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妖
次日午時，祖洲城，城主府。
城主府占地數百畝，往南不遠便是鳳棲梧，兩者間則是繁華的街市，大店小鋪，一應俱全。
秦淮等人踏上層層遞進的漢白玉臺階，在青雀的引路下，很快便來到兩扇獸頭銅環的深紅大門前。
門戶之上隱隱泛著鳳鳥紋理，左右各有相貌怪誕、衣甲古樸的神將駕云鎮宅圖。
似乎是感應到了眾人，兩扇大門自行打開，饕餮獸頭口中的銅環，無風自動，叮叮作響，伴隨著檐下的玉鈴，如同在奏曲歡迎一般。
秦淮跨過門檻，門內是一堵影壁。
影壁上一副百鳥朝鳳圖，數百形貌各異的禽鳥遍布于四圍角落，有的在梳理翎羽，有的在交頸私語，閑聊笑談，看見有貴客臨門，連忙展翅亮羽，打著招呼。
繞過影壁之后，只見院落中遍植茶樹，靈鳥飛舞，一條大路直通大廳。
九脊歇山頂上覆滿琉璃瓦片，光澤清亮透金，映射輝光的同時，也在充當幾尊鳳鳥雕像的底座墩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表明，這位祖洲城的城主，也跟禽羽鳳鳥有些關系。
直到秦淮踏入大廳，望見林立金柱后高踞主位的城主，才明白剛剛的猜測并非空穴來風。
這位烏發堆云，眉如黛色的城主，有著驚人美貌不說，身段肌膚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其額間的鈿，更艷紅如火，好似千里雪原上的一點熾陽。
“聽說有鳳君的故人遠道而來。”
祖洲城主起身迎來，微微一笑，拱手道：“凰梧不及遠迎，失禮了。”
“是我們叨擾城主了才是，何談失禮？”
秦安笑呵呵的瞥了眼談松后，亦是還禮，互敘姓名。
“我祖洲城，本是東海方圓萬里內最為殊勝之地，也有幾分可以自傲的奇珍美景，只可惜道友要隨鳳君追查神山失蹤一事。在此暫住幾日，想要盡興游玩、安然歇息，怕是難以如愿了。”
凰梧輕輕一嘆，望向談松，起身又施一禮：“我先在此替鳳君謝過道友！”
“城主太多禮了，鳳兄是我故友，與我也算志趣相投。他既已跟我說了神山失蹤、恐有禍生的跡象，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只知游樂玩耍呢？”
秦安擺擺手，示意這位祖洲天妖不必在意。
“道友高義。”
凰梧施施然坐下后，又說：“此前我已派人將此事通傳其余九洲和三十三重天，若能號召諸多妖王仙家合力搜尋，定能再尋到些蛛絲馬跡。”
秦安點點頭，開門見山道：“能在一夜之間移走三座神山的，必是天妖無疑。我等久在方外修行，不知十洲格局，城主作為祖洲唯一的赤凰天妖，對神山隱蹤一事，可有懷疑對象？”
凰梧搖搖頭：“玄洲真公，炎洲風者，長洲紫女，元洲芝仙，流洲劍主，這五位都是天性淡然、不喜生事的仙家，絕不會千里迢迢趕來歸墟，違逆天帝詔令，擅移神山尊位。”
“至于廣饒生洲，雖有仙家數萬，卻都是些無甚跟腳的散修，無一人能抵達天妖之境，嫌疑最輕。”
凰梧頓了頓，繼續說道：“若說天性，要數鳳麟洲的墨麒最為乖張，聚窟洲的龍象最難通情，這二位若是被什么宵小所激，一番言語之下拱走神山生事，倒是有著不小可能。”
“海神禺強呢？城主可知其余像他這般的隱世天妖？”
秦淮眼神一動，忽地開口插了句話。
凰梧微微一怔，搖搖頭：“自百年前禺強捉了幾頭巨鯨替他看守北海，自己則知會天帝說要閉關悟道，我便很久都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了。至于其它的隱世天妖，我也不清楚，或許天帝知道的會多些，可他也很久沒出過元明宮了。”
“那這么看，罪魁禍首是誰，還真是撲朔迷離啊。”
秦淮嘆了口氣，似是有些無奈。單單是他在這城主府內外，察覺到的妖王氣息七宮便有五指之數，這個數目，還沒算上那些有可能刻意隱藏了自己的人物。
放眼整座宏偉的城池，七宮級的數目怕是再翻上一倍也屬正常。
管中窺豹，以小見大，整個果實起碼能孕育出三位數的七宮，兩位數的六司，至于會不會有更高一步的五方老.
