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如茵古路長,汴梁之美如詩行。
然而此時林道眼中的汴梁城,卻是死氣沉沉。
御道上的樹木枯萎到只剩下樹杈,樹葉果實早已凋零。
御溝內堆滿了各種雜物與垃圾,臭氣熏天。
曾經繁華熱鬧的街道上,空空蕩蕩見不著人影。
各處店鋪門窗緊閉,空寂無聲。
“這路修的倒是挺寬。”
目光掃過又寬又長的御道,林道心頭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一挺機槍,就能封鎖路面。”
抱著李師師,從駕駛室下來。
林道環顧四周招呼一聲“還有活的嗎?”
呼喊聲回蕩,卻是無人回應。
放開李師師,林道先送大運重卡去永和時空。
車身與輪胎都沾染了太多的血肉雜物,臟了得洗。
永和時空那邊,有專門的人手,負責給林道洗車。
他倒不是出不起現代世界里洗車店的工錢,純粹是擔心人家會報警。
沿著蔡河邁步前行,林道欣賞著四周的景色“這就是清明上河圖描繪的城市?”
“恩公也知清明上河圖?”
穿著防彈衣,戴著頭盔的李師師,好奇詢問“張大家此作,好似并未流傳于外。”
張大家,張擇端。
北宋翰林圖畫院的宮廷畫家。
其一生之中最為出名的作品,就是清明上河圖。
林道隨口回應“神仙嘛,自是什么都知道。”
“恩公”李師師想問問,自己命運如何,卻是為林道的詢問中斷。
“肚子餓了。”
林道頓住腳步“附近有飯店嗎,弄點吃的。”
身體素質逐漸提升的同時,他的飯量也是不斷增加。
李師師是汴梁城土著,環顧四周指向不遠處一條街道“那邊是明節皇后故宅,邊上有張家油餅鋪子,很好吃。”
一路來到上著門板的店鋪前。
林道上前拍門,手上的力道拍的門板‘嘎滋’作響。
里面沒有動靜。
“再不開門,直接拆門板了!”
林道一聲吼,屋內終于有了動靜。
門板被卸下,頭發灰白的老頭,顫顫巍巍的露出蒼老的面孔。
見著門外的鐵甲人,嚇到癱坐于地。
“來客人了。”
林道邁步入內“聽聞你家油餅作的不錯,特來嘗嘗。”
老頭搖晃著起身,躬身行禮“這位好漢,小店今日不做生意。”
環顧四周昏暗的屋舍,林道尋了張椅子坐下。
“后面有飯香。”
“是不做生意,還是不想作我的生意?”
老頭面上一凝,連連行禮“是小老兒糊涂,好漢見諒。”
他向著后院走去“小老兒這就去取。”
“同去。”林道干脆起身跟上“瞧瞧你家的油餅。”
鋪面前屋不起眼,可后院卻是很大。
入目所見,足有數十個大餅爐,都在忙不迭的制作中。
忙著干活的眾人,見著林道過來,都是面露驚懼之色。
如今的環境之下,一身甲胄的林道,遠比李師師更加有吸引力。
林道不語,只是觀望著油餅制作過程。
這里的油餅,就是炸油香。
根據餡料的不同,有普通油餅,加糖油餅,加肉油餅等。
以面粉,鹽,堿,油為主要原料,輔以紅糖雞蛋,蜂蜜肉餡等制作而成。
林道毫不忌生,直接就問“金兵封城,這些食材原料都從哪來?”
油餅鋪眾人,不明林道身份。
可卻攝于其駭人的氣息,不敢不應。
“回好漢話。”
“鋪子里原有不少儲備。”
“城中米面油鋪子尚且能買到些,就是價錢漲了許多。”
林道頷首再問“城內糧食儲備,還能撐多久?”
“這”
年近花甲的老頭,被問的惶恐不已。
“老漢不知,老漢不知啊”
之前查看資料顯示,金兵控制汴梁城差不多四個月。
缺乏外地的物資輸入,一百多萬的汴梁城百姓,這四個月里不知餓死了多少。
如今只是剛剛開始,金人控制城門斷絕來往沒幾天,困難都在后面。
后院門傳來敲門聲響“祆廟斜街的趙有三。”
有人上前開門。
穿著青灰色麻布薄襖的漢子入內,見著林道的時候,嚇的轉身就想跑。
“回來!”
林道一聲喝“問你幾句話。”
趙有三嚇到哆嗦,神色惶恐的行禮“小的只是個賣餅的”
“慌什么。”
林道邁步上前“你在祆廟斜街賣餅?”
“是是。”
“住在那邊的湖人,近況如何?”
祆廟斜街,是外國胡人的聚集區。
快哭出來的趙有三,連連行禮“小的只是個賣餅的”
林道盯著他“那些胡人,可曾鬧事?”
