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人并沒有多言,只是說道,“當年平天教養出來的一個禍害吧,實力也到了道真境,一直被封在東宮的天王殿,前段時間封禁有所松動,不過,被那棵樹給擋回去了…”
他娓娓的說著,卻也沒明說是個什么東西。
陳陽道,“那棵樹又是什么情況?究竟是正是邪,是善還是惡?”
棺中人聞言,卻是淡淡的笑了笑,“能問出這個問題,證明你的思想還不太成熟。”
“怎么說?”
陳陽挑了挑眉,自己怎么就不成熟了?
棺中人道,“所謂正邪善惡,有那么重要么?是正是邪,關鍵還是看立場,不管它是什么樣的存在,它要是站我這邊,所作所為,符合我的利益,那么,它就是正,是善,反之,便是邪,是惡…”
陳陽聞言一怔,顯然他沒想到,棺中這位存在,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所以,一切看利益?
它曾經是什么樣,將來是什么樣,都不是事,關鍵看它現在,它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
換句話說,棺中這位存在的觀點,以好壞分正邪,是一種思想不成熟的表現。
“那,前輩覺得,他是正是邪?”陳陽隨即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問題雖然一樣,含義卻不一樣,他是想知道,如今這株三尸神樹的存在,是否符合所謂的利益,有害還是無害?
棺中人說道,“有它的存在,可以牽制住天王殿的那位,從這個角度來講,它能算是正…”
“同時,天王殿那位的存在,也能牽制住它,這二者算得上是相互牽制,互相平衡吧,倘若有一日,天王殿那位牽制不住它了,讓它有了壯大的資本,那它便算是邪…”
聽著棺中人的言語,陳陽似懂非懂。
所以,三尸神樹的存在,無關正邪,就算它是邪惡之樹,但它現在能夠牽制住天王殿的存在,那么,它就是正。
陳陽道,“它現在在煉藥,不知道煉的是什么藥,我聽它說,需要造化境強者的玉骨入藥…”
棺中人道,“知道為什么不準造化境的強者進入地宮么?”
陳陽訥訥點了點頭,話說到這個份上,他還有什么不懂的。
棺中人道,“造化境強者進入地宮,很容易打破地宮中的平衡,這才是根本,至于它煉藥,呵呵,當年那只老龜都沒能煉成的藥,它又怎么可能煉成?這些年,它已經陸陸續續煉過幾爐,無一例外都是失敗,所以,不必理會,讓它把時間和精力都消耗在這上面也好,至于玉骨,升天殿那邊,玉骨夠它用了…”
升天殿的玉骨?
陳陽心中訕訕。
升天殿的那些個尸身,已經被食骨蟞群啃噬得所剩無幾,他剛剛去看過,也就二三十具,其中有一半是達到造化境的。
畢竟喬老說過,上面會派人下來對這批尸身進行研究,所以,多少還是給人家留點。
“所以,它要煉的是什么藥?”
陳陽岔開了話題。
他對三尸神樹所煉的藥,很是好奇。
道真境強者所煉之藥,當不是凡品。
棺中人說道,“到了它這個層次,所思所想,唯有更進一步,這丹叫做天劫丹,道真境的強者,服用之后,有機會沖擊天人境界,算得上是一種極為逆天的丹藥了…”
“在平天教來到此地之前,這石王谷地宮,本是一座極為古老的大墓,據說是某位藥王的墓,當年姓石的帶人來到這里,在這墓中起出天劫丹的丹方,之后便將丹方交給了座下四獸之一的老龜…”
“可惜丹方是殘缺的,無法進行煉制,那老龜在煉藥一道上,倒也有著極高的天賦,在得到丹方之后,便幾乎將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煉丹之上…”
“后來,據說它把丹方補全了,真讓它煉制出了天劫丹,但是,沒什么用,成丹的時候,引來的天雷,直接丹毀人亡…”
“如此一來,老龜一死,完整的丹方便失傳,時隔這么多年,這棵老樹又把這爐丹藥撿起來,想要重走那老龜的路,可惜它不是老龜,沒那么高的天賦,從它這么多次煉丹失敗來看,它撿來的丹方,恐怕也只是殘缺的…”
棺中人的話語,帶著幾分戲謔。
似乎壓根就沒把三尸神樹當成一回事,這等逆天的丹藥,怎么可能說煉成就煉成?
陳陽道,“瞎貓也有碰上死耗子的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被它給煉出了天劫丹,到時候恐怕樂子就大了。”
棺中人沒有說話,似乎陳陽現在去考慮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陳陽把山君鐵券拿了出來,“前輩,你可認得這東西?”
棺中人明顯稍微愣了一下,“你從哪兒弄來的,怎么只有這么一小塊?”
陳陽簡單的講了一下因果,繼而說道,“我聽說,這鐵券完整的時候,一直供奉在峨眉齊天觀,其中隱藏著一個大秘密,不知道前輩能不能幫我解惑?”
