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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莉特不是第一次帶政府官員來羅南的餐廳吃飯。
幾個月前,她曾帶著幾位沃克呂茲旅游局的同事來過羅南的餐廳。
就是因為那次到訪,推動著布蘭科決定聽從羅南的提議,把粉紅酒定為盧爾馬蘭的未來特色之路。
上一次面對‘財大氣粗’的旅游局,朱莉特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就像是和正常朋友吃飯一樣。
但是這一次到來,朱莉特的狀態明顯變了。
她全程像是一位乖乖聽講的學生,仔細聽著同桌人發言,而且舉止謙卑,還不止一次起身給同桌人添酒拿東西,頗有一番‘討好’的意味。
羅南腦中不禁閃出一個想法——朱莉特口中的重要人物,怕不是比旅游局的人重要得多的多。
“這次來的是什么人啊?”羅南小聲嘀咕了一句。
因為好奇朱莉特那桌人的來頭,羅南囑咐服務員路過的時候聽聽他們在聊什么。
很快,服務員帶著答案返回。
“桌上有幾個人說的不是法語,不過有個翻譯,似乎在聊波爾多。”
“不是法國人?還聊的是波爾多?”羅南詫異的反問。
這不對勁啊。
朱莉特怎么搶了旅游局的工作,招待起外賓了?
那一桌客人吃了很長時間,似乎把羅南的餐廳當會議室了。
主菜吃完,聊到下午3點還不走。
來的一定是貴客,還坐了這么久,羅南讓服務員過去送了一瓶還不錯的紅酒,又免費給每個人拿了一份甜品,以示友好。
要不是朱莉特不想和羅南‘相認’,這桌羅南都想免單了。
一千法郎就能收獲一幫高端人脈的好感絕對是羅南賺了!
那桌客人遠遠的對老板羅南送來了感謝。
羅南敏銳的觀察到,朱莉特看自己的眼神中滿是贊賞,這更加堅定了他內心的想法——這一定是一批很重要的人物.說不定農業部都要去討好的那種。
下午4點,這桌客人終于用餐完畢,在餐廳背景最好看的編織物裝飾墻前合影留念,之后一起離開了這里。
十分鐘后,朱莉特返回了餐廳,一見到羅南就笑著說:
“他們夸你的餐廳很有特色,東西也好吃,而且你的示好行為也給他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千里迢迢’把人帶來真是個明智的決定.你有可能幫助我們推進了合作。”
羅南撐著收銀臺笑著指外面:
“那些是什么人?”
朱莉特湊到了羅南的耳邊,壓低聲音說:
“EEC(歐洲經濟共同體)的代表。”
不等目瞪口呆的羅南說話,朱莉特走向一張空著的桌子:
“快讓我嘗嘗‘希望’,對了,‘相思鳥’沒出同款嗎?”
羅南知道朱莉特去戈爾德看了藝術展,略倫特先生在戈爾德的路上遇到過她。
而且戈爾德那邊這么熱鬧,不可能逃的過這位官員的耳朵。
羅南沒有就著‘希望’和‘相思鳥’發散話題,讓服務員去取最好的粉紅酒后,坐到朱莉特對面,好奇的問:
“EEC來呂貝隆干什么?”
歐洲經濟共同體是歐盟的前身,且1987年這個時間節點正在向歐盟過渡,當前階段EEC的主要職責是主導共同市場、農業政策和關稅同盟等。
EEC去普羅旺斯那些大城市不稀奇,艾克斯是歐洲藝術的重要版圖,馬賽是法國最大的港口,但呂貝隆這種山區有什么好看的?
朱莉特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來,回到了羅南熟悉的狀態:
“EEC想在法國、意大利和西班牙推動一項新的措施,普羅旺斯是法國實施這項舉措的重要區域,而呂貝隆又是普羅旺斯的重中之重,他們想來這里實地了解下情況。”
普羅旺斯的面積很大,橫跨好幾個省,各個地區的‘王牌’產業也并不相同,但是提到呂貝隆是重中之重,再加上朱莉特農業部官員的身份羅南馬上就想到了僅有的兩個可能:
“和橄欖或者葡萄有關?”
朱莉特似笑非笑的看羅南:
“怪不得阿斯特麗德和伊內斯都喜歡你,你這個家伙腦子真的很活絡。”
在私下,朱莉特并沒有表現出對阿斯特麗德和伊內斯的足夠尊敬,聚會時她可是一口一個‘女士’和‘會長’稱呼她們呢。
不過這也代表她沒有把羅南當外人,這讓羅南也放下了心里負擔,可以一問到底了:
“到底是什么?他們想要推行什么舉措?”
朱莉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主動給羅南做起了科普:
“你知道舊世界葡萄產區和新世界葡萄產區嗎?”
