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南一早去了盧爾馬蘭政府,發現這里‘人去樓空’。
每一個辦公室都大門緊鎖,會議室、茶水間里也沒有人活動。
政府大樓沒有關門,說明里面肯定有人,羅南找啊找啊找,終于在一樓的廁里找到了正在抽煙的皮雷。
“你怎么在這?”羅南后撤了一大步,全然沒想過能在這里看到這老小子。
皮雷見到羅南就生氣,冷嘲熱諷的說:
“我在這里還不是因為你?繡被的生意又沒人做了,不找新出路就要餓死!”
去年12月份,盧爾馬蘭的婦女們都去做花環訂單,皮雷的心比寒潮還涼。
今年1月份,編織訂單少了,又有不少婦女回去縫繡被,皮雷又活過來了。
2月前半個月一切正常,皮雷以為編織這股風潮離開了盧爾馬蘭,婦女們再次重歸了他的懷抱,萬萬沒想到.后半個月又找不到愿意縫繡被的人了!
他的心情起起伏伏,要被羅南和婦女們吊死了!
皮雷不敢賭婦女們3月能回去縫繡被,于是找了個班上——在政府大樓里做衛生。
這個工作原本屬于另外一個村里的婦女,但她回家‘全職’做編織手工了。
羅南也不生氣,笑呵呵的再次向他拋去橄欖枝:
“你也跟著我去做手工吧,幾點下班,一會去我那喝兩杯?”
皮雷氣呼呼的對羅南說:
“我才不去!你也趕緊出去,今天政府里沒人,你別在這里亂晃丟了東西算誰的?”
“人都去哪了?”羅南指著廁所對面的樓梯問,“布蘭科在樓上嗎?”
幾個月前,政府大樓也曾‘人去樓空’一次。
是布蘭科把大伙兒派出去學習粉紅酒的歷史去了,不過他自己沒出去。
皮雷一邊把羅南往外轟,一邊語氣不算多好的說:
“不在不在,都不在!下周沃克呂茲省旅游局的人要來盧爾馬蘭考察,大伙都出做接待準備了。”
羅南還納悶沃克呂茲省的官員們要來盧爾馬蘭的消息怎么會傳的人盡皆知.現在終于找到答案了。
他一邊向外走一邊問皮雷:
“只是為了接待旅游局?聽說還有其他部門要來吧?”
特奧可是一連說了五六個部門的名字。
“其他部門能和旅游局一樣嗎?”皮雷不知從誰嘴里聽來的消息,學著布蘭科的語氣和神態說,“旅游局的考察對盧爾馬蘭無比重要,那關乎于整個政府之前半年的努力!”
所以說,旅游局來盧爾馬蘭和預算有關,其他部門來是因為其他嗎羅南揣測起來。
但扎堆來也太奇怪了吧?
和皮雷分別前,羅南仍不忘拉他入伙:
“說真的,以后我要做的種類越來越多,每個人都能賺到錢,你真不考慮一下嗎?”
皮雷這老小子的手是出了名的巧,他做繡被的本事在村里只比康奈爾的母親阿克尼娜差,想來做編織也應該不錯。
皮雷暴跳如雷的說:
“繡被是普羅旺斯傳承了幾百年的文化,和你們那種用藤蔓編的‘玩具’怎么可能一樣?別怪我老皮雷說話不好聽,什么編織藝術、什么編織手藝,在我看來那就是哄小孩玩的,和繡被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皮雷有一張大嘴巴,脾氣和性格也談不上多好,聽說還經常克扣婦女們的辛苦錢,他和亨利一樣,在村里的口碑非常差。
不過皮雷對繡被的執著讓羅南很是動容和感動。
現在這個時代,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但皮雷就是不想放棄他嘴里那個傳承了幾百年、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
可繡被的發源地也不是普羅旺斯啊。
它發源自埃及和印度,只不過是通過馬賽港到達法國,使得普羅旺斯成為法國第一個發現這種編織技術的地區,并將其發揚光大。
現在并不是講歷史的好時候,而且皮雷也不會聽羅南講的歷史。
羅南嘆了一口氣:
“編織只是在普羅旺斯的發展歷史短,在其他地方可不短呢,今天下午我要在家做編織家具,如果有時間過來看看吧,隨時歡迎你的加入。”
“編織家具?”皮雷冷哼一聲,扭頭就走,“在凳子上纏幾根破藤蔓就叫編織家具了?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羅南聳了一下肩膀,沒有和皮雷爭辯,微笑著與他告別:
“要是有那么簡單就好了再見。”
沒找到布蘭科,這個時間也沒辦法進山了,羅南索性回到了家做起了編織家具。
巴蒂做了好幾款新的編織裝飾品,家具這里還遲遲沒有進展。
不過卡福在阿普特的店鋪也還沒有裝修好時間還是有的。
自從上次三個人碰了頭,卡福每過一兩天就會同步一次他那邊的進展。
大家一致決定把‘盧爾馬蘭手工藝合作社’定位成一個高端的手工品牌,所以卡福選擇的地點屬于阿普特比較昂貴的地段,因此店鋪面積沒有多大,只能起到一個應急的作用。
對于處于創業初期的卡福來說,這是他能夠承受的極限普羅旺斯的房價持續瘋長,作為呂貝隆的首府,阿普特的房租也是接連突破新高,找店鋪的時候卡福都開始打退堂鼓了。
未來‘盧爾馬蘭手工藝合作社’想要做大做強,還要另外尋找一個足夠排場的大店,但那個大店顯然不能在阿普特,至少短時間內卡福付不起每個月幾萬法郎的房租。
