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人,總是有著相同的欣喜。
而不快樂的人,他們的沮喪卻往往各有不同。
哪怕是阿斯塔特戰士,哪怕是基因原體,甚至,哪怕是那些比他們更強大的人物,都是逃不脫這條蒼白可笑的定律的。
而當阿里曼想明白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已經作為第十五軍團的使節,站立在北極星號那寬闊且陰冷的停機坪上了。
源源不斷的破曉者正在他的身邊繞行,就宛如灰白色的水流被河道中央那猩紅色的巖石所切開,所有的摩根之子都顯露出了一種源自于他們的基因原體的生理特征:那偏向淺色的發絲,與冷色的雙瞳。
馬格努斯之子看著他們,看著這些同樣散發著靈能氣息的,來自于第二軍團的戰斗兄弟們,他下意識地清點著他們的人數:超過了九百,但是不到一千。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阿里曼知道,就在此時此刻,從他身邊經過的,是破曉者軍團之中,所有的靈能者:馬格努斯之子本能地想要了解,自己在這艘戰艦上,到底會有多少同類。
就在第二軍團之主進行著她對普羅斯佩羅的訪問的時候,摩根把她所有的靈能子嗣通通派到了這個世界的地面上,通通帶到了提茲卡城,她是當著馬格努斯的面,下達了這個命令的,當時,他們正在緋紅之王的光芒大金字塔里,欣賞著他所譜寫的,與亞空間中各類生物的交流感悟,與互動的可能性。
馬格努斯很樂于聽到有更多的破曉者,而不是區區三十名隨從會來到提茲卡城,這位優柔寡斷的亞空間觀察學者對自己的血親有著近乎于天然的信任,甚至在馬格努斯的眼中,摩根把自己所有的子嗣都帶到提茲卡城,一起欣賞這里的興旺和輝煌,才是最好的事情。
而緊接著,緋紅之王立刻派出了更多的子嗣,安排他們接待第二批抵達的破曉者訪客們,而他自己則是號令著凡人仆役,去為他的血親準備過夜的房間:馬格努斯已經做好了摩根在這里長住幾日,和他一起秉燈夜談,抵足而眠,共同探討、學習與探索亞空間的幻想了。
他早就想這么干了:在緋紅之王看來,學術不能是一件過于孤獨的事情,尤其是在他與人類之主的亞空間遨游成為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美好回憶之后,馬格努斯就一直等待著一個能夠其他人再次結伴于亞空間,一起游學的良機。
甚至就連馬格努斯,都知道這是一個幻想:一個與他同樣地智慧與理性,與他同樣地了解與沉溺于亞空間的強大人物,他出現的概率即使放眼全銀河,都足以稱得上是一個幻想了。
但今天,幻想成真了。
這怎能不令他高興,怎能不令他興奮,怎能不令他那顆躍動的心臟砰砰直跳,肆意積攢著對這位血親的無限好感呢?
但,很可惜,馬格努斯的幻想又很快就破碎了。
當千子軍團的基因原體向著自己的血親,講述了那個偉大的未來計劃之中,他才發現,他和摩根已經一起消磨了幾十個小時,對于一次訪問來說,無論如何,這都是需要暫時休息的時間了。
但是摩根的要求,則是更進一步:這位第二軍團的基因原體,以一種委婉、親善卻堅決的態度,打算結束在普羅斯佩羅的旅行,回到她的艦隊之中,向著更遠方的目的地去航行。
有那么一瞬間,馬格努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中觸怒了這位難得的血親與知音。
是他講述的知識不夠淵博與深奧么?
是他展露的成功不夠成功與震撼么?
還是…提茲卡城,還不夠輝煌與偉大?還不夠繁盛與璀璨?還沒有展露出亞空間的偉力?還不足以讓他的血親發自內心地,認同他的偉大理想?
