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就是短時間內還回不來,對吧?”
“嗯,你知道的。我還得忙著查案呢。”
“你的案子還沒多少進展嗎?”
“不,恰恰是有一些進展了,所以,就得更注意一點…”
毛利蘭勾著聽筒的電話繩,倚靠著事務所的辦公桌,撇了撇嘴。
那就是事態沒有得到改善,還得繼續隱瞞,甚至說,更加注重保密的意思。
新一這家伙…
“這樣。”毛利蘭瞥了坐在沙發上的毛利小五郎一眼,也沒控制音量,“最近氣溫還挺低的,你多注意身體。”
柯南隨口回了一句:“你才是,晚上少露著肚子睡覺,會著涼的。”
“瞎說什么呢,”毛利蘭瞪大眼睛,“我睡覺明明都有蓋好的。你這家伙…!”
不是都已經很注意沒有睡在一個屋里了嗎,新一又是怎么發現的——
柯南無奈地看看天。
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某人睡得第二天不舒服到都不敢多吃冷的東西,很難發現嗎?
“你這可是騙不過偵探的。好了,多照顧好身體。”
毛利蘭輕輕哼了一聲,也沒回答,掛斷了電話。
這么一通電話,就代表柯南快回來了,這是在歸家之前順便交代接下來行動和打算的聯絡。
“少整的這么黏黏糊糊的。”端著杯茶沒滋沒味在電視前喝的毛利小五郎不咸不淡地說,“你和那小子是什么生離死別的關系嗎?還‘多注意身體’…”
“爸爸——!發小相互關心一下怎么了?我和新一也挺久沒見了的吧!”
“‘發小’是嗎?”毛利小五郎怪聲怪調地模仿著女兒剛剛的語氣。
“吵死了啦!”
父女兩人正斗嘴,事務所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那個…”安室透微笑著站在半掩的門后,沖他們揚了揚手,“是不是我打擾你們了?”
“不會不會。安室先生午安。是來處理唐澤的出行申請的嗎?”毛利蘭很快收起已經要掐到毛利小五郎脖子上的手,很端莊地站好。
“是的,我把簽好字的文件帶過來了。和上次一樣,有毛利先生這么可靠的人隨行,審查官應該不會反對的。”安室透走進辦公室,將蓋好章的文件遞給毛利小五郎。
雖然說唐澤的特殊,早就已經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各式各樣的角度,成為公開的秘密了,他身上這層少年犯的殼子依舊存在。
理論上,正在執行保護觀察期的少年犯,唐澤只享有受限制的居住自由。
保護觀察是一種發生在未成年罪犯身上的,類似緩刑的機制,想要安穩地度過這個時期,當事人是不可以隨意離開居住生活的區域的。
要不是唐澤已滿16歲,他甚至不能脫離監護生活,現如今他的自由,主要是靠公安方面的關系給他放水放出來的。
如果他和安室透還保持著剛認識那會兒相互警惕的關系,那心之怪盜就居住在米花町,所有“受害人”都不超出這個活動范圍的事實,估計很快就會被執法部門發現了吧…
“好的,麻煩你了。”毛利小五郎接過他遞過來的申請,“這種申請不好批復的吧?”
