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的小女兒總會給拉納一種生硬的不適感。
一種:被更加強大的捕食者死死盯住的感覺。
尤其是當她抬起了那顆漂亮的小腦袋、背著雙手、踱步到禁衛總管的面前,明明身材嬌小卻又有著居高臨下的氣質,就這么直勾勾地打量著拉納的時候:讓人不適的感覺從未如此地強烈。
這是一種在競技場和戰場上都不會找到的奇妙元素,是畏縮在巨獸橫行的深林,是被困在漆黑幽邃的海底,是鎖骨中不由自主的寒意和發酸的鼻尖:是讓人想到立刻奪路而逃的,恐懼的感覺。
這很不尋常,因為阿斯塔特戰士應該是感受不到恐懼的。
畢竟,作為后天的人造物,他們誕生的原因顯而易見:身為帝皇用來征戰銀河的利刃,他們肉眼可見的整個人生,都要投入到無盡的大遠征戰火中,在這種情況下,恐懼這種情感對于一名阿斯塔特戰士來說,就跟所謂的同情心、和平主義以及繁衍本能一樣,是毫無用處可言的雞肋。
于是,它們就被清除了。
帝皇會在塑造每一批阿斯塔特戰士的時候,添加一些他認為他們需要的基因,并裁剪掉一部分他們永遠也用不上的:這對大多數人來說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們也從未因此而發過牢騷。
畢竟:無所畏懼總歸是件大好事,不是么?
這也是在午夜幽魂回歸人類帝國之前,第八軍團于戰斗兄弟中飽受鄙夷的原因之一:他們引以為傲的恐懼戰術對于其他軍團來說,跟白板其實沒什么區別,最弱軍團的頭銜可謂摘都摘不掉。
但拉納不會這么認為。
身為見多識廣的泰拉人,拉納清楚的記得早年的一些事情:他曾護衛過幾名科學家,他們來自帝皇最重要的生物科學團隊,并在旅行途中和拉納結成了友誼,還在閑談里不經意地透露了秘密。
正是在他們口中,拉納才知道阿斯塔特們的無所畏懼也是經受過特別裁剪的:簡單來說,戰斗兄弟們不會害怕實力如帝皇和原體般強大的異形,但他們卻會本能地畏懼帝皇和原體本身,甚至會心甘情愿地俯首就戮。
沒人知道這其中蘊含著怎樣的科學道理,也沒人知道帝皇為何要將他們的基因鏈做成這樣:也許是為了更好的維護統治?又或許是出于其他的目的?
可拉納從不會想這些事情。
因為只要細想下去,無論結果到底是什么,到最后都會動搖他對于人類之主的忠誠:拉納自認為不是什么愚忠的人,他對于帝皇的忠誠不是無限的,而這也是破曉者和暗黑天使最大的不同。
但這件事情,至少確定了禁衛總管心中的一個猜想。
那就是:阿斯塔特的確會在少數人的面前,回想起如同凡人般的恐懼心態,而目前確定的生效范圍就只有帝皇和原體。
不過,問題也就來了…
為什么原體的這個小女兒也會讓他感受到恐懼呢?
眼看著頭頂黑色長發的焦黃小人像是檢閱的長官似的,從自己的面前慢慢的走過,然后轉個彎,再來一遍:相似的舉動已經進行了七八次了,不僅是拉納,就連周邊的破曉者們,都開始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幾人的互動。
唯一能阻止他們好奇心的便是在一旁沉默的原體。
如何?
瞥了眼已經開始在不遠處的環礁上扎堆,像一群土撥鼠般朝這里探頭探腦的崽子們,再看了看挺直了腰板,但臉上卻依舊滿是茫然的禁衛總管,蜘蛛女皇的目光最終投向了她的父親。
而露西正皺著眉頭,目光從上到下地慢慢移動,最終聚集在拉納握劍的那只慣用手上。
她沉默了一下。
“拉納。”
“在。”
破曉者看了眼原體,有些不情愿的低聲回應著。
“你是不是在剛才的戰斗中弄丟了什么寶貴的東西?”
“我的確丟了一把劍。”
“記得它長什么樣子么?”
“好吧,我知道了。”
見拉納沒有立刻回答,露西便點了點頭,心中已有定數:只見她悄悄地松了口氣,隨后便面色復雜地轉過身來,走向摩根,同時還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
“行了,現在沒你的事了。”
“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什么?”
可你還什么都沒問啊?
破曉者有些發愣,眼看著原體的小女兒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回他的基因之母身邊,從頭到尾卻連句解釋的話都沒有:這小屁孩可比她的姐姐們要熊多了,真是一點教養都沒學到。
但偏偏,讓他覺得很忌憚。
還有這語調,這姿態,這總是讓別人云里霧里的作風。
嘶…怎么這么眼熟呢?
