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鯤魚
龍牙侯.土族黃帝不死國主蛇裔蠱禍 混沌環被青帝控制住后，沒了媧皇神力加持的烏絲瑪自然無法抵擋梼杌的搜魂，光怪陸離的此生記憶和諸般謀劃如水銀般在秦淮腦海中流淌而過，一覽無余。
“呼沒想到這個實力平平無奇的水圣女，還真是意圖顛覆大荒的幕后主謀啊！”
秦淮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包括身處五行氣旋，正在被天吳折磨的玄水燭龍，全都將目光聚焦到了被梼杌單手擒住脖頸的烏絲瑪身上。
“尊上，此話何解？”
被木神句芒和黑帝汁光紀坑進鬼界，已有數十年沒有回返大荒的青帝忍不住好奇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具體細節，還要從七十多年前，烏絲瑪在北海邂逅水族天縱奇才龍牙侯科汗淮開始。那時龍牙侯意氣風發，大荒揚名，烏絲瑪剛當任圣女不久，春心萌動，竟鬼使神差地喜歡上了他。之后幾個月，她朝思暮想，簡直像瘋魔一般記掛著龍牙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的夢囈情思不慎被侍女秋憐聽見，醒來后，便被攢掇著向龍牙侯表白心事，那時烏絲瑪深陷情網，不知有詐，只道秋憐是真心赤誠，便被說動心思，將愛慕之語寫在樹葉上，再交由風鳥傳遞于他。豈料秋憐竟是燭老妖的耳目，風鳥方一飛出，便落入了這老賊手中。”
秦淮頓了頓，望著高天中受制的燭龍，繼續道：“隔日，燭老妖便以那樹葉情書為質，用軟硬兼施的話術逼烏絲瑪這地位崇高的水族圣女支持他的一切決斷。后來烏絲瑪良心發現，不想再為燭龍爪牙，黨同伐異，坑害忠良，便在某一日悄悄潛入真神宮，想要找回那樹葉情書，正好聽見了天吳和燭龍用偽造幽天玄金碑坑害黑帝的密謀。
后來龍牙侯因看不慣燭龍所為，叛逃離族，天吳率軍追殺，烏絲瑪聽信誤傳，以為自己此生摯愛已死，悲痛至極下選擇跳海自盡殉情，卻不想被暗流送入土族境內黃帝的休養之所，被其救起。鬼門關前轉了一遭，又從黃帝處聽聞龍牙侯沒死，反而跟金族圣女西王母茍合生女的秘聞，烏絲瑪性情大變，因愛生恨，為報復要挾自己的燭龍，拒絕自己的龍牙侯和整個大荒，她隱藏自己水圣女的身份與黃帝茍合，生下一對子女，并開始實行這攪亂大荒的陰謀。黃帝姬少典深愛著她，也事事向她，甚至不惜把土族圣物元魂珠送給她護身，也正是因此，黑帝后來才陰差陽錯地保得一命。”
說到這里，秦淮皺了皺眉，慨嘆道：“不得不說，這條要求各族圣女必須保持處子，不得與男人茍合的律令真是糟粕，還好拓跋帝四十年前力排眾議，將這條規矩廢除，允許圣女輪替退位，不然烏絲瑪之事，將來不知道還要重演多少次。”
“拓跋他，確實為紫蘇犧牲了很多。”
聽秦淮提及拓跋帝，龍妃雨師妾點點頭，顯然她也對那條大荒禁令深惡痛絕。
原來早在數千年前，大荒各族便有禁令，圣女必須保持處子，不得與男人茍合，違者圣女流放湯谷（東海之外，囚禁大荒罪人之所），男子處以極刑。
究其根由，無非是因為圣女既沒有帝尊的威望和實力，也沒有巫神的法術和神通，便只好以純潔之身侍奉天神，難免落得個孤獨終老的下場。
當年神農帝與木族圣女空桑仙子相戀，為大荒所不容，神農雖因他神帝身份而免遭極刑，但空桑仙子卻被永囚湯谷。
