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宮
月華暗淡，輝光流散。
身著一襲素白羽衣，燁然若神人的秦安出現在天門之下，立刻就引起了守門神將的注意。
只是瞬間，領頭的巨靈便握緊大斧，百名手持長戈的金甲力士齊齊上前一步，氣機鎖定了眼前十分面生的秦安。
“來者何人？”
“廣寒宮太陰仙，此次來元明天，是有要事與天帝相商。”
秦安心中念頭一轉，三十三重天上的皎潔玉盤頓時大放光芒，甚至可與烈陽爭輝。
“太陰星上的先天神圣？不知您是何時得道化形的？”
巨靈神將瞪大雙眼，仿佛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據他所知，遙遠的太陰星上靈妖稀少，除了玉兔、月蟾等天賦異稟的妖獸族群可以靠吸收月華生存繁衍外，幾乎不存在其余能修煉化形的生靈。
而玉兔、月蟾族內的最強者，不過是兩千多年道行的大妖，與眼前這位高深莫測，連他都看不出跟腳底細的仙家簡直沒得比。
“就在幾年前，我才運用天生神通構建出人軀，能自如離開太陰。這不，剛一穩固好這副神人之軀，便來拜訪天帝了嘛。”
秦安微微一笑，如水銀般傾瀉的月華倏忽收起，皎潔玉盤也重新隱沒在了烈陽大日之后。
“卻要讓太陰仙知曉，天帝大人許久前便下令閉關，概不見客。您此番來訪，屬實是不湊巧。若依小神諫言，您可以先入天宮，暫居客峰，與元明天中其余仙家結交一番，慢慢等待天帝出關。”
巨靈神將瞅見在秦安手中如臂使指的太陰月華，當即對他的說辭信了大半。
可限于職責所在，這位守門巨靈只得公事公辦，向秦安述說天帝早些年交代下來的命令。
“無妨，將軍替我安排就是。”
秦安從容應對，望了望天門之后，繼續說道：“不知將軍可否派出兩位力士代為引路？這天宮廣闊，我初來乍到，總要注意些分寸。”
巨靈神將自無不可，當即派出手下副官，領著秦安穿過天門，往天宮里去。
“將軍，這位太陰仙的來歷，真沒問題？”
有親信見秦安遠去，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太陰星遠在天外，那上面發生的事，咱們可知之甚少啊。”
“那你就跑一趟，去太陰問問玉兔和月蟾，看看這位太陰仙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說，是混沌托生的先天神圣吧。”
巨靈神將手里把著一面背刻青銅八卦的八角棱鏡，里面正有一輪明月在熠熠生輝，而隨著秦安遠去，這輪明月也在逐漸黯淡。
“天門和照妖鏡都沒有異狀，足以證明這位仙家確實與太陰星有關。天上沒有第二個月亮，只要玉兔和月蟾他們見過這位先天神圣，那我們就沒有什么好操心的。”
“還是將軍高瞻遠矚，下官這就啟程，前往太陰星。”
“去吧。”
瞅見明顯比其它金甲力士大出一圈的親信領命離開，巨靈神將瞥了眼遠處已消失不見的秦安背影，喃喃道：“適逢多事之秋，天宮若能多出一位抵世天妖，哪怕四海十洲再生什么禍端，也不至于無力追根溯源吧。”
天宮之內，秦安跟著引路力士一路前行，只見青山綠水，金瓦紅墻，宮殿連綿，坐落在這元明天中，還能看見成片的樓宇殿堂里，有許多仙家。
或羽衣鶴氅，燒藥煉丹，或披堅執銳，切磋斗戰，或龍頭人身，興云布雨，或金童玉女，聽經學道.
