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峽南側,黃河岸邊。
數不清的帳篷,隱藏于各處大小峽谷的林木之間。
營地之中飄蕩著酒與肉的香氣。
狠狠繳獲了一波的李光儼所部,肆意暢快的享用戰利品。
罐子肉,配上琉璃瓶里的美酒,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享受。
這些肉食與美酒,都是裝滿了一輛輛的大車,基本上每個拓跋部的騎兵都能分的到。
他們吃著,喝著,最后睡倒呼嚕聲震天響。
少數保留著警惕的人,也無法阻擋多數人的需求。
滿峽谷內,都是呼嚕聲響。
警惕的人,依舊是在外望風,可這種望風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意義。
定位器不斷發送肉眼看不見的訊號,指引御前班直與殿前司的騎兵從遠處拉出大網。
午后時分,難得放松一番,在自己的帳篷里呼呼大睡的李光儼,被一盆水澆在了腦袋上。
他搖著頭坐起身來,努力睜開的眼睛之中,滿是迷茫之色。
“防御使!”
“漢人的兵馬殺過來了!”
李光儼喝醉了,怎么都喊不醒,只能潑冷水。
他搖晃著起身出了帳篷,抬頭看向天空。
陽光明媚,彩云飄飄。
“大白天的來突襲?”
昏沉沉的李光儼,看著陷入混亂的營地,腦袋里一片亂碼。
他取來冷水,一頭扎進去。
利用溫度的急速變化,讓自己快速清醒過來。
本不該如此的。
可繳獲的酒水太過美味,紅色的,藍色的,綠色的,黃色的,不但好看還甜絲絲的。
忍不住的就多喝了幾杯,未曾想后勁竟然這么大。
抬起頭來大口呼吸,來不及清理就急匆匆的上馬,奔赴峽谷口。
沿途所見,皆是混亂不堪的場景,甚至許多人此時依舊是躺在帳篷里呼呼大睡。
這一幕幕看的李光儼是心驚肉跳。
“問題必然是出自那些戰利品!”
“雖說拋棄了大車,沒了車轍印。”
“可那么多馬匹來回搬運,必然是泄露了行蹤。”
“唉還是太窮了。”
黨項人很窮,就像是李光儼帶領的這支騎兵,鐵甲不過數百副,其中不少還是陳舊不堪。
驟然繳獲大量物資,他們說什么也不肯放棄。
“漢人大白天的就來攻打。”
“不是過于愚蠢,就是有著絕對的信心。”
策馬來到了谷口,看著遠處那緩緩靠過來的鋼鐵長城,李光儼也是忍不住的倒吸口涼氣。
那在陽光下綻放著金屬光暈的甲胄,讓他心驚。
那些神駿的,披掛著馬鎧的高頭大馬,讓他膽顫。
可真正讓李光儼絕望的,卻是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數量!
入目所及,到處都是從遠處緩緩靠過來的騎兵。
深吸了口氣,李光儼調轉馬頭厲聲呼喝“把所有人都叫起來!”
“帶上兵器還要有馬,其他的統統不要!”
唯一的機會,就是趁著人家還沒徹底封死逃生的路,趕緊的跑走。
可喝醉酒的人太多了。
林道的酒水喝的時候感覺不大,可后勁足夠大。
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就算是強行喊起來,也是渾渾噩噩腦袋里漿糊。
峽谷內的各處營地都是一片混亂,耗費許久也未能將所有人都喊起來。
心驚如涼的李光儼,一咬牙就帶著上馬的人沖出了谷口。
至于還沒走的那些人,只能算是他們命中該絕!
白天的哨探放的遠,能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可林道派來的兵馬太多,這些騎乘著從遼東等地繳獲的高頭大馬的騎兵,從遠處拉網,逐漸合攏過來。
李光儼看了一會,當即向著敵軍騎兵最密集的地方沖去。
四周眾人面露不解之色。
明明有一個堵路騎兵都沒有的缺口的,為何不走?
