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
“拿什么人?”
賈府老太太,正與來訪的南安郡王老太妃言語說笑,談些兒女之事。
未曾想,政老爺卻是氣急敗壞的來了榮禧堂,帶來了一個讓賈母難以置信的消息。
“說是說是”
賈政神色為難,畢竟有南安郡王老太妃在。
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 他這舉動,更是讓賈母上火。
人都在這了,話也說出口了。
這個時候你反倒是扭捏起來了,這不是純純腦子有病得罪人嘛。
賈母抬手,重重拍在了桌案上。
“說!”
眼見母親動怒,假正經急忙言語。
“是孩兒門生,通判傅試前來稟報,順天府的人來拿”
說到這里,賈政看了眼賈母身邊不遠處服侍的王熙鳳。
“來拿璉兒媳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看向了王熙鳳。
原本吃瓜的王熙鳳,卻是當場呆愣。
“怎么可能?!”
回過神來的賈母,第一個不相信。
“那順天府,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來拿我榮國府的女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那門生,莫不是醉酒了?”
正所謂虎死威猶在。
賈家雖然沒落了,可架子還是在的。
這可是頂級勛貴之家。
區區順天府,竟敢來他們家抓人,還是要抓女眷?
怎么聽著都像是天方夜譚。
就算順天府腦子抽風犯病,可他下邊的那些屬官們,總不能一起成了神經病。
“此事卻是屬實。”
賈政不敢怠慢,接著言語解釋“順天府的總捕頭,此時已經帶人侯在府門外。”
其實順天府上下,都知道那傅試跟賈家的關系。
眾人默許之下,方才有傅試急匆匆趕來通報之事。
意思很清楚,府上有所準備,至少別讓女眷出現在捕頭們面前,否則推脫都沒辦法推脫。
府上趕緊的動用關系,來平事兒吧。
直到此時,王熙鳳方才回過神來,頓時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她一婦道人家,要被官府捉拿。
這事兒只要傳出去了,對于名聲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要知道,古代律法方面,對于女性的偏袒力度很大。
哪怕是犯罪了,通常也是拉父兄,丈夫,兒子去挨板子。
除非是真的犯下了重罪,否則極少會有婦人被拿下過堂。
因為一旦被關進了女牢,那就等于是人生的毀滅。
女牢,通常情況下都是衙門的一個財政收入來源。
被關進去的女子,比三瓦兩舍的姑娘還要凄慘。
所以整個社會,都是默認女子過堂入大牢,就是失了名節。
這個時代里,名節甚至比性命更加重要。
“鳳丫頭莫怕”
賈母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好生安慰“有我在這里,我倒是要看看,有誰能把你帶走!”
一旁李紈邢夫人王夫人等,皆是出言安慰。
屏風后的一眾賈家姑娘們與薛寶釵,都是環佩叮當竊竊私語。
唯有林妹妹神色不安,隱約是知道些什么。
一片混亂之中,來做客的南安郡王老太妃,卻是疑惑詢問。
“那順天府的人,有沒有說究竟是何等罪名要拿人?”
如果是普通罪名,按律應該是將賈璉給拉去打板子。
如今卻是點名道姓的要抓人,罪名肯定不小。
畢竟順天府不可能是傻子,不知道王熙鳳的身份。
“是”
賈政這里,終于是在賈母的凌厲目光下,不再拖拖拉拉扭扭捏捏。
語速既快且穩“聽傅試所言。”
“此事當先乃都察院廣東道御史陳墨公,于城南抓了來旺兒。”
“御史?”賈母愕然“怎么又出了個御史來?”
“他廣東道的御史,怎能跑城南去抓人”
賈政無奈解釋“陳御史還兼著巡城御史的職,正是城南的巡城御史,當是正管。”
這邊吃瓜之心熱切的南安郡王老太妃,好奇詢問。
“那來旺兒,又是何人?”
“為何他被抓了,能牽扯到府上?”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
可賈母此時已經無心回應了。
因為當賈政提到來旺兒的時候,她明顯感受到了,靠在自己懷中哭泣喊冤的王熙鳳,瞬間僵直了身子。
不哭了,也不喊了。
要知道賈母那可是初代榮國公賈源的兒媳婦。
這么多年風風雨雨下來,閱歷何其之多。
立馬就明白了,鳳辣子是真有事兒!
果然,就聽著賈政繼續言語。
“來旺兒,是璉兒媳婦的陪房。”
所謂陪房,并非是說嫁妝里有一套陪嫁的房子。
其指的是,婚姻習俗中,隨女子出嫁的婢仆群體。
這些男男女女們,都算是嫁妝之中的一部分,是女主人最信任的財產之一。
此言一出,該明白的人都明白了。
如今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究竟犯了什么事兒!
