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兩銀子。”
榮國府大門外,孫紹祖將手中的銀子遞給了門房。
伸手示意不遠處大步入府的林道“那是府上哪位公子,真是氣度不凡。”
熟練接過銀子的門房,神色古怪。
“那位不是咱們府上的公子,是債主”
孫紹祖面色錯愕,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債主?”
不待他細問,就見內里有仆役昂首出來高呼“五城兵馬司南城指揮何在?”
“正是在下。”孫紹祖急忙上前。
那仆役鼻孔朝天“我們大老爺有空見你了,跟我走吧。”
“是是。”
低頭躬身的孫紹祖,面上笑容如花。
可心底深處,卻是燒著火。
區區一個仆役罷了,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拿大。
真該死!
他隨著仆役一路輾轉前行,兜兜轉轉之下總算是見著了賈赦。
收拾好心思的孫紹祖,連忙上前見禮。
“門生孫紹祖,拜見將軍”
他雖然是外形粗獷,可卻是個有心思,會演戲的。
一來就是熱淚盈眶,表示自己一家從祖上起,就受榮寧二公照顧。
如今能拜入門下,真是三生有幸云云。
說罷,又奉上了禮物。
幾大枚金錠!
不按官價,按照市場價的話,差不多價值上千兩了。
賈赦此人,最喜有人吹捧。
再加上送了金子,那就更喜歡了。
這邊孫紹祖幾句好話,就讓他樂個不停,連連表示‘你雖年輕,人品卻是出眾’
能夸孫紹祖人品出眾的,或許只有賈赦了。
當即叫來了酒菜,與孫紹祖宴飲交杯。
幾輪酒水下肚,賈赦就把不住嘴上的門了,各種牛皮話兒不要錢的往外扔。
甚至還拍著胸脯打包票,說是能幫孫紹祖在京營里尋個差遣。
話說孫紹祖之所以提前來到京城,還跟林道有關。
因為林道在關帝廟,幾乎團滅了五城兵馬司的指揮層。
為了填補空缺,不得不從各地征召人手。
按理說,這等好事因該是直接被京城內的勛貴們給分了。
可問題在于,上任之后是要背上,追查反賊韋小寶的責任的。
那韋小寶不但神出鬼沒,更是以一己之力暴殺數百衙役兵丁,團滅五城兵馬司指揮層。
這情況下,京城內的勛貴子弟,無人敢于去填坑,方才便宜了外地的。
孫紹祖就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到了京城,上任之后才知曉此事。
頓時就是嚇到后背冒冷汗。
急急忙忙花銀子在兵部辦理了個候缺題升,跟著又來尋榮國府,希望能通過榮國府的運作,趕緊將自己從五城兵馬司這個大坑里拉出來,轉到京營里去。
兩邊正說的熱絡,門外卻是有丫鬟,小心翼翼的稟報。
“大老爺”
“林公子來訪”
明顯喝大了的賈赦,被掃了興致當即呵斥。
“什么林公子,公子林的。”
“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見我”
門簾被打開,丫鬟急忙退讓。
只見林道邁步走了進來。
目光掃向賈赦,面上似笑非笑。
“阿貓阿狗?”
“你在說我?”
醉眼朦朧的賈赦,看清楚了來人,頓時酒醒!
這是個狠人吶!
明知道榮國府還不起賬,還敢往里面砸百萬兩銀子。
明知道抵押拿不走,還敢狂言討債。
要么就是瘋子,要么就是有真底氣!
無論是哪一種,哪怕是瘋子,也是個能掏出來百萬兩巨款的瘋子!
賈赦不敢得罪,甚至討好。
“哎呀呀”
只見他趕忙從床榻上下來,穿上鞋,笑臉相迎的一路小跑上前。
“是子厚來了啊,快請快請”
這邊孫紹祖瞪大了眼睛,盯著林道看。
之前在大門處見著的時候,就覺得此人絕非凡人。
如今眼見著一等將軍如此熱情,更是斷定了自己的猜想。
實際上林道在進門的時候,也是見著了他。
只一眼,見著這家伙身軀魁梧,雖臉上掛著笑容,可眼里的兇狠卻是毫無遮掩。
好奇之下就打探了幾句,竟然是孫紹祖。
這才有了主動來尋之事。
“子厚”
“這位是新任五城兵馬司南城兵馬司指揮孫紹祖。”
“他家祖上就是我榮國府門下,如今來投奔。”
“我正在招待,不如一起坐下喝兩杯?”
身軀魁梧的孫紹祖憨笑,笑容可掬。
只是他這等與林道差不多的高大身軀,卻是做這等伏低做小的姿態,看著很是別扭。
賈家還沒倒,自是伏低做小了。
若是賈家倒了 那可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眾人落座,寒暄幾句。
林道干脆詢問“如今五城兵馬司是個巨坑,你怎么想起來跳進坑里的?”