不對勁,很不對勁。
拉納暗自嘀咕著,他同樣想走到母親的身旁去,去詢問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兒,但還沒來得及踏出第一步,便看到了摩根下垂的雙指擺出了一個手勢:禁衛總管便悻悻的停下了腳步。
第二連擔任警衛,其他部隊返回各自的轄區。
原體的聲音傳來,不遠處的破曉者便像羊群般散開了,只剩下原體親衛和少量的戰士守衛在深遂的剌人神廟左右:實際的封鎖線距離神廟相當遠,就仿佛原體不希望他們離那詭異的黑暗太近。
拉納。
母親又看向了她。
你去通知各部隊:所以參加了拉爾蘭戰役的破曉者,都必須在戰斗結束后,于第一時間返回到曙光女神號上,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私自前往其他艦船。
違者驅逐。
“是。”
拉納低下頭來,而那一邊的原體似乎沉默了片刻。
至于凡人輔助軍…
先別讓他們返回原籍:我還有新的任務會交給他們。
簡而言之,在我下達新的命令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擅自離開拉爾蘭討伐艦隊:將命令切實的傳達下去,誰敢對此提出異議便是不忠于軍團。
“明白!”
真奇怪:原體一般不會下達這么決絕的命令的。
這就是她在艦隊中準備了超量的物資補給的原因么?
拉納沒有多問,也沒有衍生出不該有的好奇心:這是摩根最信任他的兩個地方。
所以,看出什么了么?
領到命令的禁衛總管立刻將剛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凈,在他匆匆離開后,原體又讓她的親衛站的更遠一些:緊接著,蜘蛛女皇慢慢的蹲了下來,在神廟的陰影中盯住了露西的金色瞳孔。
露西只是點了點頭。
“黑暗王子曾經試圖引誘你手下最重要的軍官。”
曾經?
原體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頸,戰斗的激烈讓這里被汗水弄得濕漉漉的,但是那種讓人不安的吐息卻不翼而飛:在摩根邁入了拉爾蘭的地界后,享樂王子卻出乎意料的離開了。
它不再盤踞于原體身后,貪婪地吮吸著肌膚,用分叉的舌頭撫摸著原體的鎖骨和肩頭:混沌大能的離去突兀卻又堅決,就仿佛有什么偉大的使命在召喚它。
但摩根能夠感覺到:享樂王子絕對沒有走遠。
它就在這附近:身后那座黑漆漆的神廟是不言而喻的回答。
“沒錯:它要通過那把剌人劍來打入你的核心集團。”
“不過最終卻又放棄了。”
露西歪了下腦袋,似乎也有些沒搞明白這其中的路數。
“這里是色孽的領土,它已經扭曲了你的子嗣的認知:一名冠軍劍士怎么可能忘記他會帶上戰場都寶劍的模樣?除非那把劍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但它已經丟了?
“沒錯:這就是問題。”
露西瞥了眼拉納消失的方向。
“劍能弄丟,就說明黑暗王子應該放棄腐蝕你的這個子嗣了。”
為什么?
“可能是因為他的忠誠…”
嗯…倒也合理。
“還有他太笨了吧:亞空間一向不喜歡不開竅的家伙。”
你孩子才笨呢!
…不對!
原體愣了一下:好像怎么說都顯得有點虧啊?
“但反過來說,混沌諸神既然已經布下了這個局,那絕不可能任憑自己空手而歸,那把剌人劍絕對還在你的艦船上,只不過暫時還不清楚被誰握在了手里。”
隱患很大么?
“看情況。”
露西思考了一下。
“我在設計阿斯塔特的時候,就向他們的基因鏈條中輸入了對于原體的絕對忠誠代碼:也就是說只要你這里不出問題,破曉者就不會有什么大的變故,那把劍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沒事,只要沒有跨在你的腰間就無關痛癢。”
你的意思是說…
“亞空間的腐蝕有其長處,自然便也有其短處,畢竟歸根結底,亞空間的本質就是失控和過度:過度的殺戮,過度的謀算,過度的追求生死或者快樂,所以,它們的信徒自然很難做到隱蔽。”
“也許在一開始,黑暗王子可以悄無聲息的污染一些人,但如果想讓這些人墮落的話,那他們的行為就必須極度的瘋狂,瘋狂到一眼就能看出與常人的不同:屆時,他們自然不可能繼續隱蔽了。”
“也就是說,只要你能繼續加強對于麾下軍團的掌控力度,又能以身作則地在軍團畫出一條關于享樂主義的紅線,那即便是黑暗王子也不會有太好的破局之法:但這只局限于你的直屬艦隊。”
“至于更遙遠的地方,就連我暫時也沒什么好辦法。”
“反正,你只需記住。”
“只要你沒有屈服,你的軍團就不太可能倒向亞空間。”
“相信他們對你的忠誠。”
還有對你的忠誠?
