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變
棱角分明的黑色戰斗機劃過天際，如血殘陽輝映下的鐵銹色輻射云被超音速飛行留下的航跡切成兩半，小小的黑點從穹頂墜落，一頭扎進讓人喘不過氣的沙暴和輻射強光之中。
“他果然還是回來了。”
坐在書案后的伊里奇放下鋼筆，不遠處的英俊青年適時開口：“博士，以他之前展露出來的速度，如果真的發生沖突，我們恐怕難以抵抗。”
“無妨，你我皆有死志，只要他存了投鼠忌器的心思，這場談判就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盡管有句名言，是在戰場拿不到的，在談判桌上也休想拿到，可眼下的局勢，秦淮迫切要拿到全套雅克基因推動天瑞藥劑的研發，伊里奇也向閻浮行走展示了手里的思凡種子，充分表明自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決意志，那么雙方就有談判的余地。
而事實，也正如這位百歲老人預料的那般，在足夠的利益面前，秦淮還是說動了高高在上的鬼主蘇靈，帶著爭取到的優厚條件回到蘇米呼實驗基地，重新出現在二人面前。
“.總之，在那里，有許多未經開發的遼闊土地等待你們去大展拳腳。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答應我的條件。”
派出一名道兵將那盛載著思凡種子的黑盒送離基地后，秦淮才坐到伊里奇面前，擺出了自己的籌碼。
“我可以答應幫你研發出獨屬于你的至高五階，但也僅限于此，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放我自由。”
或許是清楚秦淮給出的條件幾乎沒有拉扯空間，伊里奇并沒有討價還價，只是以商量的口氣，想要給自己未來的打工之日加上一個期限。
“沒問題，我一向尊老愛幼，這點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秦淮笑了笑，溫潤的眼神好似敬老院里忙前忙后的愛心義工，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伊里奇的條件。
“至于大本鐘要求的全套雅克基因，我需要一定時間和相關設備才能重新復制出來”
“我的基地里有你需要的東西，你可以在那里完成雅克基因的復制工作。”
秦淮擺擺手，起身望了望有些老舊的辦公室，繼續說道：“收拾收拾吧，我安排的運輸機很快就到，這里你們基本不會再回來了。”
“博士，我去準備準備。”
聽聞此言，穿著呢子大衣的英俊青年尤里順勢走到伊里奇身邊輕輕鞠躬。開口請示道。
“去吧。”
伊里奇微微頷首，剛打算將書案上的手稿盡皆收攏起來，就見一只手掌倏忽探出，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脖子。
與此同時，那張跟隨自己數十年的英俊面龐撞入眼簾，帶著淡漠冷傲、幾乎滿溢而出的神性，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瞬，喧烈的金色雷火從伊里奇體表冒出，一瞬間就把他這名貼身秘書的衣袖燒成了黑色灰燼。
尤里的五官被這璀璨雷火照得明滅，毫發無損的小臂浮現出七彩的鱗片，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十分危險的氣勢。
“內訌？”
目睹這一切的秦淮自然也發現了不對，快如鬼魅的大手當即搭上尤里的小臂，足以開山分海的巨力硬是將這個英俊秘書的骨骼捏得咯吱作響。
可即便這樣，尤里依舊好似沒事人一樣，忍住劇痛，擰腰轉身，竟是想在伊里奇和秦淮兩人發力反抗的情況下往基地外沖！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一清一濁，兩道水流絲帶一般纏繞在尤里體表，頃刻間就壓制了伊里奇體表熾烈煊赫的雷火，瞧那不費吹灰之力的模樣，其力量層級絕對比代表七宮的至高五階更上一層！