卡福和羅南聯系密集還有另一個原因。
伙計們裝修店鋪得心應手,但他擔心自己把店鋪裝修的不夠大氣,尤其是無法讓高端客戶滿意.所以讓羅南給把把關。
羅南給了卡福不少設計建議,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也去咨詢了布魯諾的老婆阿曼達。
阿曼達在巴黎的老佛爺百貨做售貨員,老佛爺百貨是巴黎最高檔的百貨商業之一,她太了解高端商鋪應該是什么樣了。
阿曼達很熱情的給羅南提出了許多裝修建議,還說等她月底搬到普羅旺斯會去阿普特的店鋪看看。
羅南對此當然歡迎了。
這相當于是給他們的編織生意請了一個專業顧問——布魯諾說過,阿曼達在老佛爺百貨是賣奢侈品的。
“不知道阿曼達愿不愿意繼續做類似的工作?”羅南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布魯諾委托羅南給他妻子找工作。
羅南還真替他問了幾個,不過沒有找到特別好的。
布魯諾一家搬來普羅旺斯不容易,尤其他們還有兩個孩子,去不信任的地方工作羅南不放心羅南想給阿曼達找一個他熟悉的老板。
“距離月底還有不短的時間,看看事態發展情況再說吧。”
羅南已經有半年沒有在家里干過活了。
餐廳開業初期需要操心的事情多,需要做點什么也搬去餐廳了,而且開業不久天氣就涼了,不適合戶外工作,后院的驢棚先是堆滿了葡萄藤,后來又拆了根本就沒有干活的地方。
隨著3月的到來,白天的氣溫,尤其是中午前后幾個小時明顯暖和了,昨天在格拉斯和伊內斯逛花園時都能看到一些小嫩芽。
總之,每天都能看到大地反青的跡象可以重新在戶外工作了。
回到家,羅南先是照例去后院的工作室看了進展,他幾乎每天都要過來。
此時的工作室已經完成了80以上,外墻已經做好,伙計們正在做內部的墻面和地面處理。
“還順利嗎?”羅南問格隆丁。
前幾次見個格隆丁,這個靦腆的小伙子都穿著西裝。
今天突然看到他穿上牛仔褲,羅南還有點不適應了。
格隆丁站在梯子上說:
“非常順利。”
周圍幾個干活的小伙子壞笑著看羅南:
“放輕松伙計,一定可以讓你的女朋友在3月中旬看到這個禮物!”
羅南白天都很少有機會在家呆著,佐伊更是好久沒有來了.小情侶見面不是在餐廳就是路易家。
在佐伊的概念中,羅南后院建的是一個面積擴大了一些、可以堆放大量干葡萄藤的木工坊,而不是什么兩層樓兼顧玻璃焚燒、陶瓷、木工、廚房、休息室等一體的超級大工坊。
為了給羅南省錢,卡福把工坊做成了馬廄的樣子,整個冬天盧爾馬蘭出現了許多好看的房子,村民和農夫們也沒有關心過這個‘馬廄’。
羅南拿走了一些暫存于這里的工具,開心的和伙計們說:
“辛苦你們了,請一定要把我的工坊修好.這里對我來說無比重要。”
羅南把藤蔓和工具搬到后院戶外廚房區域的大桌子上,他今天的任務是‘復刻’出一個前世很受歡迎的休閑椅。
這款椅子的工藝并不復雜,難在‘造型’上,羅南評估今天一天應該可以做好。
皮雷是政府的臨時工,每天只需工作幾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
以前家里每天都能來許多婦女,嘰嘰喳喳的特別熱鬧。
現在沒人做繡被了,家里冷清的不成樣子,寒潮還影響了大伙的收入,做改裝車的人也沒了,根本沒人能和大喇叭皮雷說說話。
村子里最熱鬧的地方是羅南的餐廳,但皮雷心里憋著一股子氣,不想給羅南送錢,只能每天在村子里閑逛。
但是氣就氣在,無論他碰到誰,聊兩句一定能繞到羅南的身上。
“什么,寒潮影響的沒人找你改裝車了?你去問問羅南啊,他挖松露賺了好多錢,寒潮一點都沒影響到他,也許他打算買新車了呢?”
“哎呀,你就別提繡被了,那東西誰愿意縫誰縫吧,我不跟你聊了啊,我是出來搬葡萄藤的,羅南又給我們下了一批訂單。”
“喝酒?可以啊,不過我不去老酒館,科莫都不好好干了,天天在后面偷偷做編織花環,要喝咱們去羅南的餐廳喝,我正好饞他那的菜了。”
“羅南這個小兔崽子!”皮雷怒氣沖沖的去往羅南家。
你不是讓我去看看嗎?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
反正村里也沒人能和我好好說話了,你看我怎么點評你那破編織家具的!
這幾個月要憋死我了!!
皮雷很順利的在羅南家找到了人,他去的時候羅南正抱著一個奇怪的東西滿屋子轉悠呢。
見皮雷來了,羅南把那東西放在一面墻前,笑著對他說:
“你來的正好,我想給這椅子拍張照片,你幫我看看,這把休閑椅放在這面墻前面好看嗎?”
經羅南提醒,皮雷才發現羅南懷里抱著的東西居然是個椅子。
皮雷深呼吸了一口,在胸腔里儲存夠了可以連續不間斷說一分鐘話的氣體:
“你這破椅子——”
待他看清那椅子的樣子和細節,一肚子的話和氣一樣全部泄了出去:
“怎么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