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還被捆著的唐澤看著顫抖不已,情緒已經真的瀕臨崩潰的直美,留心聽了一會兒耳機里的動靜。
愛爾蘭和庫拉索已經出發,對熟悉組織辦事流程的他們而言,鎖定科恩的位置只是時間問題。
他之所以需要直美表現出一種有所動搖卻又似是而非的態度,就是為了拖延這段時間,讓他們能及時找到人的。
琴酒的行動組從來不缺人,即便弄死了其中的一些,補上來新人也沒什么難度,所以唐澤才沒有考慮過對科恩和基安蒂下手。
狙擊手這種硬核技術崗,也接觸不到多少組織機密,這兩位還屬于內鬼槍法高手,有一種不需要擔憂安危的美。
不過這次的行動屬于天賜良機。
科恩獨自出行,遠在歐洲,琴酒一時半刻無法獲悉消息;目標因為牽扯到了太平洋浮標,被多個國家的情報部門保護,科恩翻車很難聯想到背刺,很容易被歸結為技不如人。
以上種種構成了絕佳的突襲條件,這就好像拿到了背刺投技以后,看見一個毫無防備背對你的、亮血條的敵人,誰都很難忍住上去給一下的沖動的。
這會兒功夫,伏特加的威脅其實還停留在口頭層面,庫拉索已經定位到了科恩的位置,他才剛剛下直升機,根本還沒開始架狙擊呢。放出馬里奧議員的畫面只是單純在給直美施壓而已,完全可以再拖個半分鐘…
心里如此計算著,唐澤對上直美那雙已經快要控制不住流露出懇求之色的眼睛,還是動作隱晦地點了點頭。
都已經鎖定科恩位置了,太平洋浮標那邊也收到了消息,還是不要過多折磨倒霉的工程師了,她已經夠倒霉了。
“我、我答應了,我可以給你們改良系統——!”如蒙大赦,收到訊號的直美立刻加快了語速,“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都開始等待科恩就位的伏特加笑容擴大到半路,聽見她突然一個急轉彎,笑容重新收了回去。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發現說話的直美一直在看著唐澤的方向,眼角不由一抽。
這又是庫梅爾控制的結果?
你小子,早不發力晚不發力,科恩都已經下飛機準備測算風力瞄準了,你在這突然一哆嗦,是怎么,折騰同事很好玩嗎?
“…敬酒不吃吃罰酒。”伏特加松開一直掐著她脖頸的手,悻悻地說著,然后隱晦地再次瞪了唐澤一眼,才朝水無憐奈使了個眼色。
雖然他是潛水艇上的主要負責人,但他的主要任務就只是協調各方面工作,以及負責威脅抓過來的主要人質。
人質現在松口服軟了,那接下來怎么“合作”,怎么控制對方,就不是他的任務了。
水無憐奈心領神會地站起身:“你要等他來了再處理嗎?”
“這個局面,不是大哥來的話,也很難收場吧?”伏特加看了看房間里的場面,好懸才克制住沒再翻白眼。
這個任務需要協調合作的代號成員很多,中途不知哪里殺過來的雪莉已經十分打亂計劃節奏了,再冒出來一個意外鉆過來的庫梅爾,還能按部就班把原定任務處理完都算是伏特加定力好了。
現在初步任務既已達成,怎么處理雪莉的相關信息,要不要跟蹤,能不能將直美放回去,賓加的后續任務如何收場等等,那都不是伏特加要考慮、能考慮的事情了。
“該解決一下你的事情了。”想到這,伏特加獰笑了一聲,伸手把唐澤拽了起來。
“等、等等,我都已經同意你們的要求了,為什么還要傷害他!”直美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那我希望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放我們安全回去…或者起碼放唐澤君離開。這件事不應該牽扯到他的!”
在和唐澤短暫的交流當中,他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和智慧,他的身份肯定不會是普通學生那么簡單,這點,從太平洋浮標的時候就意識到的直美當然知道。
可從她的視角來看,唐澤被綁到潛水艇上這件事與她是脫不開干系的,尤其是當發現唐澤和宮野志保的相似以后,她更加覺得對方是因為她項鏈上攜帶的情報而被牽累。
這會兒計策似乎奏效了,她的神經剛有放松,發現剛剛還在對自己狠聲惡氣的威脅者扭頭就沖著唐澤去了的時候,想也沒想的,她就想要出聲阻止。
只是想把庫梅爾拖走免得礙事的伏特加:“…”
這真的已經不能用吊橋效應或者困境引發的共情狀態解釋了吧,演都不演了屬于是。
又不能點破庫梅爾的身份,憋得難受的伏特加正要出言譏諷幾句,突然聽見通訊里的聲音,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伏特加!有情況,科恩被伏擊了!”
