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這事我做不了主
“扶蘇公子，在下林道。”
推門而入的林道，抬眼就見著始皇帝與一年近三旬，面容穩重之人一坐一跪對視。
見著林道進來，始皇帝的面色如常。
扶蘇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怒容，最后則是努力收斂神色，垂首看著地板。
始皇帝今年四十余歲，卻有個年近三旬的長子。
這沒什么好驚訝的，這時代里平均壽命不長，所以都是早婚早育。
年少時的始皇帝，因為鴆鳥惡鳳與鬼車的壓制，親政之前的始皇帝除了造人之外，幾乎沒別的事兒做。
扶蘇的表情與動作，林道皆是收入眼中。
他如今閱歷極為豐富，略作思索就明白了其意思。
發愣是因為，林道未經通傳就推門而入，這等事情在始皇帝面前，約等于自取三族消消樂。
面露怒容，則是因為得知林道的身份，覺得他是個大騙子，忽悠始皇帝坑殺諸方士。
最后的收斂，則是知道自己此時正在承受始皇帝的怒火，不愿意節外生枝。
想來，因該是大差不差。
所以所，人生的閱歷真的很重要。
“仙長來了。”
之前因教訓兒子而滿臉怒容的始皇帝，頷首示意“坐下言語。”
林道邁步上前，當仁不讓的坐在了一旁。
如此，就形成了林道與始皇帝一起，給跪著的扶蘇施加壓力的局面。
扶蘇的情況，林道大致還是有些了解的。
歷史上自他死后，歷朝歷代再無繼承人被外放之事，算是吸取了經驗教訓。
至于扶蘇自己，則是屬于被儒生給忽悠瘸了的典型。
身為帝國繼承人，他應該做的是用儒而不是信儒，甚至以儒家門生自居。
這就是他最大的軟肋。
“扶蘇公子。”
林道笑容略輕“你說坑方士，會導致天下不安。”
“敢問，何為天下？”
“自是萬民為天下！”扶蘇昂首，目光倔強“得萬民之心，既可天下大安。”
他之前奉命安撫地方，林道求雨的時候并不在場。
眾所周知，這等神跡若不是親眼所見，想來都會心生疑竇。
尤其是扶蘇學的是儒家，孔二都說要敬鬼神而遠之，自是對林道不太信任。
再有身邊儒生述說，表示林道不過是運氣好，正巧趕上了下雨的時機。
“哼！”
始皇帝冷哼一聲，卻是沒再責罵，而是閉上了眼睛。
“萬民。”
林道再笑“各地百姓是萬民，諸國遺族也是萬民，方士儒生，當然也是萬民。”
“雖都是萬民，可民與民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各地百姓，期盼的是減少賦稅與徭役，能休養生息過上富足的好日子。”
“諸國遺族，期盼的卻是能夠復國，繼續他們權勢與富貴。”
“至于方士儒生。”
說到這里，林道微微一笑，調整情緒“他們期盼的，同樣也是獲得權勢與富貴。”
“只不過，他們用的手段與諸國遺族不一樣。”
“諸國遺族，是通過造反的方式，奪回曾經的權勢與富貴。”
“而儒生方士，則是以欺騙的方式，獲得這些。”
林道一聲嘆息“他們欺瞞始皇帝也就算了，可卻給始皇帝服用富含毒素的丹藥。”
“以如今的狀況來看，始皇帝的身體被摧殘的厲害，頂多只剩下數年陽壽。”
此言一出，閉目養神的始皇帝，頓時睜開了眼睛。
而低著頭面帶不忿的扶蘇，則是愕然抬首，滿心不敢置信。
他只是聽說始皇帝要坑殺數百儒生方士，就急匆匆的趕回來勸阻。
告知他此事的儒生，并沒說始皇帝服用丹藥中毒的事兒。
眼見著扶蘇張口欲言，林道卻是當即出言頂回去“聽聞扶蘇公子，是學儒的？”
“是。”扶蘇昂首挺胸“儒家講究大義，尊重周禮，勸人向善，有教無類，甚合我意。”
“諸子百家，能流傳下來的，自是不差。”林道與扶蘇目光相對“那公子知曉，儒家之學核心是甚？”
不待扶蘇開口，林道自行言語“是忠孝仁義，出自《論語》。”
“何為忠？”
“忠于國家，維護國家的整體利益與尊嚴，方為忠。”
“何為孝？”
“父母生之養之，賦予生命撫養長大，予以回報供養，糾正家庭錯誤，保護家庭幸福，引領家庭幸福美滿，方為孝。”
“何為仁？”
“救世濟民，博愛百姓，處事公平，仁愛于公，方為仁。”
“何為義？”
“義舉為民，敢于救助他人，向陷入危險與困難的人伸出援手，遭遇不公敢于直言阻止，方為義。”
林道站起身來，行至扶蘇身前望著他。
“諸方士為始皇帝下毒，一旦始皇帝身死，必將天下大亂，黎民百姓身陷戰火之中。”
“你為這些方士求情，是為忠于國家？”
“始皇帝是你家翁，卻為方士所毒害，甚至剩下了數年陽壽。”
“你為這些方士求情，是為孝順家翁？”
