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韓延徽,添為大遼國南府尚書左仆射。”
年過七旬的白發老頭,恭恭敬敬的向著林道行禮。
“禮見大秦國皇帝陛下”
“你這老頭。”坐在椅子上的林道,目光睥睨,沒有絲毫尊老之意“怎么敢出現在我面前的?”
這老頭,用直觀的話來說就是,漢奸 他年輕的時候,給唐朝盧龍節度使當幕僚。
后來卻是投靠了耶律阿保機,擔任其軍師。
輔佐耶律阿保機攻打黨項室韋等諸多部落,征服下來收為己用。
又提議收納漢人干活,耕種田地提供糧食草料,打造鐵器等各類生產物資等。
使得契丹部逐漸壯大,最終鯨吞了草原與幽州。
若不是唐末遺留下來的武力威懾還在,說不得就得提前亡國滅種了。
“陛下。”
經歷過太多風雨的韓延徽,神色很是平靜“各為其主爾。”
“啐!”
林道手邊沒有趁手的東西,干脆脫下了自己的鞋子砸了過去。
鞋子扔的精準,直接砸在了老頭的腦門上,頓時慘叫一聲抱著腦袋蹲下。
再無之前云淡風輕之色。
“你這等吃里扒外的狗賊,還敢到我面前狂吠!”
“若是說是被逼迫的,家人被藩鎮屠殺什么的,我也不說你什么,完全可以理解。”
“可你呢?”
“身為節度使的幕僚,卻是主動投效胡虜,協助胡虜反過來殺害奴役中土百姓,你該死!”
林道最為瞧不起這等,自然也不會因為其年紀大了,而給予優待。
這邊腦門上鼓起了包的韓延徽,掙扎起身“陛下,以往種種,外臣已然是無話可說。”
“只是現如今,外臣是以使節之身來談國事。”
“還請陛下注意體面。”
四周諸將皆是嚷嚷叫罵,完全跟著林道的節奏走。
若不是受了二十杖的楊業在休息養傷,此時必然已經沖上去飽以老拳。
“那就先說事。”林道揚聲“來尋我,所為何事。”
“外臣,乃是為了和談而來。”
“哈!”聽聞此言,林道當即恥笑一聲。
倒也沒多說什么,等著韓延徽把話說完。
“兩國交兵,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遍地尸骨。”
韓延徽說起來聲情并茂,很有感染力。
“現如今陛下大軍北上,必當致使戰火進一步擴大,從而有更多的人間慘劇發生。”
“陛下身為天子,難道就不能為百姓們多做考慮嗎?”
“陛下難道就不怕,史書上落下個暴君之名嗎?”
很明顯,這就是讀書人常用的動之以情。
用大義,用百姓們來要挾。
可實際上,對待百姓最狠的,就是這些讀書人。
“老韓頭。”林道微微一笑,接過曹彬遞上來的鞋子穿上“你是說書的出身吧?”
“這么會講故事,怎么不去說書賺賞錢?”
“我們這些當兵打仗的,有一句俗話。”
“戰報會撒謊,但是戰線不會!”
“你說后世史書會將我寫成暴君?”
“且不說,你們這些讀書人有沒有機會寫史書。”
“就算是讓你們寫了史書來污蔑我。”
“可”
林道笑容更盛“我為后世之人打下了偌大的疆域。”
“他們看著污蔑我的史書,再看看廣袤的地圖,難道就不會動腦子想一想,此等暴君,是如何打下這么大的疆域的,是如何讓他們這些后人,都過上好日子的?”
“你們這些讀書人的筆桿子,或許能蒙蔽一時,卻無法永遠蒙蔽真相!”
后世的信息爆炸時代里,無數被讀書人污蔑潑臟水的人,為人得知了他們的豐功偉績。
無數被讀書人包裝的光鮮亮麗的所謂好人,則是被撤下了遮羞布!
像是秦始皇,被污蔑了多少年的暴君。
可若是沒有他,哪里來的書同文,車同軌,中土大一統?
說不得千年之后,依舊是猶如歐羅巴那般四分五裂。
又像是司馬光,被吹到了天上去,甚至還有砸缸的故事廣為流傳,幾乎被捧成了圣人。
可結果呢,卻是個割地賠款的主!
是是非非,后人如何評說,林道本人這里,其實是真的并不在乎。
這邊韓延徽眼見著曉之以情沒用,果斷變換節奏,可是動之以理。
“大遼國主,愿與大秦皇帝結為兄弟。”
“從此之后,兩國互為兄弟之邦。”
“彌消戰火,還百姓以和平安寧。”
這個時代的百姓,是真的水生火熱。
中土的百姓,動不動走在路上就被拖走當菜人。
而遼國的百姓,則是動不動就會遭遇打草谷,淪為牲畜不如的奴隸。
可到了兩國談判的時候,這些被視如草芥的百姓,卻是被反反復復的掛在了嘴邊,仿佛全天下最重要的就是這些百姓們。
可除了林道之外,哪個上位者是真正的關心百姓了?