“這個”趙有三瑟瑟發抖“就是買餅不給錢的多了,衙門也不管。”
衙門都忙著幫金人收刮物資,抓捕女子。
哪還有心思去管理這座城池。
林道頷首。
每當中土沉淪之時,這些外來的胡人們,總是會乘機作亂。
雖說在大勢之下上不得臺面,可對當地百姓的傷害卻是極大。
“現在是買東西不給錢,要不了多久就該劫掠地方了。”
林道入汴梁城,是來尋找隊友的。
他一個人面對幾十萬的金兵,實在是殺不過來。
若是用些非常規的手段,又恐殃及無辜。
招納人手,就成了當務之急。
當然,大慫朝廷方面都是敵人,沒資格當他的隊友。
若不是環境所迫,林道是不愿意在城內招收人手的。
尤其是汴梁城,這座天下最繁華之城的城里人。
先行了解城內的狀況,看看他們缺什么,方才好對癥下藥。
毫無疑問,首當其沖的就是吃。
林道想了想,在眾人或明觀,或暗窺的注視下,陡然消失不見。
這一手宛如神跡的表現,可真是嚇壞了眾人。
甚至有忙著烤餅的,直接跪下來高喊佛祖菩薩道君保佑。
不多會的功夫,林道的身形再度出現。
這下院子里的人,全都跪了,口稱仙人在上。
之前開門的老頭,本想著給林道的油餅添些佐料。
此時卻是已經驚到口不能言,驚恐欲絕。
“嗯。”
“中土罹難,外邪入侵。”
林道也是扮起了仙人“本座不忍見百姓遭受刀兵之苦,特來消滅外邪。”
換個時間地點,必然是先行拉扯兵馬。
可這次沒辦法,只能是換條路走。
拉開帶來的旅行包拉鏈,取出一錠銀子扔給了趙有三。
手忙腳亂接住的趙有三,感覺入手極沉,定睛一看,失聲驚呼“銀,銀子?!”
北宋時期使用的主要貨幣是銅錢與絹帛。
大規模使用銀子,是明清時候的事情。
金銀雖說民間極少使用,可其價值卻是眾人皆知。
一兩銀子,差不多能換一緡多的銅錢。
趙有三手中的這錠銀子,少說也有數十兩重。
“這是給你的賞錢。”
林道開了口“盯住那些胡人。”
“若是有什么異動,立刻向我稟報。”
“是是!”攥緊銀錠的趙有三憨笑起來,露出滿口黃牙“仙長放心,小的一定辦妥。”
“小的去哪兒尋仙長?”
林道轉首,看向李師師。
“馬前街,金錢巷,飛將軍行院小樓。”
往昔,每當夜幕降臨,汴梁城內就會燃起無數燈火。
整座偌大的城池,燈光璀璨,明亮如晝,號稱不夜。
現如今,站在宣德樓上遙望,城內各處宛如鬼域,漆黑一片。
只有極少數地方,有些許燈火。
反倒是各處外城城墻與城門處,燈火連片猶如火龍。
立于城頭的太上皇,緊了緊身上的狐裘,長吁短嘆。
“官家”
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的秦檜上前見禮“眾臣請延和殿奏議。”
“是會之啊。”
面容消瘦的趙佶,艱難一笑“辛苦你了。”
秦檜恭敬行禮“臣,不敢言苦!”
“走吧。”
趙佶下了宣德樓,于眾人簇擁下前往延和殿。
此時雖已入夜,可諸位朝中重臣卻仍在宮中商議大事。
見著太上皇過來,眾臣神色各異。
屬于趙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他的心腹重臣們,幾乎已經死絕,趙桓集團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若不是金人南下,恐要不了多久,這位太上皇就會無疾而終 待到虛假客套的禮節流程走完,眾人方才開始討論正事。
“官家。”
出使金營歸來的宰相何栗,出列稟奏。
“金人索要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
“索要騾馬萬匹”
“索要年輕貌美女子千五百名”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嘩然。
騾馬女子好說,可金銀絹帛何處去尋?
面色難看的趙桓,艱難出聲“庫中財貨皆已搜刮干凈,送于金人。”
“何處再尋這般多的財貨?”
何栗面色平靜“金人有言,若不湊齊,當縱兵入城自取。”
“且”
說到這里,他看向了趙桓“金人要求官家入金營商談。”
此言一出,趙桓頓時冒出一身冷汗,心中滿是恐懼。
他上一次去金營,差點被嚇死。
費盡了無數周折,方才被放歸。
此刻又如何敢再去!
“官家!”
以帝師身份出任左相的耿南仲,正色出列“如今之際,唯有滿足金人所求,方能言和。”
李邦彥,李棁,張邦昌,馮澥,蕭慶,王時雍等人皆出列贊同。
一眼望去,除秦檜等寥寥數人外,眾臣皆是贊同耿南仲之言。
“既如此。”
趙桓點名梅執禮,范瓊等人負責于城中收刮金銀絹帛,抓捕女子,搜集騾馬送與金人。
待到議論結束,何栗再度開口。
“金人還說”
趙桓等人,聽到這話都是忍不住的打個哆嗦。
“金人說,交出入城的鐵車與駕車之人。”
眾人皆是松了口氣。
耿南仲不耐擺手“速速尋找,抓著了直接送去金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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