“滄浪？你是行走？不對，你是思凡！”
獨屬于閻浮傳承的氣息蕩開，秦淮面色一變，高壓水刀削過，帶著瀲滟的流云刃鋒。
“就知道軒轅集那個廢物靠不住。”
尤里驚險讓過激波水刀，身后陳列擺設盡皆破碎。
伊里奇眸中金光大盛，無形的心靈利刃劈落，立時將其肘關斬成只剩血皮粘連的兩截斷臂，尤里偏頭側閃，躲過秦淮轟來的重拳，黃河清流繞臂半圈，傷勢頓好，完全看不出曾在幾秒鐘前遭遇過重創。
馮夷：思凡新任生苦，六司河伯，大半年前在佐格港殺掉尤里·瓦西里耶維奇·邦達列夫后，取而代之，用同一張臉潛伏于伊里奇身邊，似乎在謀劃什么大事。
“嗯？大魚！”
秦淮眸光閃動，以太爐心的低沉蜂鳴高亢起來。
就在這時，捧著思凡種子遠離基地的天吳道兵身軀頓時僵住，一抹奇異的死白色從它手中黑盒蔓延，先是將手臂抹除干凈，然后如同一汪漣漪的池水，向四面八方濺射而去！
沒有任何聲息，濃烈的死白色如同最狂放的墨跡，將大片廢墟抹去，荒涼的戈壁一望無際，這抹死白色卻無比扎眼！
與馮夷生拖硬拽，僵持在基地甬道中的秦淮感知到麾下道兵的死亡，不禁面色狂變，再看到遠處那團逐漸浸透開來、蔓延到地下的死白色，焰浪冰流洶涌而起，一股腦襲向近在咫尺的思凡生苦。
馮夷微微偏頭，左手往后一擺，昏黃色水流噴薄而出，泛白沫子的昏黃泥水撞上焰浪冰流，頓時抑止聲威，同歸于盡。
“一個思凡，敢在凜冬潛伏？真是膽大包天！”
秦淮眼疾手快，恍若流云舒卷開的水鋒突然凝實，狠狠劈向馮夷新傷剛愈的右臂肘關。
血四濺，斷臂逐流，馮夷的面容淡漠，咕嚕嚕的水聲涌動，原本就狹長的甬道被拍墻而起的滔天濁浪充塞，硬生生將秦淮兩人拖入了河伯的主場！
望著不遠處越來越近，異常顯眼的死白色抹痕，秦淮咬緊牙關，硬頂住濁黃水流的侵蝕，滄瀾環裹周身，沖到整個人已變成赤紅色小巨人的伊里奇身邊，抓住他就要發動神游。
“遲！”
馮夷面無表情地拿起滄浪清流送上的斷臂接好，充斥基地甬道的濁黃泥水中突然涌出劇烈的白色氣泡，緊跟著，一條琉璃色的龍種倏忽閃爍，張開大嘴沖到了兩人身邊。
這龍種生得鱷頭蝦身，周身晶瑩剔透，宛如上好的冰種翡翠，兩點眼珠嫣紅似寶石，須節擺動，神韻十足。
太古冰螭綜合評價：三千五百年道行七宮巔峰 金紅色的血液在水中逸散，剛咬下伊里奇左手的太古冰螭沒等再逞兇威，就被一只同樣泛著琉璃清光的龍爪拍得殼甲開裂，倒飛而回。
“好變態的肉體。”
一直暗中掐算時間的馮夷見伊里奇已被秦淮護至身后，嘆了口氣，收回太古冰螭后，就反身往那蔓延至甬道的死白色抹痕躍去。
而在那一片死白色當中，不知何時已生出了一道黑色的裂隙，散發著幽深肅穆的氣息，很容易讓人想起上古魔神的瑰麗瞳仁。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呵，你以為你是誰？！”
伴隨冷肅嗓音落下的，還有一道爪痕模樣的裂隙，身穿白大褂的蘇靈好似閑庭信步，背后的兇獸窮奇揚起天翅，鋒銳至極的空間刃光直奔馮夷而去。
悄無聲息的刃光極速掠空，眨眼便追上了與黑色裂隙只有咫尺之遙，全身被清流濁浪團團包裹的馮夷。
昏黃浪落地消散，顯露出模樣凄慘，遍體鱗傷的馮夷。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黃河水中，上半身赤裸，不止手臂，胸口、脖頸都遍布七彩的鱗片，只是脫落了大半，渾身上下滿是幾可見骨的傷口，四分五裂，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堆縫合起來的殘肢碎塊那般。
“九曲鱗甲？”
蘇靈眉頭一挑，背后的窮奇仰天怒吼，足可通人的黑色裂隙頓時開始縮小，眼看就要再度彌合。
“阿馮，快走。”
嘶啞的嗓音之后，是三雙撐住裂隙，將其再度撕開的蒼老手掌。
憑借無物不消的思凡之力險險躲過窮奇的追殺，早已沒了人形的馮夷抬起血色迷蒙的眸子，深深望了蘇靈一眼后，這才扯開嘴角，倒入黑色裂隙，在思凡八苦的合力掩護下消失不見。
“仗著一條爛命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眼見馮夷了無影蹤，蘇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被家里出現老鼠這種糟心事敗壞興致。
