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臣，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拜見皇帝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萬歲這個，出自好大喜功的武則天時期。
后來各地爭相模仿，逐漸成為了潮流。
此時于沙州城外向林道行禮的，正是第四任曹氏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
林道沒接受吐蕃諸部的投降，也拒絕了甘州回鶻汗國想當兒子的請求。
可歸義軍的歸降，他卻是接受了。
這里是沙州，也就是漢時的敦煌郡。
安史之亂的時候，隴右河西的唐軍主力調入關中與叛軍決戰于香積寺。
至于這場誰輸誰是叛軍的決戰結果，卻是兩敗俱傷。
大唐最為精銳的邊軍，自此損失殆盡。
吐蕃人抓住機會猛攻隴右河西等地，沙州堅持抵抗數十年，最終被攻破。
數年之后，更加遙遠的安西白發兵們，也全部戰死。
漢唐開拓的西域之地，從此淪入胡虜之手，長達千年之久。
沙州淪陷一個甲子后，備受欺壓的當地漢家百姓，在張議潮的帶領下發動起義，將吐蕃人給趕走，重新奪回了河西之地。
之后歸義軍發生內亂，導致多地得而復失。
尤其是甘州回鶻的叛亂，更是給了歸義軍致命一擊。
最終，宛如曇花一現的歸義軍，只剩下了瓜州與沙州二地。
而張氏也為沙州大族曹氏所取代。
林道西進的時候，相關消息就通過絲綢之路上的商隊傳遞至西域各處。
龐大的軍團，一路所向睥睨的戰無不勝，都極大的刺激到了歸義軍。
尤其是當強大的甘州回鶻被消滅的消息傳來，更是瓜沙之地震動。
要知道，歸義軍被甘州回鶻打的狼狽不堪。
被打的只剩下了二州之地，還被迫與甘州回鶻以甥舅相稱。
歸義軍為外甥，甘州回鶻則是舅舅。
大受震撼的曹氏內部進行緊急商議，一致斷定憑借瓜沙二地，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中土皇帝大軍的對手。
人家軍團的軍士數量，比他們控制的總人口還要多！
這還怎么打。
懷著忐忑之心的曹氏，派出使者請降。
未曾想，大皇帝竟然同意了。
這才有了此時，沙州城外的迎接一幕。
“起來吧。”
馬背上的林道，語氣平和“入城說話。”
“臣遵旨”
曹元忠起身，于前方領路，引領林道的隊伍入城，直奔節度使衙門。
此時整個沙州城，都為之前入城的御前班直所控制。
狹窄破敗的街道兩側，站滿了穿戴甲胄的御前班直，一眼看過去，全都是耀眼的金屬光澤。
城內的百姓們，被強制關在了家里，只能是透過門縫窗戶縫隙，向外偷看。
在他們的印象之中，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軍隊。
全部身穿鐵甲的軍隊，當然強大了。
實際上他們若是知道，這些御前班直們穿的其實是鋼甲的話，估計會震驚到掉下巴。
那可是鋼！
當林道騎乘著，之前滅遼國的時候，女真人進貢的神駿白馬，披著一襲金黃色繡龍披風，穿戴著金甲路過街道的時候。
躲起來偷看的百姓們，眼中滿是濕潤。
中土，那是一個遙遠的地方。
他們只是從祖祖輩輩的言語之中，聽說過而已。
可他們也知道，那里才是他們的根！
二百年了，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故鄉，終于來人了！
而且，還是皇帝親自御駕親征！
這一刻，無數沙州百姓落下了眼淚。
歷史上，他們等了一千多年，都未能等來中土的漢家大軍。
先后被回鶻，西夏，西遼，蒙兀，女真等部落統治。
哪怕是明朝最強盛的時候，也只推進到了嘉峪關，距離沙瓜等地還有千里之遙。
要一直等到掃蕩舊時代，開創新世界的那支威武之師的到來，才真正意義上的重歸故里。
而那已經是一千多年以后的故事了。
一千多年 孫悟空坐牢都能坐三回！
今天，林道彌補了千年歷史上的遺憾！
他提前一千多年帶領漢家大軍來到此處，收復故土。
并且他在心中發誓，這方時空之中，永遠不會再失去！
眾人一路來到了節度使衙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吃飯。
隨軍廚師接管了大小廚房。
在節度使衙門廚師的指點下，做了符合當地特色的菜肴。
這是林道的特別囑咐。
就像是出門去旅游，總得嘗嘗當地特色一般。
當然了，大蝦海膽什么的，品嘗一次就夠了。
手抓羊肉，金黃色的芝麻馕，帕木爾丁 至于酒水則是當地的葡萄酒。
林道本來還想烤只駱駝的，駱駝肚子里面塞只羊，羊肚子里面塞只雞，雞肚子里面塞只鴿子，鴿肚子里面塞個蛋的那種。