“不,我從不相信這一點。”
露西搖了搖頭。
“知道我為什么不將網道的消息告訴其他的原體么?”
因為您懂得沉默的價值。
摩根冷笑了一聲。
泰拉上的那個你一向是能不說人話就不是人話。
“的確有這方面的原因。”
露西點了點頭。
“但真正重要的是:你們這些基因原體才追隨了我多少年?”
原體愣了一下:她倒是從沒沒考慮過這方面。
閱歷?
“信任!”
露西理所當然地打斷了她。
“哪怕是從第一個細胞在實驗室的培養皿中誕生算起,你們的壽命也不會超過兩百年,甚至不如你麾下最長壽的那些戰士:大部分基因原體對我的忠誠誓詞都是不到一個世紀之前的事情。”
“而我和歐爾佩松這樣的老朋友因為一些誤會而生氣、鬧矛盾、試圖攻擊并殺死彼此、然后再互相諒解或者干脆相忘于江湖:這其中的每一步,都不止區區百年,比你們的人生要更漫長。”
“想想吧,摩根。”
“就連這些傳承了千年、萬年的友誼,都會無情的背叛,都會在利益和力量面前分裂,我又該如何相信你們呢:相信一群在我眼中的毛頭小子?”
“而且,即便我愿意相信你們熾熱的情感,但是…”
“真的會有人將事關身家性命的大事,告訴一群娃娃嗎?”
娃娃?
“在我眼里:你們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
露西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撫摸著自己的面頰。
“你知道的,摩根。”
“我已經三萬多歲了:而你們中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一百多。”
“以凡人的標準來看,就像是個三十歲的中年人和一個剛出生不到兩個月的孩子:你覺得有哪個正常的中年人,會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嗎?”
但他們不只是孩子。
某位蜘蛛女皇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給挑了出去。
他們有力量,有思想,還有自己的軍隊和勢力:一個兩個月大的孩子對于一個三十歲的成年人來說毫無威脅可言,但基因原體對于您來說可未必了。
“沒錯:所以,他們知道的事情越少才越好。”
露西看了她一眼:金色瞳孔中是難以想象的疲憊。
“你不明白的。”
“雖然我一直在向世人鼓吹帝國真理的重要性,在私下里,我其實很清楚,蒙昧和無知其實才是對抗腐蝕的最好辦法:當你認識到它們的那一刻,你就已經無法擺脫它們的影響了,只有娃娃的天真才能抵抗社會的侵蝕。”
“所以啊…”
“娃娃就應該干娃娃的事。”
“大人的事情:少插手為妙。”
摩根看了眼她的父親。
我猜,那些離開你的老友們都會痛斥你的傲慢和獨斷?
“你怎么知道的?”
露西愣了一下。
“歐爾佩松跟你說什么了?”
不,沒什么:我只是沒想到這些話會從你的口中說出來。
“正常。”
露西點了點頭。
“畢竟,我是那個還沒賣掉自己的最后一點人性的側面。”
原體沒有回應,只是轉而看向了她的子嗣們。
但是色孽的腐蝕…
“這不是早就預料到的么。”
帝皇倒是很看得開。
“三萬多人聚在一艘船上,我花幾天的時間就能搞定。”
“放心吧,保證你的這些孩子都能心思純潔的被放回去。”
那那些凡人呢?
“照顧不過來。”
露西搖了搖頭。
“我們不可能堵住每一處亞空間腐蝕的漏洞。”
“列個名單,以后提拔管理者的時候注意一下他們的名字。”
“還是那句話:亞空間的影響并不能做到完全的隱蔽,只要你平日里對于下屬把握的足夠好,只要你自己沒有屈服,只要你能保證自己的心思清明,那你的軍團就不會走向完全的失控。”
“我真正擔心的,是黑暗王子會將這把剌人劍交給你,如果它真的有辦法能腐蝕你的話,第二軍團差不多也該完蛋了:不過,我最擔心的是,類似的事情已經在其他阿斯塔特軍團的身上發生了。”
有什么辦法么?
“…我不知道。”
這樣啊。
蜘蛛女皇也只能作罷:先管好她自己的事情再說吧。
照這么說的話…
原體看向了身后。
你還需要進去么?
“看你自己。”
讓人驚訝的是,帝皇在這件事情上居然并不強硬。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所謂真相的話,那進去也無妨。”
“但真相會傷害你。”
也會為我所用?
露西沒有答復,她和摩根都已經知曉了原體的選擇。
“去吧。”
過了一會,摩根的父親兼女兒朝她點了點頭。
“我會陪著你的。”
你也要一塊去?
