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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 東邊的海,東邊的寇

  距離華亭城二十余里的一處山中。

  數千人馬正在山谷中靜靜的歇息著。

  哪怕是身處大明境內,這些官兵行走坐臥依舊保持著武人姿態,看不到四仰八叉,或是散亂的模樣。

  數騎疾馳而來。

  山谷口子的側面出來幾個軍士,為首的舉起手,“止步!”

  來人勒馬,“是我!”

  軍士目光銳利的看著來人,“陳百戶。”

  “是。”陳集點頭。

  軍士認真看了看他身后的幾個男子,陳集說,“這是伯爺的護衛。”

  軍士認真檢查了,隨即放行。

  隨即陳集帶著幾個男子進了山谷。

  “顏指揮使,伯爺那邊來人了。”

  顏旭正站在山頂看著華亭城方向,聞言回身,陳集帶著幾個護衛上來。

  “顏指揮使。”來人是孫不同。

  “我部抵達此處三日,將士們已然恢復了精氣神,伯爺可有吩咐?”顏旭問道。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側面傳來,“讓咱們躲在這里作甚?要殺就殺,要撤就撤,豈不痛快?”

  孫不同笑吟吟的道:“花千戶何須著急?對了,來之前石頭讓我給花千戶帶了包東西。”,說著他把一個小包袱遞給花顏。

  花顏接過,打開一看,是肉干。

  她拿出一條肉干遞給顏旭,從京師出發時,虎賁左衛和狼兵用的是拉練的名頭,但半途卻轉向南下。

  ——這是一次長途拉練,如何隱匿蹤跡,避開各處發現,這是你顏旭的問題。我只問結果。

  這是蔣慶之出京南下前的交代。

  為此這一路顏旭和諸將絞盡腦汁,想盡辦法。走偏僻的路線,打著別的衛所的旗號,分多路,從不同路線南下…

  這一路大伙兒吃了不少苦頭,特別是在吃上。為了隱匿蹤跡,大多時候吃的都是冷冰冰的干糧,嘴里淡出鳥來不說,滿肚子的冰冷。

  此刻看到牛肉干,顏旭不禁咽下口水,習慣性的推讓了一下,“不用。”

  花顏順勢把肉干收了回去,自己嘴里叼著一條肉干,把包袱包好,遞給身后的軍士。

  我只是推讓一下,你好歹再勸勸啊!

  顏旭滿頭黑線。

  南下這一路,狼兵展現出了蔣慶之所說山地兵的長處,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但凡進了山林之中,虎賁左衛的官兵發現自己壓根就跟不上這些干瘦的家伙。

  山地兵…顏旭瞇著眼,干咳一聲,“說吧!”

  孫不同也在觀察他們,這是蔣慶之的吩咐,讓他看看虎賁左衛的士氣,以及將領們的情況。

  看來還不錯…孫不同說:“這陣子松江府各處看似服帖了,可南邊不少人借著花魁大賽來了華亭,想觀風向。伯爺令虎賁左衛和狼兵枕戈待旦,軍令一下,馬上出擊。”

  顏旭蹙眉。“只是展示?”

  用虎賁左衛的亮相來震懾那些地頭蛇嗎?

  顏旭覺得大材小用了。

  孫不同微微蹙眉,“顏指揮使覺著不妥?”

  顏旭一怔,心中一凜,“回稟伯爺,下官領命。”

  軍令如山,豈容質疑?

  孫不同看似笑嘻嘻的,可方才那目光突然銳利,令顏旭心中一震,才發現自己的態度有問題。

  他想到了蔣慶之在北征之后對虎賁左衛上下的敲打,其中重中之重就是驕兵必敗。

  ——忘掉北征之戰!

  這是讓虎賁左衛不要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的意思。

  孫不同點頭,“伯爺收到了一些風聲,有地方豪強與倭寇有勾結,虎賁左衛與狼兵…”他對花顏說:“伯爺說了,讓狼兵南下不是做樣子。”

  “哪有廝殺?”花顏想翻個白眼,“再不尋個廝殺的事兒,我麾下的兒郎便會鬧。”

  這便是狼兵…孫不同想到了來之前蔣慶之的話。

  ——狼兵在京師頗為不安分,隔三差五鬧事兒,有人問我為何不壓制。那是狼,帶著野性。若是強行壓制,把那股野性壓下去,那我要他們來作甚?

  歷史上狼兵在剿倭過程中沒少為禍地方,彼時大明官兵孱弱,讓狼兵覺著自己無敵了…于是得意洋洋的四處鬧事兒。

  北征一戰狼兵立下大功,但這些野性十足的家伙也被火器給鎮住了。

  戰后狼兵內部曾有爭論,對比了一下雙方的實力。有人說若是狼兵直面俺答鐵騎的沖擊,鐵定會崩潰。有人不以為然…

  就在爭論不休時,一個老人,也就是花顏的智囊說:狼兵北征的兩戰都是被長威伯當做是偏師使喚,都是突襲,從未正面廝殺過。為何?

  等眾人思索時,老人嘆道:“正面不是咱們的長處,突襲,或是進了山林,那才能發揮咱們的長處。”

  有人問這話誰說的。

  ——長威伯!