萬千的憂慮在馬格努斯的心頭一閃而過,直到摩根微笑著,掏出了一封信件,一封來自于他人的優美回信。
那封信件來自于奧林匹亞的鋼鐵之主,佩圖拉博。
信件中清晰的寫著:早在摩根剛剛回歸自己軍團的時候,也就是數個泰拉標準月之前,蜘蛛女皇就已經與自己的鋼鐵兄弟有了一個約定。
他們會在奧林匹亞進行一次會面,探討一些軍團彼此之間的合作事宜,按照時間,如果摩根在普羅斯佩羅再拖延幾天的話,可能她就無法準時赴約。
言至于此,馬格努斯也就沒有再強留他的血親。
摩根夾著這封信,緩緩來到了馬格努斯的面前,拉住他的手,拍了拍,那西垂的日光,將兩位基因原體的影子清晰地投在了光芒大金字塔的潔白石壁上,就宛如神話中的歌德與墨菲斯特。
其實,我真的很想在這里逗留幾天,馬格努斯。
我在這幾十個小時里,所感受到的震撼,超過了我在冉丹戰爭的十年光陰。
在冉丹戰爭中,我見證了帝皇的力量。
他是可以掌握太陽與星辰的主宰。
他是能夠決斷帝國與世界的君王。
他是圣喬治。
他是阿薩王。
他是行走于凡世的赫拉克勒斯,抓取著海德拉的蛇首。
他是屠戮諸神與怪物的,黃昏的擬人化,舉手之間,將來自于另一個帝國,另一個霸權,另一個王座的利維坦,斬落在了血骸與癲狂之中,將其化作了自己王座下那數之不盡的骸中的一朵。
他是如此的偉大,如此的強悍,敢于幻想千萬人都不敢奢想的宏圖偉業,并且掀起一場橫跨銀河的遠征。
銀河中,沒有多少事情是我們的父親不敢做的。
可你所做的事情,依舊是連我們的父親,都不敢想象的。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
無論是提茲卡城,還是伱與你的軍團,都讓我大開眼界,我做夢都沒想到,在這個時代,我會親眼看到眼前的這些景象,這些堪稱驚世駭俗的存在,這些足以讓我無聲流淚,啞口無言的美妙旋律。
但你做到了,馬格努斯,你做到了這一切,而且還渴望著做到更多:我覺得我沒有那種智慧,去評價你的所作所為,但是我相信一點,馬格努斯。
當你成功的那一天,當普羅斯佩羅真的如你所說,成為了亞空間與現實宇宙的橋梁,并讓靈能覺醒成為人類的影子的那一天。
相信我,馬格努斯。
無論是我們的父親,還是我們的大部分兄弟,甚至是他們的追隨者與子嗣,以及那些,足以代表一望無際的凡人輔助軍,足以代表整個銀河系的艦隊,足以代表全帝國的意志與力量的人物。
他們全都會來到你的普羅斯佩羅,他們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火焰與響徹天地的震撼,整個普羅斯佩羅都會被他們的所掀起的浪潮,所徹底地淹沒。
所有人都會低語千子,都會低語普羅斯佩羅,都會低語你馬格努斯的名字:然后,在未來的漫長時間中,也許就不會有人能夠直呼你的名字了,你會成為某種代號與象征,成為哪怕是最勇敢的人,都不會輕易提及的特殊存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摩根看著馬格努斯。
那雙青藍色的瞳孔,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那愚蠢到讓人無奈的兄弟。
在某種內心情緒的催動下,在某種最低限度的憐憫中,在對于最后的仁至義盡的追求下,她直視著自己的血親,輕輕地吐出了這幾乎是揭露一般的語言。
馬格努斯沉默著,思考著,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真的聽進去了摩根的話語,真的能夠抓住這些話語中,那閃爍其詞的真相。
蜘蛛女皇甚至感覺自己出現了一種幻覺:在她的血親那清澈到愚蠢的瞳孔中,似乎有了一絲真正的智慧在閃耀。
但下一刻,伴隨著那股熟悉到讓人生厭的笑容,回到了馬格努斯的臉上,摩根知道:這終究只是幻覺而已。
是的,馬格努斯想通了。
他“想通”了。
基因原體笑了起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血親的手,帶著欣慰與感激的情緒,拍了拍。
“你說得對,摩根。”
摩根看著眼前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她的本能在告訴她,剛才的那一串話語,似乎并沒有起到作用。
又或者說,它們的作用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
還沒等她想完這一切,馬格努斯那清澈的感慨,就緩緩地來到了她的耳邊。
“他們不會再稱呼我的名字,的確是這樣,摩根,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話,我真的不會想到。”
“我們的兄弟荷魯斯被尊稱為牧狼神,而我們的另一個兄弟圣吉列斯,所有人都會稱呼他為天使或大天使,他們配得上這一切,因為他們的名聲已經蓋過了他們原本的名字,他們的強大力量和豐功偉績造就了這一切。”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我偉大理想實現的那一天,我也會像他們那樣,人們不會再稱呼我的名字,而是一個稱號,一個象征著尊重與敬愛的稱號。”
“就像你說的,摩根,我的確該想一想了,到時候,我應該被怎么稱呼呢?”