“不,換一種辦法。”
露西歪了下腦袋,露出了毫無防護可言的柔軟脖頸。
“此外,還有一件事情。”
什么?
“如果你真的忌憚那把剌人劍對于你的軍團的影響的話,那你可以利用一下亞空間的規則漏洞:比如說你那個叫拉納的兒子,若他甘愿自我犧牲的話,黑暗王子的腐蝕肯定會受到重創…”
話音未落,露西便不得不面色鐵青的閉上了嘴。
原因無他:原體的靈能利刃已經吻住了她的脖子。
抬起頭來,才能看到摩根笑瞇瞇的眼眸下盡是陰影。
你知道么,父親?
在我眼里:我孩子的命可比你這個老東西金貴多了。
“我對此毫不意外。”
真的?
+假的~+
+你可傷了我的心,寶貝~+
令人作嘔的聲音,像是被加熱過后的陳腐麝香味,蕩漾在黑洞中的神廟中,黯淡的燈火照不亮更廣闊的空間,芳香的煙霧纏繞著業已潮濕的燈臺,巨大的陰影上方便佇立著剌人的神明。
真是個糟糕的地方。
原體嘀咕了一句,耳旁只是環繞著她自己的腳步聲,目之所及唯有更前方的黑暗和她掌心處發亮的靈能光球,在冰山似的陰影中一點點開辟出更多的瘋狂樂章:越往神廟的深處前進,剌人的信仰便顯得越加的癲狂丑態。
一百萬支看不見人影的瘋狂管弦樂隊同時上演著一百萬種截然不同的末日歡唱,冰冷的霧氣在空蕩蕩的大廳、黑玉色的承重柱以那些長著牛頭、蛇尾、尖角、蹄子的神像身上不斷飄蕩著,墻壁上是剌人的繪畫,其內容的墮落與腐敗甚至勝過了科摩羅的遺老們。
在這些壁畫上,剌人們纏繞的軀體和一種別樣的亞空間信息素令原體慢慢的皺起了眉頭,摩根不由得開始慶幸,她能夠硬下心來拒絕了任何一個陪同進入的請求:不然會搞出大麻煩的。
僅僅是這些壁畫和噪音所產生的亞空間腐蝕,就足以俘獲大部分的阿斯塔特戰士,即便她帶來的都是如拉納和巴亞爾這種精銳,恐怕結局也不會太好:倘若是別的軍團興沖沖地打入了這里,恐怕他們的墮落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尤其是像帝皇之子那種不太在意亞空間事務的軍團:剌人和拉爾蘭簡直就是為福格瑞姆的子嗣們專門定制的陷阱,幸好,第一個前來踩踏這里的是第二軍團,而唯一走入這座神廟的人,是銀河中數一數二的靈能宗師。
自己有自己的辦法,她不斷呵斥的那些哭嚎和狂笑,一個眼神便們逼退陰影中的不懷好意,尋常的痛苦、滿足和震撼感對于原體來說更是無關痛癢:一切支撐著她走到了神殿的最中央。
這是一個寬大到超出了摩根視野和想象的房間,它足以成為人類之主的皇宮主體,足以成為黃金王座的所在地:摩根甚至懷疑這個房間的體積,是不是要比整個剌人的都城還要更龐大。
這不是敬拜的地方。
這是統治的地方。
而房間中唯一的存在,唯一值得稱道的王座,在原體邁步而入的那一刻便顯露了自己的真身:成千上萬的剌人尸骸環繞著一塊有紋路的黑紫色圓形石頭,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寶座,而寶座的上方是一大片就連原體都看不清的陰霾。
但摩根能夠感受到,感受到的陰影上方還有著生命的存在。
在呼吸,在吐息,在如蛇一樣的不斷滑動,在注視著她,在用渴求的眼神想將她生吞活剝,在忍耐自己的沖動,在興奮的撫摸著它自己的下體,在發出遙遠、誘惑卻又微弱的聲音。
空氣隨著它而流動。
而這空氣的流動又是何等的令人熟悉,在過去的幾十年,它一直陪伴在蜘蛛女皇的身后。
它一直在那里。
在她的身后,在她的身前。
在她的耳朵旁,輕歌曼語。
+多么令人激動啊…+
蛇一樣的身軀,在此方天地的每一寸角落中扭動著,在瘋狂的笑聲和古老的怨恨中摩擦著,在摩根的面前和眼前顫抖著,六雙瞳孔展露出了淡紫色的光芒,分叉的舌頭席卷著原體的味道。
+終于…終于…+
+在這么久的分離之后。+
+我們終于見面了。+
+我的愛,我的伴侶。+
+我的未來…我的一切。+
+你來到了我的身邊。+
+那從這一刻開始:偉大游戲便毫無意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