緊接著，他便轉過身來，瞥了眼左手臂從中斷開的伊里奇，眼神閃動間，那河伯馮夷招來的九曲黃河水就被分解，消散成無害的水汽，將它那對基因能力的壓制解除。
“讓我看看你的畢生心血。”
緩步走到伊里奇面前，蘇靈抬手止住了想要開口的秦淮，向眼前的老朋友說道。
伊里奇眼見蘇靈憑空出現，表情也沒有什么變化，只是輕輕攥住僅剩的右拳頭，一股濃烈充沛的生命力便從血脈基因深處勃發而出，前后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他那失去的左手已經完好如初。
四階基因：夏日雅克：自身細胞獲得幾乎不可能被殺死的活性，開發到極致，滴血重生未必不可能！
四階基因：秋日雅克：能將包括自己在內的任意生命體，調整到自然生長能達到的巔峰機能狀態，且無任何副作用。
“新生的肢體只有普通人的肉體強度么，勉勉強強吧。”
蘇靈只是掃了一眼重新變回光頭老者的伊里奇，就差不多將他的基因能力摸索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伊里奇新生的左臂看上去和過去沒有區別，但遠沒有五階兵種的強度，想要自然恢復到過去的強度，至少要大半個月的時間。
“凜冬出現思凡探子的事情我會在調查后，向閻昭會遞交報告，如果老爺子就此事問起你來”
蘇靈把玩著不知從哪摸出的金色鋼筆，一邊望著遠處已停止擴散的死白色抹痕，一邊向秦淮說道。
“我一定如實相告，絕不妄加猜測。”
秦淮明白蘇靈的意思，當即順著話頭應道。
兩人暗自達成默契后，他才發現，蘇靈手里的金色鋼筆造型非常怪異，筆帽被設計成一只被鋼釘釘死在筆帽上的淡金色飛燕，卻長著一顆被剜去雙眼的少年面容，正痛苦地低吼，牙齒舌頭都纖毫可見。
“好了，這里被思凡肆虐過了，空間壁系太薄，無法久待，你們還是跟我回大本鐘吧。”
說話間，窮奇已揮爪開辟出了一道直通大本鐘的空間裂隙。
誰也想不到，身為三大強權的譚雅礦業針對s區基地被無名匪軍劫掠一事，居然選擇了冷處理，沒有將s區殺個血流成河，找出罪魁禍首進行瘋狂報復。
當然，許多人懷疑這是三大強權之間的摩擦內斗，而譚雅礦業不追究此事的原因其實是圓桌議會通過某些手段從襲擊者那里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利益。兩相權衡之下，譚雅礦業這才選擇靜默姿態。
一個具有無以復加影響力的巨人暴露出弱點，被鬣狗咬傷，往往會令廢土上的野心家蠢蠢欲動，但很快他們就會發現，在這個凜冬時代，除去一些零零散散、可以被稱為世道人杰的天驕，能讓強權者窘迫的，實在不多。
而在舊倫敦的大本鐘研究院，秦淮這次再臨凜冬的目標也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事情無需他再勞心勞力，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配合體檢，有阿爾伯特配合的伊里奇自然會完成天瑞藥劑的研發。
至于蘇靈擺在首要目標的億萬星辰計劃，說實話，秦淮起初作為參與者，并沒看懂實驗的走向和目的。但在他帶著危月燕發動神游，依次進行了不同偏向、不同距離、不同強度的葉海穿梭后，也逐漸明白了億萬星辰計劃的關鍵。
說白了，就是蘇靈想在天仙類代行者的身上復刻神游的效果，意圖通過氣泡手術，或者其它能夠影響氣泡，催生靈魂天賦的手段，根據星辰類代行者天生的閻浮權限，人工培育出類似神游能力。
麻煩的是，類似的實驗基本沒有公式可供參考，基本只能靠一場又一場的實驗來比對數據，總結經驗，不斷趨近于正確答案。
總之，不管是出于天瑞藥劑的研發考慮，還是億萬星辰計劃的實驗需要。
接下來，秦淮都需要在大本鐘研究院度過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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