秦安大概掃了一眼，發現多是些兩三千年道行的妖仙，便也沒有在意，笑著向力士問道：“引路使，不知天帝的居所何在？我們此行又要往哪里去？”
“仙家勿急，咱們現在所經之地乃天墉城的十二所玉樓，待過了閬風巔，往西便是您要暫居的客峰洞府，往東便是天帝大人的玉霄殿和昆侖宮。”
“原來如此，多謝力士指路。”
話音未落，秦安眼中眸光一閃，一道氣息容貌與自己別無二致的分身便與引路力士繼續往前走去，本體則隱匿無蹤，無聲無息地向天宮東部的玉霄殿掠去。
作為駕坐金闕云宮、俯瞰十洲三島的玉霄殿，其規制裝潢自是一等一的講究，飛檐點金，彩繪承塵，青巖鋪地，白玉為柱，紫金作梁，巍峨大氣不必多言。
天帝久不上朝，寬敞的玉霄殿中只有幾名仙吏小神在維護一層層陣法機關、法術禁制，冷清的很。
秦安大步走入玉霄殿，旁若無人地循著偏殿側室一間間找了過去，似乎把那幾名仙吏小神徹底當成了空氣。
而事實上，這些僅有千年道行的仙吏也確實沒有發現秦安。
將玉霄殿上上下下都搜了個干凈后，秦安想也不想，轉瞬間就來到殿后，望見了一角玉檐積金的昆侖宮。
瞅著視野中雖然微弱，但質感明顯與其他顏色不同的金黃色豪光，秦安眼睛一瞇，似是感知到了什么。
“閻浮蓓蕾？”
秦安打了個響指，眼前的一切都被拆解成了萬般色彩和黑色線條，很快，構成昆侖宮的琉璃青瓦，雕梁柱子.盡化作抹不開的金色豪光，聚成一團，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這顆果實的天帝應該就在里面了，可閻浮蓓蕾這玩意兒.不好進啊。”
秦安摸了摸下巴，打算繞著昆侖宮多轉兩圈，看看能否找到省些力氣、偷渡進去的法子。
而這，必然是件需要耗費不少時間精力的事。
心里估量了一番需要費的功夫，秦安也是給秦淮幾人發去了多人閻浮會話的邀請。
“秦先生，您放心，我們這邊已經發現了些許眉目，想必再過不久，就能與談先生順藤摸瓜，找到消失的蓬萊。您那邊如果再有情況，隨時通知我們。”
秦淮從多人閻浮會話中退了出來，向身邊的鄭昭旻使了個眼色。
鄭昭旻會意，拍了拍懷里的狐女，示意她領賞走人。
這已經是他們點的第十九個鴛鴦樓招牌美姬了。
從魁桃娘，到十大紅牌，再到風雪月、梅蘭竹菊八美姬，將四海十洲各地的故事聽了個遍后，秦淮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顆果實表面上確實安享太平，除去斗法爭勝、游歷險境死掉的人外，十洲三島并沒有什么太大烈度的戰爭。
可如果冰山下真的沒有洶涌暗流，那三山失蹤、桃都地震這些頗為蹊蹺的災禍，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秦淮轉頭望向窗外，繁華的千川海集依舊燈火通明，熊熊燃燒的鯨油膏脂，幾乎將夜色化作白晝。
“走吧，萬寶閣就在不遠，我們可以趁著熱鬧，先去逛逛。”
秦淮向一旁正畫著《鴛鴦夜宴圖的澤禺招了招手，起身說道。
“你們去吧，我這里還有些手尾。”
澤禺手中圭筆不停，給畫幅里的美貌狐女又增添了幾分黛色。
“也好，澤道友在這里占著閣子，今晚我們總不至于無處可去。”
見澤禺有事要忙，秦淮并沒有什么異議，數出三枚金貝押在柜臺后，便領著敖靈和鄭昭旻出了鴛鴦樓。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的海集中通貨十洲，香料、寶石、皮貨、細畫絹扇、云霓衣、逍遙巾、風生獸 更少不了各色美食，蜜果、玉藕、時新海鮮、牛羊豬肉，空氣中充滿了誘人的香氣。
沿街的商鋪飯館遍地都是，而秦淮所在的街中，紅燈高掛，鶯歌燕語，粉膩酥香。
許多只穿肚兜褻衣、披著輕紗露出妖種特征的妙齡少女，在二樓窗邊對街上行人倚欄而笑。
“咯咯咯，公子快來！”
“來嘗嘗奴家唇上的胭脂甜不甜？”
琴樓嬌，牡丹帶露，這一個個風情萬種的美麗少女，好似那鶯鶯瀝瀝嬌滴滴的枝頭雀，一言一行，無不魅惑，饞的行人情不自禁地就鉆進樓中。
街的軟語嬌聲逐漸遠去，秦淮和鄭昭旻一左一右，護著鶴立雞群的敖靈從人流中擠了出來。