到這個時候,這位棺中前輩的身份,陳陽心中其實已經是了然了。
九成九便是當年齊天觀的觀主,臥云道人。
所以,這鐵券如果真有什么秘密,那么,這位棺中的前輩,絕對是第一知情人。
“秘密,呵呵。”
棺中人淡笑了一聲,繼而說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把這鐵券重新收集完整,再來找我問這個問題不遲…”
陳陽低頭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鐵券,“我看這鐵券外表普普通通,而且已經被切割成數片,不像是能有什么秘密的樣子…”
就這鐵券,有沒有秘密,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么?
陳陽甚至能用雷達探到它的內部構造,這鐵券根本沒有任何可疑。
你說它里面藏著什么東西吧,都切開了,能藏什么東西?
你說它外表上記錄了什么吧,鐵券表面光滑的很,只有一些普通的紋路,更不像是記錄了什么有用信息的樣子。
所以,陳陽很疑惑,收集這玩意兒,真的有用么?
等陳陽再問,棺中人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只一句話,既然這東西已經被分成了六塊,那么,你沒把這六塊鐵片找齊之前,我就算告訴了你,也是白搭。
陳陽苦笑了一下。
他收起鐵券,接著又和棺中人講起了四峨山天人墓葬的事。
陳陽本以為他會很驚訝,但是,出奇的是,棺中人表現的卻很平淡。
似乎那墓葬,真的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陳陽有些費解。
仔細想來,那墓葬中,也許并沒有什么他能看得上的,所以棺中這位存在才會如此淡定。
棺中人對于四峨山的天人墓葬,應該是有了解的,不然,常人驟然聽到天人墓葬,都不會是這個反應。
臨走前,陳陽告訴了棺中人,黑蛟王的死訊。
黑蛟王離開前的那番話,陳陽也給它帶到了。
棺中人聽完,久久也不見言語。
“死了也好,它自己選的路,旁人也干涉不得。”棺中人有些唏噓。
言語之中透著十分的感慨。
也許,他心里還保留著一份尚未完全割舍的情感吧。
“你回去之后,告訴你叔公,讓他最近得空了,來這里找我,我有些事情要與他分說。”棺中人很快便收拾了心情。
陳陽眼神微動,“前輩,有什么事,不能給我說么?”
“呵。”
棺中人苦笑了一聲,“給你說了,你也幫不上忙…”
“前輩不說怎么知道我幫不上忙呢?”
“我將于近日準備突破道真境界,屆時,這地宮失了鎮壓,恐會生出變故,所以,你讓他盡快來一趟,一來為我守關,二來鎮壓地宮…”
“啊,這…”
陳陽聞言,瞳孔微張,“前輩終于要突破了么?”
“呵,這一天,等太久了。”
棺中人感慨了一聲,“記住了,這事絕密,別告訴旁人。”
守關,鎮壓地宮?
這事陳陽可真幫不上忙,當即說道,“前輩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我在這兒,先提前恭喜前輩了。”
“呵。”
棺中人自嘲的笑了笑,“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能不能安全度過天雷考驗都還難說。”
“前輩乃是大能,應該沒什么問題的吧。”
陳陽滿是痕跡的拍了一個馬屁。
棺中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將陳陽給打發走了。
又一位道真境即將誕生了么?
從石王谷出來,陳陽抬頭看了看天。
晴空萬里。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時間已經快中午,陳陽也沒急著下山,而是去尖峰寺討了口吃的。
如今的尖峰寺,已經和熱鬧不沾邊了。
冷冷清清的,一周也不見得能等來幾個香客,寺里的伙食水平也明顯下降了許多。
龍燈他們已經回到寺中療養,陳陽和他聊了一下,尖峰寺現在,確實面臨了困境。
本來寺里就算沒有香客來添香油,寺里的師傅們也有勞作,是可以自給自足的,但是現在不少師傅都受了傷,下不了地,做不了活,一個個都只能是等吃的。
這樣下去,早晚坐吃山空。
龍燈已經有了想解散寺眾的想法,寺里有不少人是山下的農戶,打發他們下山,生計是不成問題的。
他可以帶著剩下的人,回報國寺去,報國寺那邊也愿意接受他們。
如此一來,一方面解決生計,另一方面,經過之前的種種之后,他們總覺得尖峰寺不安全,現在寺里就一幫老弱,如果再遇上之前的那種事,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后果。
對此,陳陽也不好給他們意見,錢這方面,他倒是可以幫忙解決,但安全感這方面,他就沒辦法了。
不過,當陳陽說出愿意給尖峰寺捐資的時候,龍燈的安全感立馬就來了。
他當即便給龍燈轉了十萬。
龍燈感動的差點老淚縱橫,都想給陳陽立個牌位誦經祈福了。
十萬塊,不多。
但是對于這些常年住在山上的老人來說,足夠他們吃穿住用一段時間了。
“小陳,我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禪房里,龍燈的眼眶有點濕潤,如果不是憋的沒法,他也不想離開尖峰寺,畢竟在這兒這么多年,有很深的感情了。
陳陽在這個時候施以援手,確實是讓他感動。
“大師,不用說那些見外的話,你有我的電話,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找我便是了。”
陳陽搖了搖頭,“寺里安全確實也是個問題,如果大師不介意的話,養上幾條狗也許會好些…”
佛家講究眾生平等,養狗也不是什么禁忌。
龍燈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日子閑著沒事,我整理了一下金壇師叔的遺物,有些東西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小陽你既然來了,要不幫我看看?”