摩根挑起眉,她很認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血親兄弟。
你…是認真的嗎?我的馬格努斯 緋紅之王笑著,他的笑聲中多了一絲明顯的靦腆。
“哦,摩根…”
“雖然作為一個學者來說,理論上,我不應該在乎這種虛名,不過你知道的,這在某種意義上,也象征著千子軍團的榮耀,我的確應該重視一下,更何況,緋紅之王這個稱呼,的確不太讓人滿意…”
馬格努斯笑著,他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就像一個有些內向的,卻被最直白的夸獎搞得不好意思的研究者一般。
她想嘆氣。
她想深呼吸。
她甚至有點懷念那頭獅子了。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看著眼前這位自顧自地,沉浸在未來美好幻想中的基因原體,又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懷疑之中:這到底是馬格努斯的真情流露,還是他那精湛到讓人無法分辨出來的演技?
他到底是不是在耍她?
但無論如何,摩根還是決定最后點撥一下。
那句話并不是重點,我的馬格努斯。
摩根的話語,似乎伴隨著某種嘆息而傳來。
你應該仔細聽聽,我剛才的那段話語中,中間的那一部分。
我的馬格努斯,稱號并不是真正的問題。
而是他們。我們的父親,我們的兄弟,以及那些凡人。
他們會來到普洛斯佩羅:在你實現你的偉大理想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到來。
他們會帶來火焰,會帶來震撼,會帶來浪潮,那可能會…
她猶豫了一下。
傷害到你的軍團,和你眼前的一切。
以摩根的標準來說,這句話語已經直白到有些過分了。
但即便如此,還沒等蜘蛛女皇的這種對于冒失行為的自我譴責中走出來,馬格努斯那爽朗的笑聲就已經代替了他之前那有些羞澀的低語,在摩根的耳邊,噼里啪啦的炸響了。
“你不用擔心,摩根。”
“我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了。”
基因原體的胸脯被他拍的啪啪作響。
“當我在很久之前,決定開啟這個計劃的時候,我就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它們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了!”
“就像我跟你說的那樣,即使在我們的兄弟中,即使在我們的父親所親造的這些最優秀的人物之中,依舊有著一些不可救藥的愚蠢者,在反抗著靈能的力量,在無視著真正的未來,在用他們那淺薄的認知,螳臂當車。”
“我知道他們會做什么,我知道當我的偉大計劃在普羅斯佩羅上最終實現,當這個世界成為了亞空間與現實宇宙的通道和橋梁,成為了一個安全的眼球的時候,他們會做的事情。”
“火焰?”
“那是當然的。”
“他們當然會來,他們會帶著火焰,帶著他們心中的火焰,那因為無窮無盡嫉妒、野蠻和恐懼而熊熊燃燒的,曾經燒死過無數偉大探索者的火焰。”
“他們會讓他們的火焰,讓野蠻的叫吼,讓蒙昧的浪潮,席卷普羅斯佩羅,他們會無比渴望,吞噬掉這個通向真正未來的理性國度。”
“他們可能會蠱惑他人,會發布謠言,會像之前的紛爭時代中那些暴君所做的那樣,將靈能者逼迫到大眾的對面,將惡毒的讒言流進我們的帝皇的耳中,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將我的偉大計劃訴說成惡毒且愚蠢的可悲獻祭。”
“這就是他們的火焰,他們心中那卑劣的火焰。”
“多謝你的提醒,摩根,火焰這個詞,的確適合形容我會遭遇的流言蜚語。”
“但我早就預料到了。”
“那可能會是一場會議,一場他們所召開的會議,他們會想要在那里對我進行一場審判,讓我背上他們早就已經寫好的罪名,讓我的偉大理想胎死腹中,讓他們心中的卑劣火焰,將人類真正美好的未來吞噬殆盡,挫骨揚灰。”
“就像那些泰拉上的保守派,在最遙遠的過去,用他們的火焰燒死所謂的女巫一般,他們也會把同樣的事情,放在我的身上。”
“你放心吧,摩根,我早就做好了這一切的打算,我做好了面對他們心中與口中那些火焰的打算,我無所畏懼!”
“我會迎戰他們!”
“我會獲得勝利!”
“然后開啟新的未來!”
說到這里的時候。馬格努斯抬起了頭,他的面容是那樣的肅穆與沉著,就像是一位要為了真理而犧牲的先行者一般。
“會議!”