“這些妖怪是真生性啊，這街上的樓子，生意幾乎都很好。”
秦淮想著一路上見到的歪瓜裂棗，難免有些感慨。
“妖怪嘛，都這樣，能清心寡欲、收束欲望的終究還是少。”
鄭昭旻倒是見怪不怪，他在閻浮鉤沉多年，見識過的妖種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對萬族天性看得很開。
“啊——！”
二人正聊著，身旁有些昏暗的巷子里，忽然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凄厲慘叫。
“救命！救命啊！俺老豬不嫖了，不嫖了，饒了我吧。”
秦淮扭過頭去，有些好奇地看著巷子里那頭黑臉短毛，長喙大耳的憨肥豬妖。
豬頭三：鳳麟洲黑云洞烏首老祖手下鉆風之一，千年道行豬妖，奉烏首老祖之命，來千川海集販賣靈藥、購置兵甲，夜逛街，見色起意，流連妓館，欠下巨債。
它面前有三個人，其中兩個大漢似乎是妓院伙計，雙眼突出，耳后有腮，青黑色的皮膚上長有許多鱗片。
另一個是頭身軀雄壯的鯊妖，頂盔貫甲，氣勢凌厲，打扮與別的那些海集護衛別無二致。
“你這肥豬，有膽子白嫖美妾，吃霸王餐，沒膽子認？”
左邊的伙計扯著豬妖的耳朵，表情甚是兇惡。
“好了，既然它沒錢抵債，就拿這一身肥肉作押，金鋪會在明日將換得的貝錢送到你們樓里。到時，別忘記我的那份。”
鯊妖提起豬妖的后脖領子，三拳兩腳將其打得昏死過去，拖向黑暗深處的同時，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代位追債？千川海集還有這項業務？”
黑色漣漪在巡邏鯊妖身上蕩開，秦淮見驚鴻一瞥沒探測出什么有效信息，也不打算多管閑事，順著主街一路向前，很快就來到了一座紅漆黑瓦，飛檐斗拱的九層高樓。
萬寶閣。
內部是青石磚鋪地，紅木貨架，林立在廣闊的內部空間里，房梁離地超過十米，看不到明顯的燈具，采光卻很充足。
秦淮粗略一掃，就發現這家店鋪的內部空間，要比從外面看起來的大出好幾倍。
“空間類的神通術法？看來這萬寶閣的后臺，不單單是千川海集這么簡單啊。”
秦淮望著大廳里的顧客，發現這些妖仙幾乎都有千年以上的道行，放在其它果實里，足以充當低位行走閻浮事件的關鍵角色。
負責接待的曲形木臺后面，站著的是一個身穿寬袖大衫，仙氣飄飄，面目和藹的白發老者。
“幾位客官，買還是賣？”
“先賣后買。”
秦淮取出相同份量的炁泉醲和曼求水，想了想，又拿出一罐液態天瑞。
這白發老者把瓶瓶罐罐打開，既沒有像蟾掌柜一樣伸舌頭品嘗，也沒有拿出法寶器具來檢測功效，只是眉心裂開一道豎縫，瞳中似乎有異光閃爍，抬手扇了扇飄出的氣味，就開口給出價格，
“藥酒十一枚金貝，火粹五十三枚金貝，至于這最后不知是何妖種的血液，萬寶閣愿意給出整整五枚金貝，如果分量夠多，價格還可以再往上提。”
說話間，他目光抬了抬，閃爍的異瞳觸及秦淮三人的時候，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裂縫合攏，異瞳斂光，手往曲木臺上一抹，一層木板滑開，露出下面碼得整整齊齊的珊瑚金貝。
“最高多少？”
“如果能湊齊二十罐，萬寶閣可以出到一百枚金貝。”
“掌柜有所不知，這精血可是一位異種天妖所出，我冒盡千辛萬苦才偶然得到，起碼得要一百六十枚金貝。”
秦淮眸子一動，想到自家的覺醒度缺口，當即開始坐地起價。
“一百六十枚金貝？！那我都能向墨麒大人和龍象大人求取半壇子寶血了，還用得著買這份來歷不明的精血？”
白發老者擺擺手，捋著胡須道：“一百一十枚金貝，不然哪怕我將其煉成寶丹，萬象閣也沒利潤。”
“一百五十枚吧，咱們各退一步。”
秦淮指了指桌上的液態天瑞，說道：“另外，這精血能賦予天妖血脈，對百靈萬族或有大用。”
“當真？”
白發老者眉頭一挑，心中也在思量得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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