而下一任神帝拓跋也跟下一任木族圣女姑射仙子相戀，原本又是一樁要重蹈覆轍的慘劇，但橫空出世的拓跋帝游歷大荒后已有舉世無敵的太神實力，加上身為龍族太子，又與各族關系甚篤，最終還是費盡千辛萬苦，將這條阻礙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禁令廢止，更替為了更加包容的圣女輪替制。
“烏絲瑪將黑帝送入鬼界豢養尸蠱后，又與暴戾兇狂、暗中對燭龍亦有不臣之心的西海老祖弇茲勾連，掀起籠罩大荒的雪災蠱禍，而最終目的則是讓她的兒子，如今備受土族寵愛信任的黃帝少子統合大荒，成為新任神帝。”
待秦淮說完，大仇得報的黑帝汁光紀似是想到什么，開口道：“尊上，之前聽您提及蛇裔長老貳負，難不成無晵蛇姥這平丘罪臣，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這個倒是沒有，那貳負雖是關押在極淵的蛇裔罪臣，但其實是那不死國主，女媧弟子，蛇族亞圣林雪宜的舊部，燭老妖將其帶出平丘，其實是為了讓他收集煉制重生之藥的材料，跟烏絲瑪的勾連，完全是受那雪宜仙子的指使。”
說完，梼杌便擺了擺手，消去環裹住無晵蛇姥的炁勁，從容說道。
“呸呸呸，怎么可能，林雪宜那賤人被祖宗押在南蠻太古囚獄之中，豈是這個小丫頭能夠找到的？”
無晵蛇姥剛一重獲自由，就對那蛇族亞圣破口大罵道。
“嗯？相傳北海無晵國便是不死國后裔，朱卷氏你怎會對雪宜仙子有如此大的怨懟之心？”
聽到青帝疑問，加上眾人都眼巴巴地望著她，無晵蛇姥嘆了口氣：“無晵族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全拜那賤人所賜，我身為媧皇嫡孫，與那賤人殊無瓜葛，怎就不能罵上兩句？”
緊接著，她便將一樁蛇族秘聞娓娓道來。
原來太古時，南荒有一蛇裔蠻國，國民居洞穴，以甘木的果實為食，壽命長達八百歲，死后尸埋地底，心猶不死，過上八百年，又可以破土而出，重生為人，故而號曰不死國。
伏羲石化靈山之后，女媧感生命之短暫，遂采百藥以求長生，其時的不死國主林雪宜進獻不死藥方，大受恩寵，被女媧親自收作弟子，封作亞圣女與不死藥師，一同研煉神藥。但后來卻因失貞瀆職，惹得女媧大為震怒，不僅將她降罪囚禁，更將不死國舉族流放北海。
而從物產豐饒的南蠻遷移到苦寒死寂的北海，境況待遇可謂打落九天，確實不怨無晵蛇姥時至今日，都對那雪宜仙子念念不忘。
“天神，烏絲瑪記憶中，可有是誰害了拓跋？我記得兩儀神蠱是媧皇當年所創，馭使之人定然跟蛇裔關系匪淺，如今朱卷氏既已洗脫嫌疑，那當年蟠桃會上，暗中下蠱之人，是否就是這不死國主？”
見雨師妾發問，秦淮點點頭道：“林雪宜確實有一對兩儀神蠱，當年定下暗害拓跋帝計策之人，也正是有著黃帝暗中相助的烏絲瑪。這些年來，土族偵兵趁著水木兩族大動兵戈，一直在暗中收集兩族尸體，借助遁地術和諸多暗河將培養尸蠱所需的資源送到幽冥鬼界，自從我和青帝將施蠱的黑帝勸服后，籠罩大荒的雪災蠱禍已經停止，后續只要將解藥借助風雨傳遍大荒，那些受到感染的各族百姓也會慢慢消去畸變，逐漸恢復成原來模樣。”
見一切都對上了，雨師妾似是承受不住這沉甸甸的真相，單薄身形晃了兩晃，著實有些凄涼。
“姬少典這老匹夫，竟然縱容情妾布下彌天大局，意圖顛覆大荒各族，害我族諸多兒郎白白丟了性命！尊上，且給我十日，我定要打上朝歌，向他要個說法!”