李光儼沒時間解釋,強令各部拼死沖鋒。
能當上萬人級別的指揮官,哪怕是走關系也得有兩把刷子。
他能看得出來,那邊的缺口靠近黃河岸邊,看似生路實際上是死路一條。
而漢人騎兵最密集的地方,看似危險,實際上一旦沖過去就是海闊天空。
想法是對的,不過前提是你能打得過。
這邊的御前班直騎兵,也是加速前沖對撞。
兩邊都是以數百人為隊,形成許多大大小小不同的隊伍,互相沖擊對撞。
通常情況下都是沖殺一番,隊伍規模都會瘦身一層。
之后調理重整,再度去沖下一隊。
影視劇里那種,成千上萬的騎兵好似一大坨般一起猛沖的場景。
不能說沒有,只能說不是騎兵交戰的主流。
李光儼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汗水。
他已經沖殺數陣,身邊卻是只余下了百余騎。
可四周數里地范圍內之內,至少還有五六個漢人的騎陣在移動。
那些漢人騎兵,都是身穿精良的鐵甲,騎乘的也都是神駿的高頭大馬。
數量上更是遠超自己。
“漢人太多了”
“他們有著取之不盡的兵源,不給我等活路啊”
實際上在農耕時代里,只要中土百姓們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那他們必然是能擴展到地理極限的盡頭。
馬蹄聲隆隆,附近一隊數百騎的漢軍騎兵,策馬呼嘯著沖過來。
李光儼絕望的輕嘆口氣。
雙手端起了長槍,領著身邊剩余的人手,再度沖了上去。
馬匹交錯,兵器揮舞,人喊馬嘶。
一番面對面的對沖廝殺過后,沖出去的拓跋部騎兵只有七八騎,且幾乎人人帶傷。
而這些人之中,并沒有李光儼的身影。
這位李繼遷的父親,李元昊的爺爺,在這方時空之中,連建立西夏根基的兒子都沒生出來,就戰死在了青銅峽外。
沒人在意他的死,只有戰后打掃戰場的時候,會被拖走。
沖出陣列的七八騎,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場分道揚鑣,拼命打馬突圍。
對于這些散兵游勇,成隊的騎兵自然不屑追殺,他們的目標是成堆的敵軍。
自有外圍的輕騎們,負責截殺零散逃兵。
并非所有的拓跋部騎兵,都知道真正的生路在哪里。
大部分的騎兵,驟然遇襲的時候,本能反應就是往人少的地方跑。
結果他們跑著跑著,就跑到了黃河岸邊。
河面寬闊達數百米的黃河,是這些騎兵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泅渡的。
更可怕的是,河面上還有船,上百艘的船只堵在了河面上,徹底切斷了他們的生路。
當大批漢軍騎兵涌上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宣告結束。
敢于抵抗的,當場被殺。
不甘心想要泅水逃走的,則是被船上的人,以木棍敲打,咕嚕嚕的沉入水底。
剩下的都是投降的。
他們被捆綁起來,分隊押走。
各地的礦場,將會成為他們最終的歸宿。
消滅了搗亂的拓跋部騎兵,對于林道來說只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
他這里,則是督促橫山黨項們猛攻靈州城。
這等攻勢只有一個效果,消耗橫山黨項炮灰的數量。
“差不多了。”
眼見著兩天的攻勢,導致橫山黨項炮灰們損失數千,林道頷首點頭。
“換人。”
他不打算將這些炮灰都消耗在這里。
更多的則是帶去西域消耗。
到了西域那兒,遠隔千里萬里的,他們想跑都沒地方跑。
橫山黨項潮水般的退走,守軍也是歡呼雀躍,甚至在城墻上撒尿來慶祝。
他們守住了城池,還給攻城的敵軍造成巨大損失。
慶祝一番無可厚非。
可問題在于,接下來上場的兵馬,是他們無法抵抗的。
依舊是同樣的流程。
自愿報名的勇士們,推著龐大的盾車緩緩靠近城墻。
盾車內,裝著一口棺材,棺材里面塞滿了開礦用的炸藥。
頂上鑲嵌著鋼板,還蒙著防火布的盾車,順利靠到了城墻邊上。
接著就是一聲驚天巨響。
一段長達二十余丈的城墻隨之垮塌,附近的守軍則是被沖天的硝煙與塵土吞沒。
隨著大批甲士入城,剩下的就只有清理廝殺了。
待到天色漸晚,林道方才入了城。
此時城內大部分地區都已經平靜下來,只有少部分地區還有廝殺聲傳來。
各處燃起的火頭,自有人馬去撲滅。
不過城內最大的一處火頭,則是定難軍節度使的官衙,也是李彝殷的西平王府。
“陛下。”
都指揮使孫行友策馬前來稟報“李賊”
“他不配姓李。”
林道當即打斷“他自稱鮮卑拓跋部,自是拓跋氏。”
李彝殷是典型的兩面人。
向中土稱臣的時候,自稱李唐賜姓的李氏。
可在定難軍內部,以及與其他胡虜各部打交道的時候,又稱自己為鮮卑拓跋氏。
既然那么想當拓跋氏,那林道就代替李二鳳,收回賜予他的李姓。
“是”
孫行友當即附和“鮮卑拓跋氏余孽諱拓跋彝殷,眼見抵抗無望,于自己的王宮之中放火自盡。”
拓跋彝殷當然不想死了。
能當上王爺,掌控數州之地,百萬生靈的命運,誰會輕易想去死?
可沒辦法。
林道壓根不接受他的投降。
打又打不過,一旦被俘虜的話,下場必然是極為凄慘。
與其備受羞辱之后死去,還不如自己動手來的痛快。
當然了,懷著‘我得不到,也不能讓你得到的心思。’
拓跋彝殷的一把火,是將多年積攢下來的財貨,以及家眷都給一塊帶走。
這就是死了也要惡心你一把。
林道對此卻是毫不在意。
他看了眼遠處熊熊燃燒的王府“無需救火,讓他燒光。”
“燒光了舊時代的象征,明天就是嶄新的篇章!”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