別的不提,誰能像是林道這般,免費給百姓們分田分地,提供種子化肥農具牲畜,還取消苛捐雜稅。
甚至為了百姓們的未來,寧愿放棄天天美人環繞的酒池肉林生活,爬冰臥雪,風里來雨里去的拼死廝殺,用命去為百姓們博取廣袤的生存空間。
比起那些搬運詩詞歌賦泡美人,享受人上人特權的穿越者們來說,林道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結為兄弟?”
斜靠在椅子上的林道,揚眉而笑“誰為兄,誰為弟?”
“我國國主年紀略長。”韓延徽有條不紊的回應“自是為兄。”
“哦。”林道再笑“年紀大的就能為兄。”
“既是兄長,總得讓著些弟弟才是。”
“若是尊遼主為兄,也不是不行。”
“不過這位哥哥,總得給弟弟送些見面禮才是。”
韓延徽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終于有了動容之色。
他略顯急切的詢問“不知陛下索要何物?”
“我記得。”林道端坐不動,平靜出聲“史書上說過,當年冒頓與東胡王開戰。”
“因為實力不足,面對東胡王索取寶馬,他給了。”
“后來東胡王索取閼氏,也給了。”
“但是索要土地的時候,翻臉打仗。”
韓延徽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自唐末年少之時出任節度使幕僚起,數十年的亂世之中,見識過太多的事情與各種人物。
如此豐富的閱歷之下,已然很少有人有事情,能讓他動容。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是帶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甚至于,他的心中還有一種念頭。
‘你為何不早出生五十年!’
果然,接下來林道的話鋒一轉“我想要那位好哥哥的項上人頭,祭奠死在契丹人手中的冤魂們。”
“你回去問問我的好哥哥,愿不愿意給?”
韓延徽苦笑不止。
別說是好哥哥了,就算是親哥哥也不可能借出項上人頭。
他算是看明白了,林道壓根就沒有哪怕一絲和談的意愿。
哪怕如此,他還是要將自己的工作做完。
“若是陛下不滿,也可由我家國主為弟,陛下為兄。”
“另外,我大遼愿意每年贈送牛一萬頭,羊三萬頭,馬三千匹,東珠三十顆,海東青二十只。”
這些是遼國的談判底線。
本不該輕易就拋出來,應該是來回拉扯,一點點的吐出來,能省多少是多少。
可此時韓延徽已經是看明白了,人家壓根就沒有和談的心思。
那所謂的底線,也就成了笑話。
“我是獨生子。”
林道打了個哈欠“不需要有什么哥哥弟弟的。”
“至于牛羊馬匹,東珠海東青什么的。”
“用不著你們給,我自取之!”
毫無疑問,談判徹底破裂。
面無表情的韓延徽,行禮之后就打算告辭離開。
可林道卻是叫住了他。
“等會。”
韓延徽蹙眉“陛下要殺使?”
“外臣都這把年紀了,倒不是怕死。”
“只是擔心陛下會為此背負罵名。”
林道終于是站起身來,邁步來到了韓延徽的面前。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老頭“我再說一次,我不在乎什么罵名!”
“你們這些讀書人,就算是罵我罵的舌頭都爛了,我也不在乎!”
“我只在乎中土的百姓們,能否過上好日子!”
“我只在乎,能否避免中土未來再遇亡國滅種之危!”
此言一出,大帳外猛然響起了一道晴天霹靂!
真的是晴天霹靂。
之前外面陽光明媚,萬里無云的。
居然會響徹驚雷,實在是讓人驚訝。
這道驚雷之下,大帳頂端陡然被開了一道縫隙。
一縷金色的陽光宣泄而下,將林道籠罩其中。
好巧不巧的,就開這么一道口子。
更加巧合的是,透進來的陽光,正好是落在林道的身上。
這可真是 瞇起眼睛抬頭看了眼大帳上的破洞,感覺全身暖洋洋的林道,將注意力收攏回來。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了韓延徽的身上。
“你別看我對待胡虜蠻夷挺狠的,其實我是個文明人。”
“只不過我的文明,只對自己人展現。”
“廢話不多說,喊住你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
韓延徽心頭閃過一抹不妙之感“請說。”
“韓德樞,是你兒子吧?”
“他之前在幽州城,組織人手抵抗入城大軍。”
“戰死了。”
“首級拿去鑄京觀了,尸身則是扔去了亂葬崗。”
“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嗨!你也沒機會看了,下次見面必殺之!”
這邊韓延徽聽到‘戰死了’的時候,腦海之中已然是一片空白。
林道后面的話,他壓根沒聽到。
整個人失魂落魄,恍恍惚惚,仿佛整個世界都虛幻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然是癱倒在地的韓延徽,老淚縱橫,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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