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對伊內斯熱衷收藏并不意外。
伊內斯是米切蘭雜志出版社的主編,普羅旺斯時尚界‘大佬級’的人物。
時尚和藝術自古呈跨媒介共生狀態,在當代互相滲透的更加嚴重。
伊內斯在聚會上也會經常聊起一些和藝術相關的話題,她對和‘美’相關的藝術品非常感興趣。
羅南意外的是,略倫特和朱莉特的關系似乎變親近了。
如果只是在路上碰到簡單打個招呼的關系,不會耽誤那么長時間,朱莉特也不會無聊到告訴略倫特伊內斯也來戈爾德了。
但在一年前,羅南在阿普特參加的第一個粉紅酒愛好者協會上,朱莉特和略倫特看起來是陌生人的狀態。
想到這里,羅南不禁抬頭看向對面的那人。
略倫特是最近和朱莉特熟悉起來的?
不會也是因為寒潮吧?
略倫特所效力的阿爾諾家族壟斷了部分普羅旺斯奶酪供應鏈,帕斯卡說,阿爾諾家族還擁有普羅旺斯最大的綿羊養殖基地他們一定同樣受災了。
看來羅南之前想的幾條路可行。
朱莉特也許真的可以在寒潮重建時期起到關鍵作用。
羅南沒有太長的思考時間,因為對面的略倫特先生開始點菜了。
能看出他是這家餐廳的常客,根本不用看菜單就把這里的特色菜一一點了出來。
在貼心的幫羅南點了粉紅酒后,略倫特先生問羅南:
“再嘗嘗地道的邦翁干酪吧?”
羅南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不過很快點頭:
“好的。”
法國的奶酪種類有許多,但邦翁干酪是羅南最不喜歡的一種。
在巴黎居住的那些年,他不止一次在電視或者報紙上看到有人說,這種未經高溫消毒的山羊奶酪有多么多么的好吃。
他也曾鼓起勇氣多次嘗試.但每次都是一場非常糟糕的體驗。
巴黎賣的邦翁干酪色澤蒼白,表皮泛著水珠,質地硬且韌,味道是苦的,聞起來還有一股氨水味。
羅南一點都不想回憶它。
不過略倫特想吃,他只能點頭啊。
見羅南同意了,略倫特把菜單合上交給服務員:
“再來一杯榨釀白蘭地。”
羅南疑惑的看過去。
還沒吃飯呢,先把‘普羅旺斯窟窿’點好了?
略倫特先生對羅南眨了一下眼睛:
“這杯是給邦翁干酪的。”
不一會,被葉子包裹著的邦翁干酪和餐前面包一起端到了餐桌上。
略倫特沒有開玩笑,他真把榨釀白蘭地澆到了包裹著著葉子的奶酪上:
“地道的邦翁干酪就要用最地道的方法吃。”
“很神奇的地道吃法。”羅南側了下腦袋,“我只知道奶酪配酒吃,還沒見過奶酪泡酒.這是為了激發里面的某種香氣嗎?”
略倫特頗為贊賞的點頭:
“沒錯,純正的邦翁干酪必須用栗葉整個包起來,這種葉片中含有單寧酸,被白蘭地或者葡萄酒激發會馬上揮發出來,讓奶酪的味道更具有層次,不用泡太久,現在就可以吃了。”
說著,他把葉子打開,示意讓羅南試一試。
羅南面不改色的用刀子挖了一小塊,抹到新鮮的法棍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
和在巴黎吃的不一樣,而且他發誓這和白蘭地沒有關系,連口感都變了。
印象中質地硬且韌的干酪變得滑順又柔軟,像是油膏一樣。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邦翁干酪。”羅南客觀的評價。
略倫特一手拿著法棍,一手指邦翁干酪的盤子,用專業的口吻說:
“全法只有普羅旺斯的邦翁干酪好吃,這里的邦翁干酪直徑在七十五毫米至八十五毫米之間,厚度在二十毫米至三十毫米之間,定成這樣的大小,是為了適合兩個人吃,熟成期較短的邦翁干酪宜配紅葡萄酒,熟成期較長的邦翁干酪宜佐較甜的酒,就比如你手里的粉紅酒。”
羅南舉起他的粉紅酒,用敬佩的語氣說:
“不是普羅旺斯的邦翁干酪好吃,應該說是阿爾諾家族制作的邦翁干酪好吃。”
在略倫特拆包裝前,羅南已經看到這個奶酪的牌子了。
怪不得可以占據普羅旺斯奶酪出口份額的25,還可以壟斷一部分奶酪品類,真是有點東西啊。
略倫特舉起他的紅酒杯,笑著和羅南碰了一下,隨后在奶酪上撒上了一點胡椒和鹽:
“我們吃的這個是熟成期較短的奶酪,但稍微改變一下口感,它就適口你的粉紅酒了,快試試吧。”
羅南在心中默默感嘆:
不愧是想要把沃克呂茲省美食資源整合起來的男人,在‘吃’方面確實是專業的。
羅南在普羅旺斯居住一年多。
大大小小的‘美食家’遇到無數個。
但今天,他心服口服的評價略倫特是真正的美食家。
和略倫特比起來,弗雷迪像是在玩過家家。
略論特可以說出每一道菜的歷史起源,還可以講出這道菜在普羅旺斯的哪里吃最正宗,同時總是能給羅南推薦一些看起來很難理解,但吃起來非常不錯的吃法。
羅南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這些知識靠系統是無法獲取的,羅南把它總結為——縱橫美食界幾十年的寶貴經驗。
“真心希望您有機會能去我的餐廳提一提意見。”羅南無比期待的說。
略倫特依然是那副熱情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羅南無比熟悉:
“有機會一定去,最近實在太忙了,一直沒有抽開身。”
羅南明白這個‘機會’不是一時半會能等到的,于是聊起現在就能對他有所幫助的事情:
“聽說阿爾諾家族有自己的牧場,上個月的寒潮.影響大嗎?”