“辯論!”
“甚至是派遣那些野蠻的小股部隊,想要燒掉我的圖書館,想要恐嚇我的人民,想要以此來嚇退我的行動。”
“我通通都已經預料到了。”
“無論是我,還是千子,亦或是提茲卡城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懼怕這些行為的,我們會高舉真理和未來的旗幟,用無可反駁的演講與真相,將那些陰影中的藏匿者,披露地體無完膚。”
說罷,他仰起頭,似乎想起了一個古老的故事。
“你還記得我們在之前所討論過的一個寓言故事嗎?摩根?”
…洞中之影?
“你果然還記得?”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火焰在洞穴的外面燃燒,散射出了光芒,照到了洞穴之內,讓生活在洞穴里面的人有了影子,但那些人是看不到洞外的火焰的,于是他們就把影子看做是原本就存在的東西。”
“而現在,我就是那個走到洞外的人,我就是那個拾取并理解了火焰的人,我會拿著火焰,回到洞窟里面,向他們講述世界的真相,和影子的虛假。”
“他們當然會驚恐萬分,當然會用卑劣的語言來攻擊我,他們甚至會想把火焰丟在我的身上,來驗證他們的惡毒的思想:這些都是我早就知道的。”
“我知道他們,就像我知道這世界的一切真理,知道著世間的一切命運一樣,所以,我無所畏懼,摩根,因為火焰是傷不到我的,它同樣傷不到我的軍團。”
“畢竟,哪怕是世上最惡毒的火焰,比起命運所帶來的摧殘,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而在我的領導與拯救下,我的軍團早就已經戰勝了命運的考驗,區區火焰,那自然更不用說了。”
“即使他們真的會逼迫我走到火焰之中,我也會在火焰之中走向涅磐,用鐵一般的事實,來擊碎那些虛偽的謊言和愚蠢。”
基因原體的話語,是一種輕飄飄的,最為高昂的自信,他的視野與大腦中,似乎存在著與摩根都思想大相徑庭的東西,將他的語氣輕的吹到了天空之中,再也落不下來了。
面對著摩根那清晰到,連凡人都能覺得不對勁的話語,馬格努斯就是聽不出來其中的深奧。
又或者說,他的某些傲慢與思緒,讓他理所應當的,用自己的方式來理解摩根話語中的意思,他甚至懶得換位思考一下,以摩根的身份,去思考摩根那最為難得的,仁至義盡之言。
在這一刻,摩根甚至有了一絲感悟,她甚至想明白了,這到底是為什么。
歸根結底來說,馬格努斯只是一個學者而已。
而學者,在很多時候,其實并不是一個褒義詞。
這位千子的基因原體已經回歸帝國三十年了,但卻始終沒有真正的打過一場嚴格意義上的戰爭,他對于鮮血與廝殺的體驗,對這個世界那殘酷與無情真相的了解,甚至不如剛剛回歸的摩根。
他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他對于人與人之間的卑劣,他對于他未來所會遭受的考驗,似乎只局限在那些心中的火焰,和他所幻想中的一場盛大的辯論之中。
是的,在馬格努斯的心中,他所遭遇的最糟糕的情況,只不過是他的父親聽信了讒言,召開了一場盛大的審判大會,并且給予了他理所當然的,辯論的機會。
他的言語能夠戰勝這一切。所以,他便無所畏懼。
馬格努斯聽到了一聲嘆息,那嘆息來自于他的血親,他從那聲短促而輕微的嘆息中,聽到了某種對于他的無盡知識與雄心壯志的心悅誠服,他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
就這樣吧,馬格努斯。
你說服我了。
馬格努斯咯咯直笑。
“別這么沮喪,摩根,我最親愛的血親。”
“其實,實話實說,這么多年以來,你是唯一一個能夠與我談論到如此之深的人物,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如此清晰的,提出你的擔憂的人物,哪怕是我最驕傲的子孫,他們也無法再如此漫長的溝通與交流之后,還能保持著清晰的頭腦。”
“在我們的所有兄弟中,你的智慧與知識是僅次于我的。”
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羞澀,也有一些感謝。
這其實是你的功勞,是千子的功勞,我的兄弟,畢竟我的千子所生活過的那段時間,讓我擁有與理解了這些智慧。
馬格努斯笑著。
“你都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摩根,我可不敢貪圖這份功勞,你在我的軍團中,也只是待了不到兩年而已,無論怎么說,這都是一段并不漫長的時間。”
不,馬格努斯。
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教導與開悟,從來都與世界無關。
智者在領悟真理的那一瞬間的閃爍,足以勝過蹉跎之輩幾十年的無用功。
我與千子軍團,我與你所相處過的每一個瞬間,對我來說,都比黃金,比寶石,比世間的一切珍藏,更為珍貴。
無論是在黎明星的時候,還是在現在,你們都給予了我,永生難忘的印象,一些我可能需要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更久才會發現的真相,在千子軍團,在你的身邊,我只需要一瞬間,就能把它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畢竟,對于真正的智慧來說,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時間的流逝,也不是它能帶來多少物質上的價值。
而是它在那真正重要的一瞬間,能否在人們的心里點亮那盞燈光,開啟的前進的道路。
頓悟,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像你在普羅斯佩羅這里所做的那樣,我的兄弟。
就像你為所有人,所搭建的光之城那樣。
最起碼,在我這里,你真的幫了我很多,馬格努斯。
當親眼看到你的所作所為的時候,我想,我終于真正的確定與理解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智慧?
