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房門被緩緩推開,懷中鼓鼓囊囊的郭果兒,小心翼翼的進來。
關上門,小跑過來。
從懷中取出油紙包著的炊餅遞過去“餓了吧,快點吃。”
放下手中的圓珠筆,馬秀英苦笑不得接過炊餅,拉著郭果兒的手,示意她看看一旁的桌子上。
桌子上,擺放著吃過的羊肉湯碗,還有春盤面。
“你家姐我,只是被罰禁足反省,不是被關在牢里等著被處置。”
揉了揉郭果兒的俏臉,馬秀英笑意不減“還是要謝謝你,果兒長大了,知道疼惜姐姐了。”
“你這炊餅,我中午吃。”
郭果兒抱著姐姐,不滿輕哼“明王不疼惜姐姐了嗎?”
“你還小,不懂。”馬秀英抱著郭果兒,輕拍她的后背“若是如此,你家姐我,就不會是在這兒抄寫識字本了。”
“剛才說我長大了。”
“現在又說我還小。”
郭果兒坐直了身子,不滿哼哼“姐,究竟是怎么了,明王為何突然罰你禁足?”
這話問的馬秀英略顯慌亂,俏臉浮起紅暈顧左右而言他。
“小孩子家家的,別瞎問!”
“說話顛三倒四。”郭果兒滿是幽怨的站起身來,跑到空調前吹風“不說算了,明天不給你送炊餅了。”
馬秀英笑而不語,拿起了筆繼續抄寫。
這是明王給自己的懲罰,抄寫一百遍,自當認真寫完。
拉過去一張椅子在空調前坐下,郭果兒端起桌子上的果盤,自顧自的吃著。
一時之間,屋內只有筆尖磨砂紙張,空調嗡嗡輕鳴,還有咀嚼瓜果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寫完了一張又一張識字本的馬秀英,抬起手腕看向明王送的腕表。
“果兒,你該去小廚房了。”
她喚來郭果兒叮囑“炒筍要放重油”
“熗鍋”
“先過水”
“注意火候”
一番叮囑之后,推著妹子出門“一定要記住,明王餐飲不得過他人之手。”
她被罰禁足寫字,自己的工作大多交給了郭果兒去做。
回到桌子旁坐下,拿起早已經涼透了的炊餅,一塊塊撕開塞入口中。
腦海之中,又浮起了那晚的場景。
印象太深刻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老中醫,真的是位神醫”
“藥效也太強了些。”
“真是累死我了”
“腰都晃斷了。”
行營正堂。
林道將一枚金質雙劍杏葉榮譽勛章,別在了昂首挺胸的徐達胸前。
拿起做工精美的榮譽證書遞過去。
走完了授勛流程,林道抬手示意“坐下說話。”
兩人落座之后,林道直入主題“你也知曉,我最近正在籌備北伐。”
“這不是一次單純的軍事行動,而是以徹底摧毀元廷為目標的滅國之戰。”
“我意分兵三路,同時進發。”
“西路偏師,自湖廣出兵直奔潼關,入關中進西北之地。”
“這一路,我打算以整編后的天完軍為主力,陳友諒為主將,馮國勝為副手。”
聽聞明王闡述這等戰略布置,深知自己身份的徐達,并未過多言語。
“中路,由我親自帶領,先至汴梁城,解汴梁城之圍。”
“之后入中書省腹里,沿太行山北上,至大同云中等地,兵臨大都城下與東路軍匯合。”
林道用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畫線條。
“還有東路,自兩淮出兵,北上山東河北等地,直奔大都而去!”
他的目光,注視著徐達。
“我意命你為東路軍主將。”
向來以穩重冷靜出名的徐達,聽聞此言也是忍不住的心潮澎湃。
北伐!
不只是兩河之地,更是兵鋒直指大都!
四百年了。
自兒皇帝割讓燕云十六州,北境淪入膻腥之手已經四百年了。
四百年來,只有去年汴梁城的三路紅巾軍北伐,曾經打過去,可惜最終還是被那些地主武裝絞殺。
現如今,明王再度北伐,要光復漢家故土。
這份傳承數百年的使命感,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這讓徐達心潮澎湃,激動的難以自持。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朝不保夕,活的不如狗的時候,自是人人以自保活命為先。
可當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使命感就會涌上心頭,督促著去做應做之事。
能親身參與進這等名傳千古的偉大戰役,他的心情之激動,可想而知。
徐達起身,鄭重行大禮。
“末將,愿效死命!”
林道扶他起身,重新落座。
“你可有心儀之人,出任副將?”