金壇的遺物?
金壇,就是劉長青。
陳陽稍微一怔,倒是來了興趣。
龍燈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領著陳陽出了房間,來到院子對面靠墻角的一間禪房。
禪房上了鎖,龍燈取出鑰匙將門打開。
嘎吱一聲。
房門打開,里面有些昏暗,門邊有根拉線,龍燈拉了一下,燈亮了起來。
房間不大,很是簡潔。
除了一張床鋪之外,也就一個柜子做的桌案,窗戶用一張簡單的布簾遮著。
床上罩著蚊帳,被褥還整齊的迭著,房間里干干凈凈,顯然是有人打掃的。
這就是劉長青住了幾十年的地方。
為了一顆三尸果,在尖峰寺青燈古佛幾十年,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想的。
如今,劉長青已經死了,他的東西,該燒的肯定都燒了。
房間里可以說是一覽無遺。
龍燈將窗前的柜子打開,里面放著個行李箱。
很老款的花格子行李箱,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他行動不便,陳陽上前幫忙將行李箱提了出來。
這種行李箱,是需要插鑰匙的,不過,鎖明顯是壞的,鎖孔旁邊有兩個鈕,輕推一下,鎖便開了。
一股塵封的氣息撲面而來。
里面放著一個塑料袋子,里面裝著的,是一封封掛號信件。
有二三十封。
陳陽拿出來看了看,多是和段秋萍之間的書信來往。
字里行間,濃情蜜意,二人在信中互訴衷腸,看得陳陽直搖頭。
不知道內情的人,也許會被這段天荒地老般的愛情所感動,但是,對于陳陽而言,只會覺得惡心。
也有一些是和其他人的書信往來。
陳陽也沒時間去一封一封的查看,他把手里的信裝回袋子,又把袋子從箱子里取了出來。
下面放著一個布包,一個鐵質的飯盒。
布包打開,目之所見,讓陳陽稍微一怔。
一堆凌亂的瓶瓶罐罐,中間有一個東西頗為惹眼。
山虞印?
又是一顆山虞印?
陳陽呆了半秒,自己和這東西這么有緣的么?
他把那顆山虞印撿了起來,看了下底面。
哈了口氣,在自己的手背上印了一下。
“八面山印。”
居然是八面山的山虞印。
陳陽眼神微動,他記得馬陽和江憫說過,八面山的山虞印,是在丁煥春的手上。
當年,丁煥春就是靠著八面山的山虞印,讓馬陽他們誤以為他是官方的人,從而有過一番結交。
這印,怎么又出現在了劉長青的遺物中?
陳陽略微思索,大概猜測到了一些因果。
當年神樹產出了兩顆果實,分別被丁煥春和楊東關所得,劉長青空手而歸,選擇在尖峰寺等待,也許,當時丁煥春把山虞印給了他,當做是出入地宮的某種憑證。
當然,事實如何,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八面山的山虞印,出現在了這里。
這不又是給他送了么。
他將山虞印攥在了手里,又看了看那些個瓶瓶罐罐。
基本上都是些蠱卵藥品之類的東西。
這個劉長青,可是玩蟲子的行家。
陳陽沒有太大的興趣,尤其是那些藥品,是藥是毒都分不清,給了他,他也不敢亂用。
他把那個鐵飯盒拿了出來。
里面叮叮當當的,打開一看,再次怔住。
飯盒里裝著的,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鐵片。
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
陳陽直接傻了眼。
山君鐵券?
又是一塊山君鐵券?
真的假的?
陳陽呆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將鐵券拿了起來。
確實是一塊山君鐵券。
“不對呀。”
陳陽腦海中一個閃念,他如今手中已有三塊山君鐵券。
其中一塊,從王盼娣的遺物中得來的,可以肯定是屬于段秋萍的那一塊。
第二塊是黃燦撿來的,因為是在黃家村后山那個蜘蛛洞附近撿的,那蜘蛛洞又連通著丁煥春的葬身之地,所以,大概率是屬于丁煥春的那一塊。
而第三塊,是從任千秋手中得來,任千秋可是親口說了那塊山君鐵券,是劉長青給他的。
既然如此,劉長青的遺物里,怎么可能還有一塊?
這塊山君鐵券,又是從哪兒來的?
假貨?
陳陽挑了挑眉,這東西,會有假貨?
他將這塊山君鐵券放在手中,反復查看了幾遍,也沒看出什么真真假假來。
劉長青也不至于收藏一塊假的山君鐵券在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