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吉日,宜祭祀。
之前三天的時間里,林道每天都要定時沐浴更衣。
與周娥皇分床三天,保持身心的清潔,以示真誠。
三天的齋戒結束,林道換上了一路萬里都未曾穿過的冕服。
這是隆重場合之下,方才會穿戴的禮服。
能讓林道覺得是隆重的場合,從而換上冕服的,唯有祭祀了。
他并非是祭祀天地,而是為了祭祀二百年前的一群人。
一群堅守國土四十余年,白發蒼蒼之時依舊百死無悔,最終全員殉國的軍隊。
大唐西域,白發兵!
當年安史之亂爆發,大唐緊急調動駐守西域等地的邊軍,去攻打叛軍。
這些精銳邊軍,基本上都戰死在了香積寺。
而當年他們被調走的時候,并非是全部都走,還留下了一小部分人駐守各地。
隨著吐蕃人乘火打劫,奪取了河西走廊隴右等地,切斷了關中與西域的聯系。
這些留守安西都護府與北庭都護府的唐軍,就此被隔絕在了千里萬里之外。
這一絕,就是一輩子。
在潮水一般的突厥人與雜胡的不斷攻擊之下,數量并不多的留守駐軍,一直苦苦堅守了四十余年。
四十多年,哪怕當初是十八九的年紀,苦守四十年也已經是花甲老人。
可他們依舊是在戰斗,守護著漢家在西域最后的土地,死戰不降!
這里是龜茲,二百年前那些白發兵們,最后戰斗的地方。
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穿著破舊的甲胄,拿著滿是缺口的兵器刀槍。
堅守這座漢家在西域最后的城池,與潮水般涌來的吐蕃人,廝殺到了最后一刻。
林道今天,就是來祭祀他們。
提前一千多年,來祭祀這些西域最后的好漢!
祭桌,槧桌,香爐。
牌位,香案,執事席。
桌子上擺放著一早就制作好的祭品。
三牲六畜必不可少,來自家鄉的粟米稻谷臨潼石榴,醪糟酒葡萄酒桑落酒三勒漿劍南燒春,擺滿了桌子。
林道邁步走到了禮盥前洗手,旋即來到了香案前焚香。
待到香薰裊裊,林道開始念誦祭詞。
大批立下過軍功的軍士們,端著一個個的排位,來到祭壇前安放。
二百年了,哪怕竭力搜索資料,可白發兵的姓名與籍貫,只能尋找到一小部分。
更多的,則是無名氏!
密密麻麻的牌位,被擺放在了以大地為桌的祭桌上。
一眼望去密集如林。
念完了祭詞,林道上前。
他的身后,跟著諸將以及立下過斬獲吐蕃甲士戰功的軍士們。
一眾人等依次上前,按照順序排列肅立。
依舊是林道打頭,先行向著牌位們行揖禮,眾人跟隨。
待到禮畢,外圍那些還沒分配安置的單身漢們,在各自都頭十將的帶領下,低著頭小步前行,將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順序,端著托盤來到了祭祀眾人的面前。
每個人的身邊,都躬身立著一個單身漢。
他們手中的托盤上,放著三杯酒。
“一杯醪糟酒”
林道向著牌位們屈膝,端起了第一杯酒,緩緩傾倒于地“慰籍諸君思鄉情”
眾人皆是屈膝取走了第一杯酒,一邊跟著林道高呼,一邊將酒水撒落余地。
再度拿起第二個酒杯,林道聲音雄渾“兩杯葡萄酒,喝彩諸君定天山”
眾將士,跟隨高呼行禮奠酒。
拿起了最后一杯,林道再言。
“三杯三勒漿,諸君豐功永流傳!”
挑選出來的三千一百一十二人,齊聲高呼,聲震四野。
龜茲城,都好似在微微顫抖。
奠酒結束,林道上前將準備好的祭品,一一送上。
此為初獻。
反復三次,初獻,亞獻,終獻。
潘美被挑選出來擔任祝官,一直在不停的念誦祝文。
到了后來,已經是嗓子冒煙,聲竭力嘶,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扯著破落嗓子怒吼。
三獻之后,他終于是能夠停下來,低著頭快步上前,將手中的祝文交到了林道的手中。
林道親自動手,將香爐與各類冥器集中起來。
他端起了香爐,焚燒祝文冥器,送三千一百一十二名神靈歸天。
放下香爐,看著眼前的祝文與冥器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燒。
林道的目光看向了那眾多的牌位。
好似見著了一張張滿是皺紋的笑臉,心滿意足的緩緩消散。
他提前了一千多年,光復了這片漢家固土,完成了白發兵們的心愿。
矗立良久。
林道轉身,目光掃過眾人“排隊上前,受胙。”
受胙,就是分享祭祀品,象征著來自白發兵們的賜福。
至此,整個祭祀流程宣告結束。
若是按照儒家的‘事死如事生’的規矩來說,這種大型的祭祀,得進行好幾天的時間。
可林道又豈會遵守儒家的規矩,半天的時間就宣告結束。
換好了衣服,林道策馬入了龜茲城。
龜茲城有城郭,其城三重。
城中有佛塔廟千所,當地人以田種畜牧為業。
林道見著那么多的佛寺,也是大皺眉頭。
他未說話,眾將卻是已知曉其意。
數日之后,城內外再無佛寺。
到了龜茲,林道決定分兵。
“潘美。”
他喚來大將潘美“你領各部騎兵,沿天山進軍,攻滅喀拉汗國。”
“之后駐守當地,三年之內自有兵馬前來輪換戍邊。”
“此功成,當封王爵以賀功勛。”
潘美大喜過望,哪怕是嗓子還沒恢復,也是扯著嗓子大喊領命。
林道當然也不會閑著。
“其余各部,隨我進軍于闐!”
