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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3章 新婚,相敬如賓

  人從出生開始,在本能驅使之下會去依賴身邊人。或是父母兄弟,或是夫妻,或是孩子。

  有人說人生而孤獨,出生時和父母相伴,父母去后和妻兒為伴。孩子遠走高飛,唯有妻子在側。

  夫妻之間的關系若是維系的還不錯,那后半生的日子還不算寂寞。若是形同于水火,或是同床異夢,那日子和地獄差不離。

  所以才有了那句話:少年夫妻老來伴。

  伴侶伴侶,到了中后期,夫妻之間哪還有什么激情,剩下的只是相濡以沫,在這個紅塵中互相慰藉罷了。

  蔣慶之前世對這類雞湯嗤之以鼻,在回國后,他就做好了此生一個人的準備。所以看到那些秀恩愛的,他只是一笑。看到那些夫妻反目的,也只是一笑。

  一個人,不香嗎?

  但此刻他卻歸心似箭。

  什么孩子會遠走高飛,這是大明。

  在這個時代,除非孩子要去遠方謀生,否則便會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在他小時,父母照看著他,當父母老去后,便輪到他來照拂父母。

  就如同是一個輪回。

  蔣慶之突然想到了輪回這個詞兒。

  前世有人說活著最大的恐懼不是別的,是生死之間的那一刻。

  方外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修行的目的,便是讓人能從容面對生死之間的恐怖。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就像是核導彈最大的威懾力不在于發射出去,而是樹立在發射架上的時候。

  蔣慶之滿腦子胡思亂想,騎馬沖進了新安巷。

  “新安巷不許縱馬!”

  巷子口的乞丐和小販們只看到一道殘影,便呵斥道。

  “是伯爺!”

  一個正在吃著飴糖的孩子嚷道:“是伯爺回來了。”

  “啥!伯爺回來了?”老乞丐正在樹下打盹,聞言猛地抬頭,看到莫展等人正在追趕,他不禁就笑了,說:“這新安巷,可就要熱鬧起來了。”

  “伯爺回來了。”

  “嗯!回來了。”

  “伯爺!”

  “哎!”

  街坊們熱情的出來打招呼,仿佛蔣慶之從未離開過。

  不知從何時開始,新安巷的街坊們就默契的把蔣慶之視為首領。他離去,新安巷就沉寂下來。他回來,整個新安巷就沸騰。

  外界說,蔣慶之便是新安巷的主人。

  他主宰著這些街坊鄰居的喜怒哀樂。

  “回來了好啊!”一個老人笑道:“這心中總算是有底了,老二媳婦,老二媳婦,去打酒來,今日為伯爺歸來慶賀!”

  “哎!”

  “老大媳婦,去做飯,弄些好菜。”

  “哎!”

  整個新安巷馬上就變得喜氣洋洋的。

  伯府更是如此,富城帶著仆役們站在府門外束手而立。

  “恭迎伯爺回府。”

  蔣慶之下馬,“好!”

  他越過了眾人,大步進府。

  富城知曉蔣慶之掛念著妻兒,便叫眾人散去,這時莫展和孫不同來了,富城不滿的道:“讓伯爺獨自而來,若是有人…”

  如今蔣慶之不比當初了,身為權臣,對手不知凡幾。

  “那些人但凡能覓到機會,會毫不猶豫的下狠手。”富城冷著臉,“別以為這是京師,是新安巷,別忘了燈下黑。”

  莫展等人請罪,孫重樓嘟囔道:“師父,你越發嘮叨了。嗷!”

  富城抽了他一巴掌,仔細看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嗯!看著壯實了許多。”

  “少爺說我還在長。”孫重樓撓頭,“師父,做衣裳的都說我廢布匹呢!”

  富城要仰頭才能看著他的臉,眸色溫柔,“咱們不差這個,只管吃,只管長。長得越高大越好。”

  在這個時代,身材便是男人的外衣。街坊們討論別人家的孩子,總是會先用身材來做開場白。

  身材越魁梧壯實,越令人羨慕。

  蔣慶之沖進了后院。

  “娘,娘…”

  大鵬正在走路。

  按照常氏的說法,小孩子就要經常走,越走越壯實。但蔣慶之走之前交代過,說適可而止。李恬說丈母娘養了三個孩子,經驗更豐富。

  可我那是科學…蔣慶之給她分析了一番道理:孩子筋骨還未曾成型,一旦走多了,容易變形。

  羅圈腿知道不?

  就是并腿而立,兩條腿之間一個圈。你想咱兒子變成那樣?

  所以,李恬最終還是聽從了自家男人的話。

  李恬正在沐浴,所以未曾出迎。侍女們在如雨的帶領下剛想行禮。蔣慶之擺擺手,示意別出聲。

  他緩緩走向大鵬。

  大鵬正在院子里蹣跚而行,突然發現前方多了個人。

  他仰著頭,嚷道:“雨!雨!雨!”

  如雨捂嘴笑,卻不過來。

  “雨!”大鵬扭著小身子回頭,身體因此踉踉蹌蹌的,沖著如雨喊道:“雨,雨…”

  蔣慶之搖頭微笑,“大鵬。”

  孩子回身。

  蔣慶之蹲下,“知道我是誰不?”

  大鵬定定的看著他,突然癟嘴。

  臥槽!

  這孩子要哭!

