了幾年,就能直接指著自己的七品官銜。

  正德,給我加點!

  運氣不好的話,就忙碌又充實的出著公差,四處巡查,見見已經從六部升任地方高官的二甲老同學。

  老同學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又趕上風調雨順,治理的地方和樂安寧。

  更加幸運的是,老同學的領導一個比一個死的早,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三、四品大員,可謂春風得意,一時無兩。

  再然后怎么著?

  老同學看到你直接就跪了。

  ——原來是我那三甲老同學,尊敬的七品御史啊!

  所以說啊。

  有的時候,人生的一些不如意,真的不是因為你不夠好。

  裴元的謀劃,就是趁著這次平叛大勝,鼓動陸訚說服天子開設恩科。

  然后趁著這次去山東的機會,讓巡撫王敞配合自己,招攬一批聽話的舉子。再依靠對霍韜和田賦文風的模擬,考出一批進士出來。

  之后就可以聯手蕭韺,對河道總督張鳳發難。

  到時候裴元會揭穿張鳳在修理河道和督造戰船時的貪腐,并且設法牽出河道總督衙門更多的官員,制造出一場轟動朝野的窩案。

  山東緊鄰北京,發生這么大的事情,朝廷必然會派出大量御史前來一查到底。

  裴元就可以抓住這個機會,一口氣搞出一大批的御史空缺。

  想要徹底挖出張鳳這群毒瘤,自然是用熟知民情,能夠深入調查的山東進士了。

  到時候裴元就可以和李士實利益交換,大量的安插手下的進士成為御史。

  這些御史不但可以成為裴元咬人的瘋狗,而且三五年后,還可以刷一波聲望,直接飛升各地,成為掌管一省大權的三司之一。

  裴元想了想,對張璉也不羨慕了。

  他看了看宋春娘身后的幾個隨從,問道,“你的人?”

  宋春娘往后瞧了一眼,很得意的說道,“怎么樣?都不錯吧”

  說完又解釋了一下,“都是我的師兄弟。”

  隨后對那些人吩咐道,“都過來見過裴千戶。”

  宋春娘的幾個師兄弟顯然也是被她教過一些規矩的,慌亂的過來見禮。

  裴元也沒搭理他們,對宋春娘問道,“宋老鏢頭呢?”

  宋春娘答道,“不想讓他打打殺殺了,我打算讓孔續給他找個小廟,當個砧基道人,安安生生的養老算了。”

  “嘖。”裴元笑道,“挺好的。”

  裴元又問道,“醍醐和尚呢?不是讓他給你做理刑百戶了嗎”

  宋春娘答道,“我讓他去招人了。西廠剛剛搭起框架,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好在西廠的牌子硬,不怕招不來人。”

  裴元這才像是看見了那些拜倒一地的隨從一般,對宋春娘道,“還是從你的這些師兄弟中,挑幾個可靠的培養吧,那醍醐和尚有個理刑百戶的名頭,給你做個打手就行。”

  被狗東西關心了下,宋春娘總算恢復了點精神,“放心,我會小心的。”

  接著,對那些不敢起身的隨從道,“你們先退下,我有些機密要和千戶商量。”

  那些隨從雖然是宋春娘的師兄弟,但他們這些跑江湖的,早就聽過西廠兇狠,知道官身可怖,哪敢還用以前的態度對待宋春娘,都老實的應聲下去。

  裴元也來了點精神,莫非宋春娘這里還有點有用的情報。

  等隨從們退下,宋春娘湊到裴元跟前,細長的胳膊試圖勾肩搭背。

  裴元不客氣的把她攔住,“有話好好說?”

  街上呢。

  宋春娘充滿暗示的問道,“妍兒好不好?”

  裴元怒了,“你滾!”

  宋春娘嘻嘻哈哈的挺直腰,就要離開。

  裴元又把她叫住。

  “對了,這次去山東,你就不要去了。”

  “去山東?”宋春娘有些迷糊。

  裴元這才想起來,宋總旗前些天在張鏈家里快樂的胡天胡地,根本不知道有關羅教的事情。

  裴元直接道,“和你關系不大。你手下都是些烏合之眾,正好可以有些時間好好管理管理。千戶所這邊留的是澹臺芳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去找他幫忙。”

  宋春娘想起一直看不慣她的澹臺老頭,有些抗拒道,“那我寧可去找孔續。”

  裴元聽她兩次提到孔續,有些意外道,“你和孔續很熟了?”