秦淮望了眼悠游自在的秦安，順手翻出那副鎖縛神鰲圖來，向凰梧道：“在下冒昧一問，不知城主可識得此畫中之物？”
凰梧也不推辭，接了過去，美眸顧盼之間，卻是精光四溢，瞳孔如同燦金色的光點，像是動用了某種高明的法眼神通。
眸光輕輕落到畫上，順著鎖鏈染遍全體，鎖鏈上的光澤，頓時產生細微的變化，似乎在將那些咒文臨摹、放大。
“這鎖鏈，應該是一種奇特的困陣。”
果然，凰梧只看了看畫，就得出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但很遺憾，我所修之道并非陣法靈言，關于此陣究竟是誰人所施，我就認不出來了。”
她把畫軸遞還回來，略作沉吟，說道：“只不過我知道一個地方，那里有許多來自十洲三島的仙家，說不定就有能認出此陣的奇人異士。
十洲百川，萬水千山。千川海集，是云集了世間珍寶奇物和無數消息的散修寶地，我想，你們可以去那里試一試。”
“明白了。”
秦淮接過畫軸，心中思量不停。
這新開拓的閻浮果實，能級確實很高，大妖頻出，萬族昌盛，但這也同樣給他們的打撈工作帶來了困擾。
別的不說，一向在低能級果實無往而不利的忍土，就在此次的閻浮事件中受到了頗多限制。
可現在并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畢竟閻浮果實的能級天生如此，抱怨也沒用。
現狀如此，只有盡可能的在已有線索的基礎上去想辦法了。
海天一色，浩瀚無邊。
偶爾幾只靈鳥飛空，如同蔚藍天地之間的幾粒白沙。
帶著瑩瑩微光的月巖樓船發出嗦嗦的響動，幾十米高的風帆拉滿，幾處繡虎的大旗飄揚，望月緩緩離開了祖洲。
“這次去千川海集，搜集消息是主要目的，其次嘛，便是把小鴻雪和阿吳也接回來。”
吃飽喝足、從祖洲城出來的秦安煮著咖啡，屋子里只有他和秦淮，還有談松三個人。
“這兩位，也是代行者？”
秦淮此前便聽秦安提起過“鴻雪”這個名字，只是沒想到她也在當前的果實里。
“嗯，鴻雪是吳道子的代行者，阿吳則是金天王的代行者。當初我決定來倮·丁卯四百二十五進行深度探索，他們兩個便自告奮勇，早先一步進入果實，打算在領略萬族風貌、收集靈材珍物的同時，也看看能不能為這次打撈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說著，秦安隨手翻出一個木盒扔給秦淮:“這是臨走前，那頭小赤凰看在你談叔叔面上，送給你和靈兒的養神芝，可以減輕你的魂魄負擔。”
秦淮接過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正躺著兩株內生火紋，長有三尺的七彩菰苗。
養神芝：傳說級消耗品，生于祖洲高石沼，飽飲英泉而生。閻浮行走吞服后可獲得閻浮秘藏：神養，直接強化三魂七魄，加快魂魄清氣的恢復速度。
“秦先生，您覺得，這顆果實會有五方老嗎？”
秦淮也沒矯情，跟談松道過謝后，便收起這兩株養神芝，轉頭問起了此前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
“不知道，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秦安端起白氣裊裊的咖啡杯，指了指頭頂的天板，開口道：“所以我打算去三十三重天看看，試試那天帝的斤兩。”
“秦先生，我們一起去？”
談松臉色嚴肅，出聲問道。
“不用，我自己去，辦事方便。另外，你和阿淮留在這里，能打能跑，即便碰上六司圍攻也能自保無虞，我很放心。”
秦安擺擺手，將杯里的咖啡一飲而盡。
談松聽了沒有立刻開口，沉了一會兒才道：“那好，我一定幫你顧好望月。”