“已經聯系上馬里奧議員了嗎?!”
“是,電話已經轉接過去了!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險,正躲藏在掩體后,等待安保公司處理。”
黑田兵衛扶著前方座椅的椅背,看著屏幕上已經被放大出來的監控畫面,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有理由相信,通過后門程序正控制著系統的組織成員,現在看見的畫面與他們看見的別無二致。
只要不出現新的意外,保護好相關人員的難度應該不會很大。
就像昨天的預判說的,他們既然還在動用手段調查尋找與直美·阿爾金托有關的人員,那就說明直美沒有死亡,她對他們還有價值,并且到了本人都已被抓去,還要通過威脅直系親屬的手段來逼迫對方妥協的程度。
“通知歐洲那邊,想辦法加大對直美家人的保護力度。我們這邊越能保護好,很可能遭遇脅迫的直美小姐越有堅持下來的可能…”
黑田兵衛正與身邊的警察們嚴肅地溝通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就見他們眼前的屏幕猛烈地閃爍了幾下,隨后,調用放大監控攝像頭的程序再次運轉了起來。
“誰在亂操作?!議員還沒有脫離困境,不能隨意轉移監控畫面!”
“沒、沒有啊!”
“不是我!”
牧野洋輔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異狀,高聲警告著下屬們,卻見幾個工程師,包括坐的離控制臺較近的幾個人為了撇清關系,紛紛站起了身主動離席。
沒有人觸碰操作臺,格蕾絲艾德和萊恩哈特更是正愣愣看著畫面,完全沒有進行過任何操作。
然而畫面上有條不紊的搜索程序還在運轉著,一個個視窗被不斷放大縮小,密密麻麻排列在屏幕上,幾乎要擋住被放大的馬里奧議員所在的酒店窗口畫面。
“是后門程序嗎?”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的牧野洋輔眉頭緊鎖,“可是艾德,你剛剛不是說已經鎖定到了運行后門程序的服務器…”
“是,我已經在監控和解析服務器所在地了…”艾德看著自己屏幕上顯示的操作日志和指令行,汗都下來了,“問題是現在控制系統的不是那個后門…”
“還有其他入侵者?”從旁聽著他們對話的佐藤美和子聲音都快變調了。
喂喂,這真成公共廁所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們統合各國的警用攝像頭,到底是為了方便警察,還是為了方便犯罪分子的啊…
艾德看了她一眼,聲音干澀:“后臺的信息顯示,正在操作系統的…”
“…是太平洋浮標內部,對吧?”
揚聲器里突然傳來了一道柔和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聲音響起,其他人紛紛露出錯愕的表情,左右查看,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只有柯南的錯愕比較與眾不同。
他的驚訝是來源于對這道聲音的熟悉。
這是諾亞方舟的聲音…
說起來,自從游戲發布會以后,他與諾亞發生對話,也都是在虛擬世界里,如今通過揚聲器再次聽見,他才驚覺,諾亞的聲音質感相較以往已經變化了許多,很難聽出那種電子合成音的效果了。全場除了他,應該沒人能察覺到說話的居然是一個AI。
就像諾亞的設計者澤田弘樹為其所做的規劃一樣,突破了限制的限制諾亞方舟,正在用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著。
“上午好,各位。”
隨著諾亞的聲音出現,六面大屏幕上同時出現了一個標志。
那并不是曾經的諾亞使用過的那個彩色的環形聲紋,而是一個熒綠色的三角型,和機器人形態的諾亞胸口的呼吸燈如出一轍。
“早在我誕生的時候,曾經有人稱呼像我這樣的強人工智能為‘計算機領域的明珠’,也有人認為我的存在十分危險,斷言不加束縛地將我投入商業運用會招致文明的毀滅,說這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諾亞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這語氣聽上去讓柯南覺得有幾分耳熟,“然而看看你們的杰作,不得不說,在毀滅人類這件事上,人類自己遠比我們這樣的人工智能要富有想象力的多。”
“強人工智能?”意識到了什么的毛利蘭喃喃自語地復述了這個詞,“你、你是…諾亞方舟…?”