什么才是真正的理性?
什么才是,我應該去努力踐行的,我應該去盡力遵守的,真正的世間真理。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
馬格努斯的笑聲從來沒有像這樣高昂過,歡快過,激動過。
有那么一瞬間,甚至有一顆真摯的淚滴,在緋紅之王的眼眸中滾動著,那是看到了他的光芒終于照射在了別人的身上的時候,任何一個智者都會流下的眼淚。那是不再孤芳自賞的最真摯的歡樂。
還需要再說什么呢?
沒有什么再需要說的了。
在激動中,在歡樂中,馬格努斯告別他的的血親,滿意中帶著一些遺憾的結束這次短暫的,軍團之間的交流。
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順應了摩根的請求,一連長阿里曼也由此成為了千子軍團的正式使節,即將對破曉者軍團進行一次出訪,一次為期漫長的互相學習。
千子軍團的基因原體甚至大手一揮,應許了摩根接下來的一個暗示:阿里曼會留在摩根麾下,會留在第二軍團中。直到千子軍團再一次的返回大遠征之中。
在那之前,他都將與摩根,將與破曉者,并肩作戰。
那會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而這,就是兩位基因原體所探討的最后一個問題。
伴隨著這個問題的結束,那些在提茲卡城的大道上游蕩著,震驚著,睜大了他們的眼睛,看向四面八方那些奇景的,第二軍團的靈能者們,被他們的母親一個一個的抓了回去,塞進了返回戰艦的戰機之中。
馬格努斯一路送到了空間站之上,就在他與摩根再次相見的萬丈光芒號的停機坪上,他與自己的血親做了告別。
盡管千子在軍團方面似乎并沒有什么能夠支援的地方,但普羅斯佩羅之王還是盡他可能的,從提茲卡大圖書館中,抽調了一批他認為能夠幫得上破曉者的靈能書籍。
這些書籍無不是他和他的子嗣的心血,現在,它們作為一批在馬斯心中最為重要的物資,無償的捐贈給了第二軍團。
緋紅之王滿意的看到,無論是他的血親,還是她的子嗣,都以一種最為嚴肅的面容,接受了這些珍貴的禮物。
而就在兩方人馬分離的最后時候,就在摩根輕念著咒語。打算返回她的戰艦的時候,她轉過頭,看向自己血親那張依舊浮現著微笑的臉,猶豫了一下。
還是說出了最后的話語。
也許,你該考慮一下,馬格努斯。
“考慮什么?”
考慮一些危險性。
你還記得,當初佩圖拉博曾經說過的話語嗎?當時,就我們三個在場。
如果亞空間的某些地方,連帝皇都不敢探索的話,那我們又為什么要去呢?
我們的父親,可能并不是那么想讓你探索一下,亞空間中的一些地方。
馬格努斯笑著。
在他的瞳孔中,閃過了一層流光溢彩。
摩根看的清楚。
那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傲慢。
那是一種可悲可嘆的愚蠢。
那是一種在欺騙,在玩弄,在被更高一層的存在所護佑的一帆風順中,才會形成的,讓人無法形容的無知與瘋狂。
“如果我們的父親真的不想讓我探索那一切的話。”
“那他會告訴我的,他會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畢竟,他對我的愛是獨一無二的。”
“但事實就是…”
“他并沒有告訴我。”
“他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值得擔心的事情,摩根。”
“而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