略倫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差了起來:
“影響非常大。”
羅南沒繼續問具體的受災情況,把話題引向了應對措施:
“這幾個月應該很忙吧?一定有很多頭疼的事情要處理。”
略倫特略顯煩躁的點頭:
“是的,要推進品種改良、要做牧廄改造、要尋找新的能源升級解決方案,還要了解新出的氣象保險一大堆事情要去處理。”
“氣象保險?”羅南用嘲笑意味明顯的語氣說,“普羅旺斯有氣象這種東西嗎?”
他對普羅旺斯的氣象系統深惡痛絕!
略倫特沒有詳細講,只是簡單的說:
“政府正視起了氣象對普羅旺斯的重要程度,認為一味的被動防御是沒有用的,應該主動抗災,在推進和氣象有關的保險出臺。”
羅南搖頭:
“災難都過去了,再推進保險有什么用啊。”
略倫特輕輕揮一下手:
“他們的行動當然不止這一個,總之這次災害讓該動起來的人都動起來了。”
羅南回憶著略倫特剛剛說的內容問:
“您說的那些技術升級是通過哪里找到的渠道?我也有一塊地,也想咨詢一下相關的問題。”
略倫特停頓了一下,突然把話題岔開了:
“那些并不是我負責的工作部分,這樣吧,我幫你問問,問到了告訴你怎么樣?對了,你這次的‘展出’還順利嗎?最后找到地方了嗎?”
羅南知道這是略倫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老奸巨猾’的家伙可不像他其他的朋友那樣樂于助人。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羅南還沒有資格做他的朋友。
不過羅南已經找到突破口了。
近期,他要找好姐姐朱莉特好好聊一聊。
下午,羅南和巴蒂依然留在展廳宣傳編織。
根據巴蒂的不完全統計,這一天他們至少和幾百名游客介紹了在橄欖油工坊門前的盧爾馬蘭手工藝合作社臨時‘展區’。
不是每個看展覽的游客都會馬上去那里看看,他們還有其他的行程,不過大部分人表示在離開戈爾德前會找機會去一趟。
晚上,結束了一天的‘拉客’工作,他們再次和卡福碰頭。
卡福告訴他們,今天賣出去了一萬多法郎的編織產品,尤其是之前售賣不太理想的編織燈,今天賣出去了6盞,還有不少顧客詢問有沒有其他種類的編織產品了。
“想要其他種類編織物的顧客留下聯系方式了嗎?”羅南問卡福。
“當然!”卡福指著他的小伙子們說,“即使沒提想要其他編織物的顧客,銷售們也會盡可能的留下聯系方式,能來的都是潛在顧客啊。”
巴蒂對羅南和卡福說:
“等我忙完這幾天回到盧爾馬蘭,就開始著手做新產品的研發,之前不知道要來這里現場賣.如果知道我就提前做些準備了。”
羅南也是在一周前才有了這個突發奇想,能這么快把攤子擺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不可能盡善盡美。
羅南安慰卡福:
“巴蒂的編織能力非常強,我也可以幫忙,什么都能做出來,你放心吧。”
卡福點了點頭,用更加鄭重的語氣說:
“咱們今天這種售賣模式非常成功,許多顧客都對羅南制定的一對一服務印象深刻,也許我們可以把這個模式保留下來,考慮在某個高檔的地方開個實體店了。”
“艾克斯?馬賽?又或者是尼斯?”巴蒂開始興奮了。
我們的規模已經大到要開店了嗎?
羅南低頭想了下:
“別著急,先把這幾天賣完,之后從長計議。”
早上來盧爾馬蘭的路上,羅南、佐伊和巴蒂還在為接下來有可能遇到的挑戰而緊張,車上的氣氛并沒有多活躍。
但回去的路上,車上的氣氛熱鬧多了。
羅南和巴蒂聲情并茂的給佐伊描述了卡福那只既專業又優質的銷售團隊和今天在展覽里的火爆景象。
佐伊聽的合不攏嘴:
“太有意思了,明天我必須去親自看看。”
羅南側頭看了她一眼,關心的問:
“你那邊情況怎么樣?還順利嗎?”
可能是由于缺少噱頭,佐伊參加的幾個活動都不溫不火的,有游客去看,但客流量和羅德里格先生的展覽和戈爾德城堡那里沒辦法比。
不過她在這里認識了許多同行和朋友。
展出的作品也有人報價了,算是收獲滿滿。
佐伊歡快的‘嗯’了兩聲:
“很順利,今天有幾個看起來就地位不一般人來和我搭話,快閉館的時候,策展人也來找我了,和我聊了好久。”
她撐起腦袋,用疑惑的語氣小聲嘟囔:
“他們似乎突然重視起我了?”
羅南笑著說:
“肯定是你的作品征服了他們啊。”
“誰知道呢。”佐伊開心的笑起來,車廂里都是她銀鈴般的笑聲,“只要有人來看我的作品我就很滿足了。”
事實證明,佐伊笑早了。
第二天,她所在的展區突然火熱了起來。
來的不只是游客,還有業內的收藏家們。
不知為何,這些專業人士今天突然對佐伊的作品感興趣了,組團過來欣賞。
中午去找佐伊吃飯的羅南看到這景象都傻了。
佐伊的作品已經這么火爆了明天雕塑展開幕,他還能幫助到佐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