“得，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秦安望著窗外的皎潔明月，尾音還沒等落下，整個人就已消失不見。
“秦小兄弟，如果有事，隨時給我發會話。”
“談先生晚安。”
送走了談松，秦淮也離開這間裝飾豪奢的船長室，轉身進了船艙。
望月船艙共分九層樓閣，除了頂層的望臺和中控室，其余都是客房。
這自下而上的第一層，是個最為寬敞開闊的廳堂，布局有些類似餐吧，放了不少桌椅，中間留了一條過道。
過道盡頭，兩邊是樓梯，中間則垂下一塊巨大幕布。
秦淮從上往下依次找尋，才在這一層大廳找到正在看動畫片的畫師澤禺。
他瞅了兩眼幕布，發現此時放的正是上海電影制片廠的神話木偶片《神筆馬良。
“夜已深了，澤道友白日不是說不勝酒力嗎？怎么還未曾歇息啊？”
秦淮在吧臺拿起水壺，倒了兩杯涼白開后，走到澤禺旁邊，開口攀談道。
“這不是望見了全新的畫作嘛，便想著耐心觀瞧，參悟一番。”
澤禺指了指幕布里動起來的畫像，接過水杯，繼續說道：“秦道友可知此畫的繪制原理？”
“勉強有些了解。其實只要在腦海中構建出整個故事和人物形象，以神念將這些畫面烙印在水鏡符箓之中，再請來一位巧言善語的妙音鳥，為這些人物念詞配音，就可以完成一部影錄。”
秦淮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了一張空白的三山水鏡顯影箓。
“試試？”
“好。”
澤禺緊握符箓凝神細想了片刻，再將烙印在其中的影像投射出來，果然畫面豐富，動作流暢，景色極美，讓人身臨其境。
“果真不錯，不知道友這符箓繪制之法，可否傳授于我？”
秦淮剛想開口，一道閻浮提示就在耳邊響了起來。
“畫妖師澤禺試圖得到你的傳授，學會三山水鏡顯影箓的繪制之法。”
“你如果答應，則可以對他提出一個在其能力范圍之內的要求。”
“行走大人，你可以選擇開啟特殊閻浮事件：尋仙游！”
澤禺，白澤族內畫藝最精者，自幼神秀非凡，能口吐人言，通萬物之情，后游遍十洲三島，曉天下萬物狀貌，其所繪《白澤精怪圖乃百靈萬族之書，甚是珍貴。
這段非古非白的文字過后，秦淮再用驚鴻一瞥，才發現澤禺的狀態雖依舊看不真切，但也跳出了閻浮事件相關的信息。
特殊閻浮事件：尋仙游！
要求：參與到澤禺至少三幅傳世靈畫創作當中，并充當主要人物，并且保證澤禺的存活。
備注：完成此閻浮事件，將會獲得專屬于你的須彌幻境！
“你開啟了特殊閻浮事件：尋仙游！”
見識過須彌幻境諸多妙用的秦淮自然沒什么好猶豫的，當即根據零號的建議，接受了這個特殊閻浮事件。
取出紙筆將三山水鏡顯影箓的繪制之法寫下交給澤禺后，秦淮又親手給他指出了幾個錯誤。
很快，天賦異稟的澤禺便繪制好自己的三山水鏡顯影箓，將自己腦海中的畫面投射到了現實。
雖不知道沒有氣象之力的澤禺是如何做到自己畫出的清微符箓仍具備同樣效力的，但秦淮也樂見于此，并沒有深究。
“淮郎，夜已深了，還不歇息？”
秦淮正準備和得了新手段的澤禺再聊些什么，就聽背后傳來敖靈的輕靈嗓音。
“秦道友，今日良辰美景難得，切不可虛度啊，不可虛度！”
澤禺久在塵世游歷，老于世故，聽到這句話當即站起身來，拱手就要告辭。
“哎，道友誤會了，靈兒是怕淮郎誤了休息，故此才來提醒一二。”
敖靈話雖如此，可步子沒停，很快便來到秦淮身邊。
“澤道友，今天白日，聽凰梧城主說起千川海集，你常在十洲間來往游歷，對這個地方想必知道不少吧，能不能說給我倆聽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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