“這些方士們，揮霍財富，殘民煉丹，海外尋仙耗費無數，無數百姓艱難創造的財富，因為他們而被輕易揮霍。”
“你為這些方士求情，是為仁德？”
“方士們所行所言，皆為秦律所不容，理當應法處置，以儆效尤維護公平與公正。”
“你為這些方士求情，是為大義？”
一番言語下來，扶蘇已然是身軀顫抖，額頭冒汗。
他說話吭哧結巴“不是不是的我”
“你說你是學儒的。”林道忍不住哈哈大笑“儒學核心，你是一個都沒學懂，你究竟是學了些什么東西”
“任何學說，都有其好的一面，也有其壞的一面。”
“扶蘇公子，你不是普通學子，你是大秦繼承人。”
“你要做的，不是獨尊儒術，而是集百家之長，棄百家之短。”
“于國于民有益者重用，于國于民無益者棄用！”
“如此，才是你真正應該學的東西。”
始皇帝睜開了眼睛，站起身扶著長劍走過來。
“仙長所言，字字千金。”
“扶蘇，你要牢記于心。”
“去吧。”
渾渾噩噩的扶蘇，搖晃著起身低著頭，邁步走向了門外。
他本意只是想要救人，想要勸阻始皇帝大開殺戒。
畢竟一次性殺掉數百人，實在是太過了。
若是流傳出去，必然天下震動，人人自危。
真的是沒想到，這些方士們竟然給始皇帝下毒！
這些儒生，他們之前不是這么說的！
待到扶蘇踉蹌離去，這邊始皇帝收起了身為人父的威嚴，神色略顯急切。
“仙長，朕果真只剩數年陽壽？！”
“嗯。”林道打量著他的氣色“若是繼續長期熬夜，服食丹藥，應該死的更快些。”
“還請仙長救我”始皇帝撇了眼關上的房門，鄭重向著林道行禮求救。
與此同時，心中對方士們的怒火更是沖破天際。
“我這里的確是有些治療重金屬中毒的藥物。”
林道緩緩頷首，一本正經的應聲“可以給你治療。”
“是長生藥嗎？”始皇帝焦急詢問。
這話說的，林道也是哭笑不得“別說沒有長生藥，就算是有，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軀。”
“你丹藥嗑多了，怎么會問這種話？”
氣度威嚴的始皇帝，罕見的尷尬一笑。
他旋即正色“仙長，朕想求仙法，得長生。”
始皇帝是親眼目睹過仙法的，真的能呼風喚雨。
這等仙法，想來也能長生。
多年的期盼之下，他已經有些魔怔了。
始皇帝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了求得仙法，不惜一切！
“這事我做不了主。”
林道并未忽悠，干脆直言“仙法是我師父菩提祖師所傳。”
“沒有他的同意，我就算是將仙法交給你，你看了，學了，練了，也是絲毫用處都沒有。”
“就像是看了一本故事書，看過就看過了，毫無意義。”
聽聞此言，始皇帝大急。
他連忙追問“敢問靈臺方寸山何在？”
“朕已經準備好了船隊。”
“三千童男童女，百工醫者武士皆有。”
“攜帶各式珍寶，愿往靈臺方寸山拜師！”
“你先把那三千童男童女，從哪來的送回哪去。”林道蹙眉“我師父是修道，不是食人惡魔！”
“要什么童男童女，那是拜見妖魔用的。”
“誰給你的提議，此人當斬！”
“是徐福這個混賬！”始皇帝咬牙“朕要將其五馬分尸！”
略過小插曲，確定了徐福接下來的命運，林道轉而正色。
“行船是到不了方寸山的。”
“想要得師父應允，只有一個辦法。”
始皇帝慌忙追問“請仙長教我”
“做夢！”
“呃？”
“我是說真的做夢。”林道解釋“若是師父應允了，晚上會在夢中前來告知。”
“若是不同意，那就不會出現。”
“所以我說了。”林道攤手“這事我做不了主。”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要傳授大品天仙訣了。
各處時空之中，林道曾經數次想要傳授出去，可結果都是一樣。
看了，學了，練了，然后就沒了。
沒有絲毫的用處，就像是看了一則故事。
馬皇后他們學過，王猛也學過，林道甚至還給過趙云一套。
然而結果都一樣，沒有菩提祖師的親自電話，毫無意義。
“其實。”林道誠懇而言“相比起求仙法，積攢功德之力更為行之有效。”
“朕這就去沐浴更衣！”
始皇帝壓根沒聽進去，他面色泛紅，明顯情緒亢奮激動。
“朕要以最為虔誠之心，迎接菩提祖師的傳功！”
“嘿”
林道緩了口氣，也是笑。
“行吧，等你徹底絕望了，咱們再談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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