“理論上確實不好申請,不過,唐澤來東京以后確實協助了警方很多次,警視廳也有很多警察對他印象良好。這也是唐澤自己努力爭取來的表現…”安室透露出和煦的笑容,說了一句暗示性的回答。
一般來講確實是不好這么申請的,非緊急事務的話,唐澤這種情況就算申請了也通過不了。
安室透的意思就是,這是警察方面知道唐澤的情況,給他多放了點水…
也不能說是假話吧。
“嗯,這次的理由很正當的。”毛利小五郎掃了一眼申請表上理由一欄的“處理家庭事務”,替唐澤解釋了一句,“他確實應該回京都一趟。”
不管那個大阪小子到底調查出了什么東西,他可不是會無的放矢的人。
既然他說有自信讓案件重新進入流程審理,想必是確實有了一些把握在身上。
更何況,唐澤本身就是他家剩下的最后一個人了,他家里的事情,是應該本人去處理的。
安室透頷首贊同:“我理解,毛利偵探。唐澤就麻煩您多照顧了。我相信他不是什么壞孩子,這中間的誤會能得到解決也好。”
反正對組織來說,真正的唐澤昭已經沒了,如今的唐澤昭是庫梅爾掩飾身份的一層皮囊。
之所以當時還要求他按照原有的軌跡繼續生活,是指望用唐澤昭這個名字打窩。
唐澤一川的影響力不會因為死亡而直接消散,唐澤夫婦除開是前沿領域的開創性學者以外,本身就是外科大拿,唐澤昭一定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話是這么講,不過安室透心里清楚,這么干的另一層理由,那就是太麻煩了。
為了算計唐澤,為了無聲無息將唐澤家可能的遺產都收入囊中,組織做了許多布置。
只是庫梅爾要用這個身份一個理由,沒道理讓組織犧牲這部分布置的資源,當時的他,“還不配”。
而現在,當波本和庫梅爾走到足夠高的位置以后,庫梅爾如果表示不希望這個身份受到太多束縛,想要更自由一點時,組織沒有拒絕的理由。
或者說,參與人卡爾瓦多斯已死,貝爾摩德的攻擊性有所收回,朗姆也不敢拒絕了。
不說給他徹底洗白吧,把案件那些顯而易見的疑點拿出來重新處理,理由足夠正當了。
想到這里,安室透忍不住又扯了下嘴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一點。
身為公安的降谷零,可以插手許多司法程序,可以在許多時候為了情報的要求,參與和制造司法交易,偏偏面對這么一樁明顯的冤假錯案,他要顧忌下黑手的人的反應,要考慮到可能牽扯到的勢力,加上東京和京都的距離,他所管轄的領域也南轅北轍,愣是除了調查本身,沒有直接干預的辦法…
真是可笑的事情啊。
“誤會?哼,搞不好,都不止是誤會這么小的問題了…”毛利小五郎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準備把唐澤的票一起訂好,臉上也難得浮現了一些深沉之色。
完全發生在暗箱里的事情,想要將它曝露在陽光下,阻力一定是相當大的。
也幸好大阪小子是警察高官的兒子,換成其他人,想要拆穿這出戲,遭遇的阻力一定大得多。
“我明白。不過,您是很有影響力的名偵探了,這方面,還需要您多加注意…”
“我會的。唐澤的問題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后退幾步的毛利蘭看著他們兩個保持社交辭令不知道打什么啞謎,低下頭,看著手機里收到的郵件。
…好吧,那家伙難得沒有說謊,他手上的案子,搞不好真的,有了一些進度。
明里暗里的,許多人為了唐澤的事情忙碌起來。
只除了似乎忘記被通知的當事人自己。
“誒,翻案嗎?”剛剛陪著孩子和隊友們露營歸來的唐澤,看著被放在自己面前的車票,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嗎?”
喂喂,這才過去了“幾個月”啊,還遠沒有到應該結局的進度吧?