“來旺兒他。”
賈政嘆了口氣“放印子錢,被當場拿住。”
早在漢唐時期,就有明確的法律規定,超過一定數額的月利,乃是違法。
至前明與大周,對于放印子錢同樣是重罪。
重錢輕鈔,九出十三歸,乘急取利等都被歸入‘奸惡’的大罪范圍。
若引發社會動蕩或逼死人命,干這事的人,將會面臨‘故殺’(故意殺人)‘逼命’(逼死人命)的條款論罪。
毫無疑問,這是真正的重罪。
若是牽扯到了王熙鳳,可不是拉賈璉去打板子能混過去的。
“到了順天府,三木之下,來旺兒什么都招了。”
“招供幕后指使他的人,就是璉哥兒媳婦”
此言一出,榮禧堂內的氣氛古怪至極。
眾人紛紛看向了王熙鳳,目光復雜。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認定,這事兒必然是真的!
唯有坐在賈母另外一邊的賈寶玉,不信此事。
心神大亂的王熙鳳,伏在賈母懷中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耳畔卻是聽聞賈母低聲的微聲。
“哭!”
說罷,還暗中用手掐了她一把。
回過神來的王熙鳳,當即嚎啕大哭起來。
邊哭邊喊自己是冤枉的 她的嗓門極大,榮禧堂內頓時吵鬧不休。
屏風后,賈家姐妹們也是竊竊私語。
微蹙眉頭的薛寶釵,正待說些什么,卻是陡然瞧見,那邊林黛玉在紫鵑耳畔言語了幾句。
紫鵑很快過去,一路到了鴛鴦身邊,在她耳畔又言語了幾句。
之后就是鴛鴦上前,扶著王熙鳳的同時,在她耳畔輕言。
“裝暈”
下一刻,哭鬧喊冤的王熙鳳,猛然挺起脖子打了個嗝,雙眼一翻白就躺倒在地上。
又是一片大亂。
“快去叫太醫”
好不容易將王熙鳳送回去,賈母唉聲嘆氣的向南安郡王老太妃表態。
“未曾想,竟是出了這等事兒。”
“勿憂。”南安郡王老太妃,卻是笑言道“不過是家門不幸,出了背主之徒。”
“明明是那來旺兒,假借著貴府的威勢,在外為非作歹。”
“被抓了之后,為了脫罪,甚至還想要攀咬家主。”
“這等惡徒,就當速速打殺。”
正所謂人老成精,尤其是這些勛貴之家里熬出來的。
很快就抓住了事情的重點,且給賈家提出了應對之策。
咬死是來旺兒自己干的就行了,沒那么多事。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背后是王熙鳳。
可只要那來旺兒死在大牢里,此事很快就能平息。
屏風后的薛寶釵與林黛玉,齊齊頷首。
可賈政卻是言語“此事關鍵在于,陳御史已經上奏彈劾了。”
事情已經捅到皇帝那兒去了。
賈母的臉,終于是白了。
城西,柳條胡同。
京城內赫赫有名的聚義盟總瓢把子,江湖人稱奔雷掌的張有財,家就在這胡同里。
聚義盟的生意很大,經營著眾多的博戲,青樓楚館等生意。
各種追債至死,逼良為娼,綁架拍花子等等惡行數不勝數。
可以說,什么樣的罪惡行當他們敢都干。
城南甜水巷的財滿堂,就是聚義盟名下的產業之一。
江湖傳聞,他們沒被官府拿下,是因為背后有著大靠山。
今天是張有財納第十八房小妾的好日子,江湖上的朋友們多是來捧場,熱鬧非凡。
門口收取禮金的聚義盟白紙扇,笑得合不攏嘴。
“總瓢把子小時候家里窮的揭不開鍋。”
“后來為老盟主收入門下,一心就是搞錢再搞錢。”
“有錢了再搞再納女人”
“一刀一槍從江湖上拼殺出來,為的就是這番享受。”
“納妾好啊”
“不但納了顏色,還能收一大筆的禮金。”
“難怪總瓢把子這么喜歡納妾。”
白紙扇美滋滋清點禮單的時候,桌子前卻是出現了個高大的身影。
下意識的抬起頭。
只見眼前之人身軀魁梧,穿著一身干練勁服。
一手拎劍,一手拎著個大紅錦緞包裹的禮盒。
頭頂高髻,面上卻是戴著一塊藍色的布片(口罩)。
白紙扇疑惑“這位少俠”
“來送禮的。”林道將手中的禮盒,放在了桌子上。
“哦哦”
白紙扇急忙拿起了筆“敢問少俠,高姓大名,出身何處?”
“射陽湖,韋小寶。”
正在禮單上書寫的白紙扇,陡然停下了手中的筆。
猶如見鬼一般,抬頭看向了林道。
射陽湖三十六寨七十二塢總瓢把子韋小寶的大名,江湖上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朝廷的欽命要犯,間接導致漕幫大清洗的元兇。
數萬大軍幾乎將兩淮的好漢們都給殺絕了,可就是尋不著這韋小寶的蹤跡。
未曾想 白紙扇額頭汗珠猶如雨落,言語結巴。
“少少俠莫要說笑”
林道屈指,敲了敲禮盒。
“給你們總瓢把子送禮。”
解開綢緞,打開盒子。
內里是一座鐘 “給你們總瓢把子”
“送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