“好叫林兄知曉。”孫紹祖連連嘆氣。
“我久在山西,對于京城里的事兒并不清楚。”
“是到了任上,方才知曉此事。”
“再想轉圜,卻是難如登天。”
孫紹祖向著賈赦行禮“只能是請賈將軍出面轉圜,看看能否轉入京營之中。”
京營一向都是賈家擔任京營節度使。
十幾年前,賈代化是賈家最后一任京營節度使。
后來因為義忠親王老千歲的事兒,賈代化主動辭去了職務,轉而推動賈家的姻親王子騰上位。
這么多年下來,京營之中遍布賈家的門生故舊。
按理說,給孫紹祖安排進去不是什么難事兒。
可問題就出在,賈家積攢多年的香火情,被那些女人們肆無忌憚的給消耗。
像是史家兩兄弟都能封侯,王子騰的一路高升等等。
甚至就連賈家的豪奴,都能動用賈家的香火情。
這玩意從來都是消耗品,用過就沒了。
真正有腦子的,都是留到關鍵時刻,像是家中重要人物的升遷保命,又或者是遭逢大難的時候用作底牌。
賈家這樣的,不能說沒有,只能說是太少。
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娶妻不賢,房倒屋塌。
“哦。”
林道笑著頷首“既如此,想來賈將軍必當能辦。”
聽聞此言,賈赦當即拍胸脯“小事一樁。”
“只需一萬兩銀子疏通即可安排。”
‘嘶’孫紹祖頓時倒吸口涼氣。
“一萬兩?!”
別看林道花錢如流水,那是因為他的財富太多,而且都是搞大事。
一萬兩銀子的購買力,在這個時代里,那就是妥妥當當的超級巨款。
孫紹祖家中雖是薄有資產,可一下子拿出來一萬兩銀子,實在是壓力太大。
林道笑了笑,心中已是了然。
他招呼了幾句“既已結實了孫兄,以后常聯系。”
“我還有事,告辭。”
說罷,起身就走。
留下了狼與狗,讓他們自己好生撕咬就是了。
待到林道離去,賈孫二人都是松了口氣。
沒辦法,林道的壓迫感太強烈了,哪怕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讓他心跳加速。
他這一走,壓力也是隨之而去。
接下來,賈赦與孫紹祖開始討價還價。
無論孫紹祖如何言語,賈赦都是咬死了一萬兩不松口。
掏銀子就給你辦理調職,沒銀子那就什么都別說。
無奈之下,孫紹祖只能是掏空家底,咬牙應下。
“好好好”
賈赦大喜,當即表態“賢侄。”
“你先出五千兩,我幫你把事兒辦了。”
“等事情辦成了之后,你再付五千兩。”
“將軍”孫紹祖滿臉為難“畢竟是五千兩銀子,總得有些抵償才是。”
你動動嘴皮子就想白拿五千兩銀子?
這可不行!
端著酒杯的賈赦,仔細想了想。
“賢侄。”
“我有一女,名喚迎春。”
“我聽說你還沒有妻室,就將她許配于你如何?”
這邊孫紹祖一聽就明白了,這就是拿女兒當做抵押。
他仔細想想,虎毒尚且不食子,畢竟是賈赦的女兒,想來不至于賴賬。
若是賴賬,那這賈迎春,我就弄死她!
“如此,拜謝賈將軍”
“哈哈哈哈還喊將軍?”
“岳丈大人在上!”
“哈哈哈哈哈”
榮禧堂正屋,賈母難得出門去拜訪親友,修補之前破碎的關系去了。
賈家一眾姑娘們,與來做客的史湘云聚集在一起吃喝言談,吟詩作賦。
眾人之中的賈迎春,陡然間打了個冷顫。
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她原本被安排嫁給了薛蟠,得知消息的時候眼淚都流干了。
好在薛蟠突然被毒死,算是逃過一劫。
就是名聲不好聽,俗稱望門寡。
以后想要嫁的好,就有難度了。
對了,當初賈赦收的一萬兩聘禮,到現在都還沒還給薛家,看樣子是不想還了。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的看向了難得出來的薛寶釵。
欠錢的滋味,真的是很難受。
“今日難得相聚。”
薛寶釵搖著團扇,笑言說道“不如我等聚餐如何?”
一眾姐妹們頓時歡呼,自是愿意。
“如今端午將近,我等湊些銀錢,吃頓螃蟹宴如何?”
自是無人反對。
只有賈探春嘆氣“若是林姐姐也在就好了”
想起林黛玉,大家都甚是懷念。
之后就是湊銀子,你二兩,他三兩的,最終湊夠二十多兩銀子。
安排丫鬟們去籌備,卻是見著王夫人身邊的玉玔兒,抹著眼淚急匆匆的跑過來。
“我家姐姐,要投井了”
一眾姑娘們大驚失色,連聲詢問。
哭哭啼啼的玉玔兒,這才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就是心氣不順的王夫人,拿金玔兒出氣。
被逼急眼的金玔兒,羞憤之下就要投井,卻是被路過的林道給救了。
姑娘們頓時松了口氣,人沒死就好。
再之后,就是好奇最近總是能聽聞這位林公子的消息。
緊接著,玉玔兒又來了一句話。
“夫人她,被林公子罵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