哪有一年保護觀察期坐不滿就要給人翻案的事情,違反基礎設定了喂。
“是啊。怎么了,被人當成罪犯很好玩嗎?”毛利小五郎沒好氣地說,“而且也未必能直接翻案,別想那么樂觀了。”
要是個好解決的問題,那服部平次單槍匹馬就應該能給他解決掉了。
拖到了現在,還需要唐澤本人去進行配合,那就說明遇到的阻力確實不小。
毛利小五郎覺得,凡事不能盲目樂觀,姑且當作一個能讓案件進入重審步驟的前炮吧。
“老實說,我都已經習慣了。”唐澤聳了聳肩,“現在的生活沒什么不好的。”
家里有大house還得住咖啡廳好像是慘了一點,但他捫心自問,這個生活條件真不錯了吧。
哪怕是住夾層閣樓,他還有獨立浴衛,單人間,房屋挑高是低了一點,但空間還算寬敞。
更別提他還能白嫖咖啡館的餐飲,可以自由使用廚房,更能去樓上鄰居那里一起吃飯,行動上更是自由,生活充實極了。
而且考慮到他的多重假身份,他如今的生活費報銷渠道都不止一個,甚至包括FBI——哪怕赤井秀一如今在假死,預感到哪里可能有點問題的朱蒂也沒有停止和他的接觸——他感覺他被自己養的挺好的。
有一說一,真的,有一說一,比絕大部分大學生的生活像人了,唐澤真沒覺得哪里被虧待了。
“你要是喜歡現在的生活,大可以在撤銷那些東西以后,光明正大地轉學過來。正好你學籍都在這里了,想要完成這個轉換也不困難。沒必要這樣子受人白眼。”毛利小五郎搖了搖頭,只覺得這熊孩子太低估人情冷暖了還是。
他們幾個了解唐澤的人不會把他當成異類看待,只覺得他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想要在其他方面補償他一些,可別人不會這么想。
就好像走在路上看見一個人身上有紋身,理論上對方確實不一定是壞人,紋身甚至可能是為了掩蓋手術疤痕的一種美化手段,外表歧視更是不符合政治正確,不能因為對方的外表就直接給他定罪。
可是有紋身的人一定比沒紋身的人有問題的概率大,作為陌生人來說,肯定是要顧慮到這些因素,想要盡可能避嫌的。
“那都是一些不了解的人產生的偏見。而這些會因此而產生偏見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我需要在意和認識的對象。”唐澤有理有據地反駁,“所以無所謂。”
“怎么可以真的無所謂。你未來還是想要好好考學,好好生活的吧?可不能讓自己的人生產生不必要的污點。”毛利蘭用力搖頭,“我知道你不缺少朋友啦,也不是希望你因此會多很多朋友。但是不能讓自己的人生因此而被沾染不是嗎?”
她對唐澤的豁達是敬佩的,不,應該說,絕大部分認識的人都一定很敬佩唐澤的豁達。
面對這種困境,能站起來繼續走下去的人都很少,而唐澤面前的這份機會,可以說完全是唐澤自己努力的結果。
他不努力,不善良的話,就沒有認識柯南、認識服部,和他們成為朋友的可能性。
他沒有積極參與進日常遭遇的那些事件里的話,哪怕是因為他的外表而對他天然有好感的園子,都不可能那么快和他親近起來。
看似是得到了許多偏愛和助力,但這些偏愛和助力無一不是唐澤自己爭取來的。
已經認識唐澤有一段日子的毛利蘭很清楚,唐澤根本不是熱衷社交的類型。
他要是熱衷社交的話,不說班上所有人吧,一大半人都可以在唐澤極富人格魅力的舉止和談吐中,成為和唐澤勾肩搭背的好朋友,可唐澤沒有這么做。
所以,和他們這些人的交際,毛利蘭猜測,唐澤始終是有“目的性”的。
正如他自己剛剛說的那樣,他找的是不會因為對方身上的紋身而畏懼,先一步敬而遠之的人,始終都是“他認為值得結交的朋友”。
這當然是唐澤的努力,唐澤也值得這樣的結果。
所以,既然導致唐澤被迫背上那些罪名的人,和給新一造成麻煩的人是一群人的話,為什么要讓他們得逞呢?
一點點也好,要反擊那些陰暗的東西,更不能辜負新一和服部的努力。
“…既然連小蘭都這么說,好吧。”
唐澤看著被推到面前的車票,暗暗嘆了口氣,還是把它收了下來。
他能明白毛利父女的做法,估計這又是服部平次那邊取得了什么階段性的成功,迫不及待要讓唐澤去試試看了。
也對,換成正常人早應該急了,他不急,反倒顯得異常。
就當是,為了讓對他還不夠了解的那些朋友能安心好了。
不過話說,他們就這么去京都的話,真的沒問題嗎?毛利小五郎,不會又接到了某些聽著就耳熟的委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