可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談，時間不夠只能作罷。
林道高坐，隨軍將領與歸義軍眾人分坐左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等到林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所有人都齊刷刷的停下動作，看向了他。
尤其是歸義軍眾人，更是神色緊張。
他們知道，決定未來命運的時候到了。
“瓜沙二州之地的百姓，全部遷徙回中土。”
林道的聲音平靜，可第一句話就讓歸義軍眾人微微一顫。
“知曉祖籍所在的，遷回祖籍。”
“不過只能遷一房回祖籍。”
“其余各房各支，需服從朝廷調令，安排至全國各地。”
“至于生活方面，自有田地房舍發放，無需為此擔心。”
“所有的人各自財富，也可一并帶走。”
“另，所有瓜沙二州遷徙的百姓，皆免稅十年！”
“至于你們曹氏。”
林道的目光，自一眾曹氏眾人面上掃過，看的他們是一陣心驚。
大皇帝的氣勢太足，甚至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愿從軍者，可從軍。”
“不愿從軍者，可入地方衙門，類比退伍老兵。”
“若瓜沙二州，還有張氏后人，也類比如此待遇。”
這算是對張議潮與曹氏等人，力保這邊的漢家百姓們，在四周遍地都是胡虜的環境下，艱難存活多年的獎勵。
不需要戰功，就能直接入當地衙門。
在林道這兒，只此一例。
他的話還沒說完“僅限漢家百姓。”
瓜沙二州之地，有許多的部落混居。
林道大發慈悲，不直接處置他們。
可男丁必須送去礦場，家產什么的自然也是留給單身漢們。
或許有人不滿，可相比起被直接處置的，至少能多活幾年，這可是好事兒。
“我話講完。”
林道雙手撐在面前的案幾兩端，平和的目光掃過眾人。
“誰贊成，誰反對？”
軍中諸將自是連聲贊同，呼喝之時還不忘去看那些歸義軍的人。
但凡是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一個不字，立馬就得血濺五步。
短暫的沉默之后，歸義軍的人紛紛表示同意，起身行禮感謝大皇帝的恩德。
他們心中肯定是不滿的。
畢竟是失去了土皇帝的身份。
可實際上，他們的的確確是受到了林道的優待，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優待。
諸天萬界那些被林道掃平的勢力，若是知曉此事的話，必然會痛罵這些歸義軍的人不知好歹。
來自林道的恩德，那就跟男人生出來的孩子一般稀罕。
確定了此事之后，林道展露笑容。
他重新拿起了筷子，笑著招呼眾人。
“吃菜喝酒”
“音樂起讓舞姬進來”
風沙起，驕陽如火。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馬背上的林道，望著眼前的茫茫戈壁灘，心頭輕嘆。
四周諸將紛紛上前拍馬，表示大皇帝文采斐然云云 “都別裝傻。”
林道也是受不了的笑罵“這是王維的紅豆不是，這是王維的詩！別說你們不知道。”
此地正是大名鼎鼎的陽關。
陽關一詞，出自山南水北為陽。
這里是絲綢之路南線的重要節點。
商隊自此出陽關向西，經鄯善，于闐等地最終抵達遙遠的地中海。
“二百年了。”
身披金色披風的林道，目光遠眺戈壁灘。
“自安史之亂，唐朝邊軍精銳調入關中決戰，失去西域已經二百年了。”
“這二百年來，打到這里的也只有我了”
“若是沒有我，這中土所建的陽關，得等到一千多年之后才會回來”
這話說的，眾將皆是摸不著頭腦。
什么一千多年，莫不是說的是漢時之往事？
可大唐輝煌的時候，不但全境漢時疆域，甚至更加拓展。
從安史之亂算，也不過才二百年而已。
這一千多年，從何而來。
難不成，陛下的算術之道，差到這等程度？
林道沒有理會神色怪異，想指正卻不敢開口的將軍們。
他策馬緩緩前行，行向了類似土城的陽關。
“誰能想到，安史之亂一別，再回頭竟是千年。”
“我沒在富麗堂皇的皇宮里，抱著美人們飲酒作樂，而是頂著毒辣的陽光艱難行軍，被無數人罵做暴君屠夫。”
“如今，總算是不虛此行。”
他說的是實話。
身為穿越者，還擁有金手指。
若是只為享受，他可以享受到世間最好的待遇。
可林道放棄了享受，而是不懼辛勞的奔波廝殺，為中土收復失地。
雖然有許多人罵他，可他依舊是堅定自己的信念。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我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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