  老人說:“長威伯說了,狼兵的未來在山林之中。不過在此之前,先跟著磨礪一番。”

  老人最后說:“長威伯的意思,狼兵是種子,明白嗎?好生按照長威伯的吩咐操練,廝殺,將來…”

  將來會如何,老人沒說,但花顏卻從孫重樓那里得了些消息。

  二人沒事兒就在京師四處亂逛,孫重樓一次曾說…其實就是蔣慶之讓他故意透給花顏:少爺說了,以后大明會組建一支叫做什么山地兵的衛所,若是狼兵表現的好,此后就是這支所謂的種子。

  花顏本以為蔣慶之把狼兵留在京師是倚重之意,沒想到卻只是磨煉。

  大為沮喪的花顏那天胡吃海喝,讓食腸寬大的孫重樓都為之側目。

  孫不同笑了笑,“雖然我不知伯爺在琢磨什么,不過看樣子,從此廝殺少不了。”

  “可有方向?”顏旭心動問道。

  軍隊必須有野性,聞戰則喜,這才是一支雄師的味兒。

  孫不同說:“伯爺時常在念叨什么…躍馬什么京,什么兒孫平的。”

  “在哪邊?”花顏聞言大喜。

  孫不同指著東方。

  “東邊!”

  “東邊那不是海嗎?”

  東邊的大海一望無際。

  幾艘戰船懶洋洋的在近海飄蕩著。

  船上的大明水軍們也懶洋洋的在曬太陽,直至瞭望手沒精打采大喊道:“有船。”

  “什么船?”將領在船艙內打著哈欠問道。

  “漁船。”

  “滾!”

  將領躺下,身邊霍然是一個女妓。

  二人膩味了一陣子,將領走出船艙,問道:“時辰可到了?”

  “見過千戶。”一個副百戶笑嘻嘻的拱手,目光越過他,偷瞥了船艙中的女妓一眼,“此次操練還有兩個時辰。”

  “娘的,怎地過的這般慢?”將領叫做吳金,乃是水師千戶官。他打著哈欠,反手捶捶腰,副百戶說:“千戶,長威伯那邊遣人令咱們巡弋沿海,警惕倭寇呢!”

  “長威伯南下的消息傳來,倭寇們都消停了。巡弋…做個樣子給他看罷了!”吳金回身進了船艙,反手關了艙門。

  “小心肝!”

  “這大白天的!”

  “怕什么?這船上老子為大,就算是那位伯爺上了船,也得倚仗老子不是。”

  “那位伯爺,千戶說的是長威伯嗎?”

  “正是。”

  “奴都聽聞那位伯爺殺伐果斷呢!在松江府殺的人頭滾滾,千戶不怕被他責罰嗎?”

  “怕個屁。沒了老子,海上就是倭寇的天下。來,長威伯在松江府和名妓們廝混,老子就只疼你一人…”

  這里在翻云覆雨,那艘漁船避開了戰船,悄然繞過去。

  晚些,漁船靠岸。

  幾個帶著斗笠的漁民一路疾行,直至進了個村子。

  村里大多人家都是梁氏的佃農,梁氏祖輩曾出仕為官,后來致仕歸鄉后,一步步兼并了村里大多田地,外加周邊不少良田。

  可以這么說,方源十里幾乎都是梁氏的地盤。

  幾個漁民進了大宅子。

  梁山今年五十余歲,看著精神不錯。老頭兒大腹便便,一邊喝著酒,一邊問:“那個女人怎么說?”

  為首的漁民冷冷的道:“首領說了,此次有個大買賣,若是成了,低于市價三成賣給梁氏。”

  梁氏呵呵一笑,嘖的一聲喝兩口酒,淡淡的道:“五成!”

  漁民斗笠下的眸子一縮,“太少。”

  “夠多了。”

  “那是兄弟們用命去換來的東西。”

  “可那是贓物,老夫為你等銷贓也是在行險,若是被人知曉了,梁氏就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

  梁山見漁民惱火,便干咳道:“成,那老夫就準備準備,不成,好說好散。只是聽聞長威伯在松江府坐鎮,你等所謂的大買賣定然是劫掠某處吧?一旦事發,那便是活生生在打那位伯爺的臉,他豈會善罷甘休…”

  漁民笑了笑,猙獰的氣息讓梁山一怔,“怎地,上次蔣慶之在臺州府殺的你等狼狽不堪,這是有了什么克制他的法子?”

  “這次咱們要動的便是他!”

  “什么?”梁山的手一抖,酒水撒了不少。他失態的站起來,“你等是要去…”

  “松江府!”漁民說:“此刻首領帶著兄弟們,已經抵近了松江府。”

  所以他才會肆無忌憚的把這個消息告之梁山,作為籌碼。

  “好大的膽子。”梁山喃喃道:“這是要突襲蔣慶之,若是成了,南邊多少士大夫會對倭寇感激零涕…罷了!”

  梁山抬眸,“三成。”

  “好!”

  漁民們隨即走了。

  梁山走出家門,正午的陽光照的地面明晃晃的,他突然笑了。

  “蔣慶之啊蔣慶之,你還在做著割我等肉的美夢,卻不知,大禍臨頭了!”

哎呦文學網    早安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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