“各部當奮勇作戰,光復漢唐舊土!”
眾將齊聲領命。
別看林道自汴京城出發西行,一路征戰萬里之遙。
可此時,依舊是沒能完全光復漢唐故土。
由此可知,漢唐最為強盛之時,是何其強盛,疆域何等廣袤。
林道現在要做的,就是先行光復漢唐故土。
之后等鐵路線修過來,那就是大軍跟著鐵路線走,一路橫掃世界。
此時各地跟來的單身漢們,已經是安置了大半。
哪怕是加上那些斬獲軍功,得以歸化的橫山黨項,也只剩下了三萬余人。
林道讓潘美帶走了兩萬,用以安置在從碎葉城到疏勒的廣袤土地上。
他自己,則是領著剩下的,人直奔于闐而去。
于闐,就是和田。
當地最出名的,就是和田玉。
喀拉喀什河與玉龍喀什河中,到處都是上好的玉石。
林道打算這次過去之后,將當地上好的玉石都給卷包會了。
從龜茲到于闐的直線距離,大約在一千里以上。
只不過這直線距離中,全都是可怕的塔克拉瑪干沙漠。
正常情況下,哪怕是有著最好的向導,最充分的準備,一支駝隊想要橫穿大沙漠,從龜茲抵達于闐,其成功的幾率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
因此,絕大部分的商隊都是繞道走。
林道選擇了直行。
他帶領著以步卒為主的軍團,先是越過龜茲南邊的庫車沙漠,抵達了塔里木河岸邊。
之后沿著河道西行,來到了末蠻。
這里就是后世的阿克蘇。
通常情況下,絲綢之路上的商隊,這個時候會繼續西行,抵達疏勒(喀什)。
想去于闐的話,就從疏勒南下,繞行廣袤的塔克拉瑪干沙漠,繞行一大圈。
林道沒繞路,而是從末蠻這里直接南下,深入大沙漠。
毫無疑問,這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
正常情況下,就算是成功抵達了于闐,可至少也得損失一半的人手。
但是林道他有金手指。
現代世界海城的多個桶裝水公司,都接到了一筆大訂單。
每天都要通過卡車,向指定的倉庫運送大量的桶裝水。
卸下桶裝水之后,還要將已經空了的水桶,給回收帶走。
對于公司來說,多一筆生意多賺些錢。
對于司機來說,多開車跑些路途。
而對于那些辛苦干活的裝卸工來說,他們就多了許多的疑惑。
“這些桶上,怎么會沾上這么多的沙子?”
“這附近也沒什么大工地啊”
五代時空的大沙漠里。
坐在馬車上的陳小七,晃了晃頭上的遮陽帽,動身去車廂倒水。
“你一天能喝八百趟!”
躺在車廂里休息的黃大山,不滿的哼哼“咱們一天就這么一桶水,你可悠著點。”
他們這輛車上有六個人,除了他倆剩下的四個都是歸化的橫山黨項羌。
兩匹馬拖拽著這輛車,車上裝著他們六個人,以及他們六人的全部家當。
還有兩桶水。
一桶水是六個人喝的,另外一桶水,則是給馬準備的。
每天兩桶,卻一直被抱怨不夠用。
不止是他們,幾乎所有的馬車都抱怨水不夠用。
這些抱怨,讓那些被‘請’來當向導的當地人,直翻白眼。
每天!
兩大桶的水!
這若是讓那些因為干渴而葬身大漠之中的人聽到了,能被再氣死一遍。
那些穿行大漠的人,除非是能找到綠洲,否則全程就只有水囊里的水。
還是跟駱駝一起共享。
這些漢人能有仙法相助還不知足,真是 車隊再度停了下來。
很快所有人都以各自的馬車為中心,開始搭建帳篷準備過夜。
白天的沙漠熱死人。
車上靠著大號的遮陽傘與遮陽帽,人手一把的蒲扇,還有水來抵抗。
可到晚上,溫度會驟降到零下十幾度。
帳篷若是不扎牢固了,真有可能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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