羅南先是點了一下頭,隨后又馬上搖頭:
“在新聞和報紙上經常聽到,但概念性的意義不是很清楚。”
朱莉特把右腿交疊到左腿上,認真給羅南解釋:
“這兩個詞匯有兩層意義的區分,從產區上來看,舊世界葡萄酒主要指產自歐洲的葡萄酒,但也包括地中海盆地其他具有悠久釀酒歷史的地區,如北非和近東,這里是葡萄酒的發源地;新世界葡萄酒主要指來自日本、美國、加拿大、墨西哥、澳大利亞、新西蘭、巴西、智利和南非出產的葡萄酒,他們的產酒歷史相對較短。
從另一個層面區分,舊世界地區,葡萄酒傳統和風土的作用占主導地位,這種風格延續了幾個世紀,而在新世界地區,科學和釀酒師的作用往往被強調,葡萄酒是為了迎合當代葡萄酒愛好者的口味而釀造的。”
羅南耐心的聽著,等朱莉特講述接下的關鍵信息。
“舊世界葡萄酒受到了新世界葡萄酒的很大沖擊,國際市場的盤子是固定的,但現在有不同口味的特色葡萄酒和我們搶份額,這就造成舊世界產區出現了‘葡萄酒湖’現象。”朱莉特喝了一口粉紅酒,繼續說道,“歐共體面臨嚴重的葡萄酒生產過剩危機,大量的低質葡萄酒滯銷,EEC希望在法國、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幾個產酒大國減少產量并提升品質,對那些高產低質的葡萄品種進行‘拔除’計劃。”
“讓農夫把葡萄藤拔了?”羅南不由得驚呼出口。
朱莉特聳肩:
“很瘋狂吧?波爾多試點推動了幾個地區,引發了葡萄酒農的暴動,EEC現在又來了普羅旺斯,希望我們配合他們的行動。”
在短暫的思考之后,羅南追問:
“你答應了嗎?”
朱莉特的表情非常難看:
“波爾多都試推行了,我們也必須答應,但不會在AOE等產區推行,先從散戶入手,今天過來就是參觀古爾村附近的佳麗釀和阿拉蒙葡萄園,這兩個品種是首要‘拔除’目標。”
羅南迫切的問:
“‘拔除計劃’會給農夫補償嗎?”
不能白拔吧?
服務員把‘希望’放到了朱莉特的面前,這位官員驚喜的看了幾秒鐘后才回答:
“有補償,但不會補太多,EEC不出錢,農業部也拿不出來太多的預算推行這件事。”
“多少?”羅南繼續問。
朱莉特去過羅南家,知道他有幾畝地,而且種的是葡萄,見他這么關心,非常‘實在’的給羅南解釋這個舉措的背后的隱藏意義:
“視品質和樹齡分級,800012000法郎/公頃,不過無論補多少都很難讓葡萄農滿意,EEC希望減少葡萄園的面積,以解決核心問題,所以拔除計劃的補償條款里會規定,葡萄農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不可以再種葡萄,改種其他作物,例如橄欖、薰衣草或者其他,但在普羅旺斯這種葡萄酒產區,種葡萄是最賺錢的.你以為波爾多的葡萄農為什么會發起暴動?”
見朱莉特回答的這么坦誠,羅南也說出了他的想法:
“但普羅旺斯和波爾多的情況不一樣,波爾多沒有經歷寒潮,你應該知道.1月的那場寒潮對呂貝隆的葡萄園影響非常大。”
這次寒潮至少會讓40的葡萄凍死和凍傷。
那些藤蔓早晚會被清除,如果沃克呂茲省能補償一些,盧爾馬蘭政府再補一些.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
朱莉特搖頭:
“拔藤后土地轉種橄欖或其他作物的收益周期很長,尤其我們不會動AOE產區的葡萄,所以實施政策的地區一定是小農戶,你覺得在這種偏僻的地方,他們如何找到其他生計?而且是穩定的生計?幾年內農夫的收入一定會斷崖式下跌.尤其很多人世世代代種地,突然讓他們遠離土地,即使講再多道理都沒有用。”
在別的偏遠地區不行.但在盧爾馬蘭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如果羅南要接手一個葡萄酒莊就必須要找人手幫忙。
他曾在聚會中聽杰羅姆說過,斯特斯加酒莊有15個工人,但他是機械釀酒,而羅南要做的是手工釀酒,人力會繼續增加。
肯定不會所有農夫都放棄種地,酒莊消化一部分人力,涌入的藝術商鋪再消耗掉一些人力.這樣還可以解決羅南頭疼的另一個問題——如何讓本地村民和藝術家群體和諧共處。
政府講道理農夫們不會聽,但羅南講的話農夫們會聽的,只要讓他們知道收入不會降,反而會上升,大家不會鉆牛角尖。
盧爾馬蘭的農夫,誰不想跟著羅南一起賺錢啊?
同理,羅南和佐伊在藝術家群體里也是領導的地位,他們也會聽羅南建議。
不過‘拔除計劃’還有一個問題是無法忽視的。
盧爾馬蘭附近的葡萄園里能釀粉紅酒的種類本就不多,再拔掉一些就更少了.而且還在短時間內不能再種其他葡萄,難道以后要去其他村子收葡萄了?
“如果接受了‘拔除計劃’的補貼,是什么葡萄都不可以種了嗎?”羅南不死心的問。
剛剛一直聊天,朱莉特都沒來及吃她心心念念的‘希望’,她插了一小塊,頭都不抬的說:
“本土傳統種植的那些品種就別想了,可以種植外來品種,比如‘新世界葡萄產區’釀制使用的那些,但種那些有什么用?普羅旺斯傳統酒莊不會使用它們的。”
不等她把甜品送入嘴里,聽到對面的羅南激動的問:
“你考慮在盧爾馬蘭推行‘拔除計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