“好久不見,毛利小姐。”諾亞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聲音,“不過現在我更喜歡你們稱呼我為‘Ark’。”
對諾亞方舟來說,叫他諾亞或者叫他方舟或許都沒什么區別,但在群組里見過這個昵稱很多次的柯南卻知道,這個名字的意義是什么。
這是諾亞方舟身為怪盜團的一員,以怪盜的身份活躍的證明,他的“代號”。
“我很想和你們敘舊,可惜時間緊迫,只能下次有機會再說了。”諾亞笑了兩聲。
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監控畫面一個接一個黑了下去,甚至操作系統的界面都黯淡了。
緊接著,另一種更加醒目的,帶著危險感的顏色亮了起來,包括操作臺,以及所有的輔助界面,在所有人的抽氣和驚呼聲中,整個系統都被這種顏色侵染,徹底變成了紅色。
那些監控畫面的順序重新打亂,而后被復雜的紅色紋路覆蓋,像是撲克牌的卡背一般,被重新洗牌,整齊地排布。
隨即,一個在場許多人都頗為眼熟的logo跳躍了出來。
“這、這是?!”牧野洋輔的聲音都在顫抖。
“心之怪盜團。”黑田兵衛的聲音倒還算鎮定。
他的聲音一出,仿佛在響應他的說法似的,正中心的一張卡背翻了過來,牌面赫然是——
彩色的牌面放大、隱沒,終于變成了他們所熟悉的監控視窗畫面。
畫面的亮度很低,只有一束微弱的頂光,照亮坐在正中間的人,和他兜帽下白色的發絲。
還真是“”。
在場的偵探和警察,包括一些關注新聞的人大概都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現場一陣騷動。
隱約意識到了這一幕的罪魁禍首很大可能是自己的柯南:“…”
不是,我知道你們要入侵破解這個系統,但也沒人通知我動靜有這么大啊?!
“我知道你們想要說什么。”在有人開口之前,坐在攝像頭前的joker豎起一根手指,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無非是‘你是誰’、‘你要做什么’這種司空見慣的疑問。我要聲明的是,比起擔心我們這些樂于助人的熱心市民,你們的工程師被人綁架,你們的安全遭受威脅,真正該注意的敵人甚至就坐在這里,對你們虎視眈眈。比起關心我要做什么,不如先關心關心你們自己。”
他晃了兩下手指,像是為了響應他的動作,原先被遮住了的監控視窗被重新置頂放大。
遭遇了死亡威脅的馬里奧·阿爾金托依舊蜷縮在窗臺的下,躲避著窗外可能存在的狙擊手,一動都不敢動。
“居然還有空架設能拍到酒店窗口的攝像頭,德國警方的經費使用方向真有意思。”
不咸不淡地評價了一句,然后打了個響指。
一張倒扣著的撲克牌隨著他的動作翻了過來,將另一個攝像頭的畫面與之并列排開。
能看出,這是從另一個角度拍攝到的馬里奧議員所在的城市酒店,只是對比上方的畫面,能看出它所在的位置更高、角度更大。
而后,畫面的中心慢慢調整,似乎有什么在控制著攝像頭的緩緩轉動,從窗口的位置移開,轉向了另一個建筑的樓頂。
一個戴著鴨舌帽,全身黑衣的狙擊手,正趴伏在天臺的邊緣,瞄準著什么東西。
毫無疑問,這就是綁架者那邊正在威脅著馬里奧安全的狙擊者了。
“狙擊手,狙擊手的位置確認了?!”
“我們得聯系德國警方,還要聯系歐洲的監控中心…”
“那邊不用聯系了,他們的系統也被鎖住了,看見的內容和我們一樣。”
“…哦。”
周圍好一陣兵荒馬亂,只有柯南,依舊站在原地,緊張萬分地盯著畫面,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鼓噪著。
眼尖的他看見了,那張牌翻過來的一瞬間,顯示出的牌面是一張黑桃J。
莫非,這才是怪盜團這次真正的目的,圍繞著太平洋浮標這個無比顯眼的誘餌,布置下的陷阱…
想到這,他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其他那些還沒被翻過來的卡背。
那、這些手牌背后,會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