這邊徐達心中早有人選“明王,末將屬意常遇春常將軍相助。”
他還進一步解釋“常將軍性格勇猛,戰陣之中所向睥睨,威震三軍。”
“與末將相和,自當事半功倍。”
主將穩重冷靜,副將能征善戰,的確是非常好的組合。
“常遇春”
林道自是曉得,常遇春此時的近況。
原本常遇春摩拳擦掌,打算在討伐陳友諒的大戰之中,獲取軍功從而順理成章的官復原職。
未曾想,陳友諒竟然降了。
白跑了一趟不說,就連參戰勛章都沒有。
得了些許財貨物資的賞賜,類似于出差補貼的那種。
回到了金陵城,依舊是做著總教頭的工作。
林道頷首“可。”
此時的常遇春,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重歸戰場。
他正陪著有了身子的藍氏,來到送子娘娘廟還愿。
“上次還是秀英妹子陪我來的,她上香的時候,比我還虔誠。”
藍氏上香還愿,還拉著常遇春一起“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老爺能不能幫忙說說好話?”
這邊常遇春瞪眼看過來“胡說什么呢。”
“這是明王的家宅之事,我有什么資格言語?”
“都說有了身子就會變傻,你還真是傻了。”
眾人皆知,實質上負責明王后宅之事的馬秀英,突然被禁足。
這是明王親自下的命令。
可卻是無人知曉,她是犯了什么事兒被禁足。
她自己也不說!
眾人都默認這是明王后宅之事,誰也不可能在這等事兒上有什么言語。
身為好閨蜜的藍氏,還待再勸夫君幫忙。
身后卻是傳來了不耐煩的喊聲“差不多得了,占著茅坑布拉斯,我等還要上香!”
夫妻倆轉首看過去,見著一衣著華貴的年輕人,領著貌美女子在等候上香。
常遇春瞇了瞇眼。
以他的脾氣來說,這個時候就該暴揍此人一頓。
可這里畢竟是送子娘娘廟。
再想著給未出生的兒子積福,這才壓下了心頭怒火,只瞪了年輕人一眼。
未曾想,非但沒嚇住年輕人,反倒是激起了此人的惡念。
“看你X看!”
“信不信給你抓到大牢里去?”
“給我滾!”
這下好了,超過了怒意閾值的常遇春,當即上前。
年輕人的家仆跑上來想要阻攔,卻是被常遇春一拳一腳打翻在地。
“你別過來”
尖叫后退的年輕人,連連擺手“我父乃是兵部李侍郎他一張片子就能送你進大牢!”
常遇春頓住腳步,疑惑打量“你是李善長的兒子?我記得他沒兒子。”
“我是爹爹的義子李伸!”
李伸以為嚇住了常遇春,得意發笑“現在跪下給我磕頭認錯”
‘嘭!’
常遇春的鐵拳,一拳就砸在了李伸的口鼻上。
頓時唇齒漏風,鼻血直流。
常遇春也不廢話,上前就是一頓拳腳相加。
他可是上過戰場的猛將,哪怕刻意留手了,李伸也是被揍的斷了骨頭。
送藍氏回家休息,常遇春出門策馬,來到了臨時的兵部所在地。
開牙建府后,林道逐漸成立了正式的行政機構。
六部,就是最為重要的行政單位。
兵部這里可不存在文職尚書一說,暫時空缺等待北伐之后,以軍功卓著者任之。
負責日常工作運轉的,是兩位掛著署理頭銜的侍郎。
一個是李善長,還有一個則是施耐庵。
兵部的臨時所在地,位于王府西側。
而四圣獸之中的白虎位西。
這里又是兵家重地,因此私下里眾人都稱之為白虎堂。
此時李善長與施耐庵,正坐在一起商議軍資發放,兵員調動補充等事宜。
卻是聽見外面一陣喧囂之聲傳來。
還未等兩人蹙眉詢問,就見著面色不善的常遇春,手握佩刀大步走了進來。
兩人急忙起身,先是趕走了追進來的人員,旋即疑惑詢問。
“常將軍,這是何意?”
這邊常遇春的目光,落在了李善長的身上。
那審視的目光,看的李善長渾身難受。
待到常遇春開口,將今天在送子娘娘廟里遇到的事兒,給講述了一遍。
這邊李善長,胡子都氣的在顫抖。
“胡胡說八道!”
“我沒有這樣的義子!”
“也不知道他是哪個山溝里蹦出來的野種!”
李善長連連行禮“常將軍放心,某下值之后,回家定會好生教訓一番再趕出家門,給將軍一個交代!”
雖說常遇春現在只是一個總教頭。
可人家卻是明王眼里的愛將。
只要時機到了,立馬就能起飛。
為了個狗屁義子,得罪這等明王面前的紅人,他李善長又不是傻子!
來討要說法的常遇春,見其態度如此誠懇,心中怒意稍減。
他也沒多廢話,只是深深的看了李善長一眼。
抱拳行禮之后,轉身就走。
這是等著看李善長的后續做法。
若是言行不一,這事兒沒完!
他常遇春不去欺負別人就算是好的了,居然被人欺到了頭上?
廁所點燈!
待到常遇春離去,這邊李善長方才松了口氣。
向著一旁看熱鬧的施耐庵苦笑“家門不幸,見笑了。”
吃瓜的施耐庵,眼睛里有光。
這事兒要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