消化完這血淋淋的真相后，脾氣火爆的青帝靈感仰當即心生怒意，向秦淮請求道。
“晚了，黃帝姬少典已率土族大軍被皮母地丘吞噬，要找他算賬，恐怕你得先去那里一趟。”
提及皮母地丘，秦淮就想到了急需息壤填補海眼的寒荒密山，和自方才起就不知道藏身何處的波母汁玄青，隨即向黑帝道：“汁光紀，如今你已報得大仇，也該洗心革面，悔過自新，來我昆侖充任水正。但在那之前，我允你和木正分別治理水木兩族，重振朝綱，撥亂反正，陟罰臧否，將一切拉回正軌。另外，你親妹此時正在平丘周邊，給我把她找出來，我有事要問。”
先前秦淮（陸吾）將心性大變、自號幽天鬼帝的汁光紀收進昆侖丘，便命青帝用蘿卜加大棒對其好生“說服”，最終果然將他勸降，獲得了黑水天妖近乎飽和的水行法力加成。
之后他又馬不停蹄將其帶出鬼界，趕赴平丘，找燭龍報仇，想來此時汁光紀哪怕沒有徹底歸心，也應該相去不多，于是便放心將水族后事交給了他。畢竟由這位水族帝尊出面，與青帝一道消弭水木之禍，效果定然比他這個胡謅的太古天神要好上不知幾倍。
“不必，我出來便是。”
眾人腳下傳來音聲，緊接著朱卷玄蛇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將藏于腹中的波母吐了出來。
驟然見到不人不鬼的汁光紀，汁玄青眼眶發紅，當即恨聲道：“大哥，你這副樣子都拜燭老妖所賜，讓我殺了他，為你出口惡氣！”
“胡鬧！燭龍之罪自有我和長老會定奪，你好生回答尊上問話就是。”
就在黑帝汁光紀喝斥波母之時，身處八極氣旋中，一直等待時機的燭龍知道此刻若不拼死一搏，待秦淮等人回過神來，那往后必然無半點翻盤可能，當即口誦太古蛇文，威嚴氣場頓時彌散于天地之間。
“沉夢一秋千，鎖丘平牙龍，魚鯤封溟北，獸三鎮蝸女，日寧無坤乾，起波洪海四，裂地復崩天，魔兇有古太”
只是瞬間，八極氣旋便如洶涌波濤，跌宕澎湃，無法穩住形體，強橫吸力頓時驟減。
漫天兇禽呀呀尖叫，下方忽然傳來隆隆震響，那萬仞絕壁隨之輕輕搖晃起來。
山壁震晃，土石簌簌如雨，那隆隆巨響愈加猛烈，漸漸地將洪濤似的聲浪盡數蓋過，眾人發覺不對，立時各顯神通，護住周身各處。
“不好，平丘極淵乃是太古絕兇鯤魚所化，這老妖不知從哪得來了鯤魚的解印法決，快阻止他！”
黑帝汁光紀臉色大變，想也不想召出五行鬼王，鼓動真元殺向燭龍。
話音未落，忽聽一聲轟隆巨響，地動山搖，遠處極淵突然沖天迸爆，霎時間便沖起千丈冰濤！
旁側的平丘雙峰轟然坍塌，萬千巨石被狂流掀卷，如流星隕石，破空縱橫亂舞，激擦起道道絢麗火光，蔚為壯觀。
幾在同時，下方轟隆連震，如驚雷狂爆，前方的山嶺劇烈搖晃，裂縫迸飛。
砰！！！
刻寫著蛇篆的絕壁陡然炸裂，幾十名極圣宮眾眼前一花，氣浪迫面，還不等回過神來，已連人帶鳥被迸飛的亂石撞中，血肉模糊地飛炸開來。
群鳥尖啼，沖天亂舞，原本高矗入云的連綿雄嶺竟如泥捏紙糊一般轟然塌陷。氣浪翻涌，巨石迸飛四炸，撞到秦淮撐開的斑斕炁罩之上，落了個粉身碎骨。
狂風撲面，土石亂舞，整個天地仿佛都隨之崩塌，下方煙塵滾滾如浪，朝上層層翻卷。海面上亦是驚濤如沸，駭浪炸涌，相隔尚有百丈，那冰冷腥咸的水汽便已撲面涌來。
“起！”
狂風大作，將眾人卷到高天之上，秦淮垂眸望去，發現那隔絕天海的祟山峻嶺已坍塌大半，塵土如黑云滾滾，籠罩了半空，每一次隆隆震響，那黑云便狂潮似的朝上翻涌一層。
遠處，極淵銀白色的水浪滾滾如擎天巨柱，越噴越高，那冰冷潭水竟似變成了火山巖漿，熱氣蒸騰，仿佛巨大的蘑菇式云霧在夜空中團團翻滾，狂風吹來，帶著濁臭炙熱之氣，聞之欲嘔。
轟隆轟隆 海面驚濤滾滾外翻，環繞著平丘島蕩漾開一個方圓數十里的巨大漩渦。
與此同時，海底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嗚鳴，震得眾人氣血翻騰，頭暈目眩。低頭俯瞰，海水層層排涌，漩渦中疾速隆起一個巨大的山丘，光潔順滑，閃耀著淡青色的光澤。
隨著那“山丘”不斷地隆起，將整個平丘島朝上拱去，東西兩列峻嶺轟然崩塌，黑云滾滾，巨石崩落沖飛，流星密雨似的從他們身邊沖過，撞入海里，掀起陣陣驚濤駭浪。
鯤魚：混沌托生的神話生物，三大太古絕兇之一，四千五百年道行，當年被女媧用一對龍牙封鎮于北溟海中，露出海面的魚背石化成了平丘島，氣孔則隱藏為深不可測的極淵。
備注：鯤魚由女媧大神親自封印，即便神位高手也難以解開，但燭老妖博古通今、老謀深算，竟在緊要關頭生出急智，借八極氣旋之力撼動封印，將此兇獸再次放出，意欲攪亂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