  蔣慶之變魔術般的從袖口中摸出了一個小人偶,一搖動,人偶就前后擺動,笑容可掬。

  大鵬被吸引住了,蔣慶之把人偶遞給他,隨后一把抱起孩子,親了一口。又覺得不夠,便把臉貼著孩子的臉蛋。

  一瞬間,南下之行,朝中局勢,新政的一切…包括外界的一切都被蔣慶之遺忘了。

  他就這么全心全意的和自己的孩子貼著臉,仿佛這個方寸之間便是整個世界。

  李恬出來了,看到蔣慶之一怔。

  蔣慶之回來并未讓人提前告知伯府,便是要給妻兒一個驚喜。

  “叫爹。”蔣慶之說。

  “娘!”

  “叫爹!”

  “娘!”

  這娃!

  蔣慶之瞪眼,可隨即又溫柔的道:“我是你爹!”

  “娘!”

  大鵬沖著前方舉起手,這是要抱的意思。

  蔣慶之回頭。

  妻子就俏生生的站在臺階上,嘴角含笑看著自己。那眼中,盡是深情和歡喜。

  夫妻久別重逢,竟然無話可說,但仿佛有無數話兒想說。

  如雨沖著奶娘使個眼色,奶娘過來接過大鵬,“小郎君,咱們去吃奶。”

  “奶,奶…”

  侍女們跟著如雨退下,庭院中只剩下了蔣慶之夫妻二人。

  蔣慶之上前,看著有了些陌生味兒的妻子,不禁笑了起來,“人說小別勝新婚,我一直不解,此刻恍然大悟。不是什么欲望,而是一種陌生的味兒。”

  新婚是什么?

  就是陌生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兩個不相識的男女就此結為夫妻。

  晚飯只有一家三口。

  蔣慶之和李恬相對而坐,孩子坐在圈圈椅中,脖子下圍著布巾,正和手中的人偶較勁。

  “你也喝一點。”

  菜很豐盛,李恬還準備了美酒。蔣慶之拿起酒壺,李恬搖頭,“我不會喝…好吧!喝一點,就一點點。”

  女人的話啊!

  李恬三杯酒下肚,臉蛋不知是午睡前的滋潤,還是酒水的作用顯得緋紅時,蔣慶之問:“還要不?”

  這話一語雙關。

  李恬白了他一眼,“我的酒量可不差。”

  看,露餡了吧!

  蔣慶之莞爾,李恬給他倒上酒,說:“當初在娘家時,我曾和姐姐一起偷偷喝酒,姐姐酒量不好醉了,我沒事兒。等我娘發現了,一頓打啊!姐姐嚎哭,我咬牙忍著…”

  李恬眸子里有些回憶之色。

  “想你姐姐了?”

  “嗯!”

  李恬有些悵然,“如今大姐的日子過的…那家子和大姐相敬如賓,也只是相敬如賓。娘偷偷問過跟著大姐嫁過去的人,說是如今姐夫從不去大姐的屋子,大姐也只是守著孩子。可我每次見到她都是那等傲然模樣。”

  “這事兒…各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蔣慶之舉杯,“不說這個。”

  夫妻團聚,自然有許多話兒要說,剛開始是蔣慶之說的多,說著南邊的風土人情,說著一些趣事兒。

  等李恬喝的醺醺然后,便成了主角。說著蔣慶之不在家,自己帶著孩子多快活。

  “每日睡到自然醒,醒來躺一會兒,孩子就在身邊,一會兒翻個身,一會兒叫聲娘。窗外太陽照著,就覺著整個人無思無慮,又格外的歡喜。”

  “夫君,你說我是不是胸無大志?”

  蔣慶之看了她的胸口一眼,一本正經的道:“還好,不算小。”

  李恬低頭,呸了一下,面紅紅,眼波流動。

  “這不是胸無大志。”蔣慶之說:“出家人追求的便是這等境界。無外物之牽掛,無思無慮。不過他們需要苦修,乃至于用艱難磨礪自己,方能尋到一些味兒。你卻無師自通。可見有修煉的資質。娘子。”

  “嗯?”

  “你我夫妻聯手同修吧?大道可期。”

  “修什么?”

  “雙修。”

  “還早呢!”

  “不早了…”

  向家。

  飯桌上死氣沉沉的。

  向承看了妻子李萱一眼,又看了母親陳氏一眼。

  陳氏使個眼色,向承干咳一聲,對李萱說:“娘子。”

  李萱正在給孩子喂飯,聞聲抬頭,眸色平靜,“何事?”

  公公向佑干咳一聲,起身道:“老夫吃飽了。”

  李萱起身恭送,隨即坐下,繼續給孩子喂飯。

  向承猶豫了一下,“娘子,新安巷那邊…你許久未去了吧?”

  “嗯!天熱。”李萱說。

  最近孩子身子不好,郎中說是太熱太干燥的緣故,孩子體內有火,要靜養。

  向承的母親對外說兒子特別疼愛孫兒,是個慈父。

  這便是慈父嗎?

  李萱嘴角微微翹起,譏誚的想,連自己孩子的身子有問題都不知曉,這算是哪門子慈父?

  “聽聞妹夫…”向承緩緩說:“妹夫回來了,是不是尋個機會上門去看看。親戚之間不走動就怕生疏了不是。再有,如今妹夫那邊事兒多,也需要人幫襯…”

  這些話在李萱耳中一晃而過。

  喂完飯,她牽著孩子起身,“我吃好了。”

  向承:“那去新安巷的事兒…”

  李萱沒回頭,牽著孩子一路出去。

  身后傳來了瓷器破碎的聲音。

  陳氏那尖刻的聲音接踵而至。

  “你看看她,趾高氣昂,哪有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里?”

哎呦文學網    早安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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