  宋春娘答道,“他是鎮撫嘛,我收來的錢,要去找他交賬的。再說,他和每個人混的都不錯啊。”

  裴元想了想,不由嘆息道,“想不到本千戶也有埋沒人才的時候。”

  裴元當初把這個叫做何儒的九品巡檢小官從廣東弄過來,就是看好他的交際能力。

  可是對人才的重用,不是給他一個六品官就得了的,還得把他放在合適的位置才行。

  只不過這樣一來,千戶所還得有個長袖善舞的內政人才,幫著打理這邊的事務。

  唉,人才難得啊。

  裴元對宋春娘說了,已經恢復普賢院百戶所的事情。

  又道,“西緝事廠還在慢慢恢復,你也不用在那坐鎮。我的后宅,你還得好生幫我照應著。若是事有緩急,就立刻去叫人,或者帶著妍兒緊急前往普賢院百戶所躲避。”

  宋春娘對逃亡的流程已經很熟了,敷衍的應了一句,“知道了。”

  無非就是視事情的嚴重程度,接下來去無人關注的御史張鏈家暫避,或者去智化寺固守,再或者設法混出城去,讓程雷響派人接應著,前往天津衛。

  裴元還待交代幾句,就見臧賢穿著便裝,帶了一人笑瞇瞇的過來。

  裴元見了一喜,連忙上去搭話,“原來是臧奉鑾,我正讓人去找你呢。”

  臧賢笑著問道,“為兄送你的兩個女人,可稱心如意否。”

  裴元還是很領情的,“多勞奉鑾費心了,小弟很是滿意。”

  臧賢也不和裴元多話,指了指身后帶來的那人,說道,“這是大理寺評事張松,他和王瓊乃是同鄉,兩人關系不錯,能說的上話。”

  那個叫做張松的五十多歲的模樣,臉上滿是憔悴之色,見裴元看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意。

  裴元去見王瓊是有事相求,雖然明白這只是一場交易,但還是對張松以禮相待。

  臧賢就沒那么多顧忌了,他像是根本沒在意張松就在身旁一樣,對裴元說著張松的根底,“此人年輕的時候,也有些才名,只是不知怎么得罪了謝遷,官兒是越做越小了。”

  “謝遷離任后,也沒人理會他的委屈。現在京中物價騰貴,朝廷發的寶鈔、折色,又不頂用。他自己欠了一屁股的債,能有這個人情買賣,都算是我們兄弟照顧他了。”

  裴元嘆了口氣。

  很多沒有實權的京官,日子確實不好過。

  在地方上還能貪一點,哪怕不貪,各種用度也可以在公務里面支出。

  可是京官的日子就太難受了。

  朝廷發的那點錢,根本就不夠過日子的。

  要是有些家底的還好,真要是普通百姓出身的,光是在京中蹉跎幾年,就足以讓他們貧困不堪。

  走到那個地步,很多官員都只能是借上一筆高利貸,然后去買個地方官兒,貪污錢財慢慢還賬了。

  裴元不好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就岔開道,“我聽說謝遷這人評價不錯,不該這般蠻不講理吧。”

  臧賢笑了笑,悠然道,“大人物一時的真性情,有時候毀的就是別人的一生。有什么好奇怪的?”

  裴元沒法接了。

  臧賢也不繼續這個話題,直接道,“走吧,咱們去見王瓊。”

  裴元聽了有些詫異,“怎么?奉鑾也要去見王瓊?”

  臧賢說了句,“那倒不是。既然你從我這里找的人,我總要確保你見到人才是。”

  裴元頓時對這政治掮客的業務能力再次贊嘆不覺。

  接著裴元想到臧賢突兀的帶人出現在這里,他心中一動笑問道,“奉鑾莫非一直留意著小弟的動靜。”

  臧賢也不回避,笑道,“確實如此,當時聽你說的急,我就連夜把事情辦妥了。沒想到賢弟沉迷女色,數日貪歡,倒讓我有些糊涂了。”

  裴元聽了這話,只是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他是數日貪歡嗎?確實是。

  只不過裴元暗地里那點放任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君子遠庖廚,自然是精致利己的做法。

  他可以用道德綁架王瓊,讓王瓊自己去衡量是否保下那些霸州軍裹挾的亂軍,是否獨自去承擔渴等功勛的文官武將的怒火。

  而他裴元,則全然無損的享受著保下數萬人命的道德安慰。

  甚至在某一天,風平浪靜的時候,還可以跳出來大放厥詞,鼓吹自己的首倡,享受別人欽佩的目光。

  可裴元不能因為他的精致利己,就總讓老實人吃虧吧。

  橫沖直闖的呼嘯數個州府的是那些霸州賊軍,并不是他王瓊。

  如果數萬霸州賊軍的分量比王瓊重,可以為了保住那數萬顆滾滾人頭,讓王瓊成為犧牲品。

  那裴元自己,在某一天,會不會也可以成為被犧牲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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