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旺斯9月初的天氣和8月完全不同。
白天依然干燥炎熱,但夜晚卻清涼宜人,這個時間段的空氣會格外清新舒暢。
很多沒有夜游習慣的人也會在9月的夜晚走出家門,走到鄉間的小路上,感受大自然給他們的新禮物。
羅南和佐伊的夜游隊伍‘壯大’了。
羅天海和馮珍每晚都會出來轉轉,偶爾路易和莉亞也會加入他們。
家長一加入,性質難免會改變。
談情說愛變成了‘鄉野雜談’,羅南的注意力不得不從佐伊的身上移開,向四周他們說的樹啊、草啊、房子啊等事物上轉移。
這一看不得了還真被他發現了值得關注的信息。
不知從哪天開始,村里面和四周許多漂亮的老房子重新緊閉門窗,再也不見燈光,且門口掛上重鎖,想必是那些拿這里當‘第二家鄉’的有錢人返回了他們的第一故鄉,這些房子在圣誕節前都將沒有人居住。
連羅南這種‘外行人’都能識別出哪些屋子空了,那些大名鼎鼎的沃克呂茲省盜賊肯定也發現了。
他們不會已經集結起來、磨拳霍霍的開始今年的工作了吧?
羅南家的房屋保險拖到現在還沒有買是時候考慮一下了。
羅南的餐廳購買了全部保險,羅南和那位保險業務員溝通,希望能了解一下房屋保險的情況。
那位老兄和路易的工作習慣一樣,喜歡把客戶約到他的辦公室——距離盧爾馬蘭十幾公里的博尼約。
羅南開車來到這里,發現想要給自己的房子上一把‘鎖’的人有十幾個,而且里面大多數都是即將離開‘第二故鄉’回‘第一故鄉’的高危人群。
在普羅旺斯生活久了,羅南漸漸養成了在任何場所都要‘社交’的習慣,尤其是排隊的時候,于是他找了一個表情看起來最嚴肅的家伙攀談,希望雙方能愉快的展開一場對沃克呂茲省盜賊的批斗大會。
“我家曾經被人偷過,你家也被偷了嗎?”
沒想到那家伙表情嚴肅的原因和盜賊完全沒有關系。
“過去的幾個月,我遭受了太多的騷擾。”這位有些謝頂,還有一點酒糟鼻的可憐家伙愁眉苦臉的說。
“什么樣的騷擾?”羅南好奇的問。
這人的外形條件應該不至于受到這種對待才對。
那人看了看羅南的臉,苦笑著說:
“你也是來普羅旺斯度假的吧?沒有朋友來你家‘借宿’嗎?”
羅南尷尬的笑了一下:
“我朋友不多。”
羅南在巴黎的朋友真的不多,有過幾個‘借宿’電話也被他拒絕了。
夏天只接待過托爾一個朋友,但托爾沒有給羅南帶來任何困擾,甚至給他留下了許多難忘的記憶。
明年開春,羅南會主動聯系托爾,問他是不是要繼續來普羅旺斯‘休假’。
“你太幸運了!”對面的可憐家伙低聲嘶吼,“明年我不會招待任何一個朋友!”
他的聲音不小,又吸引來了幾個情況相同的人。
這些人情緒激昂的展開了一場對‘朋友’的批斗大會,羅南聽了半個小時,通過他們的共同經歷和描述總結出了幾句他們最厭煩聽到的話。
“這里為什么不能刷信用卡?巴黎(倫敦、柏林、羅馬、威尼斯)都可以刷信用卡啊,這可怎么辦,你的現金多嗎?”
“這頓你可以先付一下嗎?我只有一張500法郎的大鈔,之后會還給你的。”
“抱歉,我的女兒(兒子、孫子、孫女)不是故意弄壞的,等我回去一定寄一份新的給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家的馬桶(花灑、水龍頭)這么容易壞。”
“你家的紅葡萄酒(威士忌、白葡萄酒、伏特加)喝完了。”
“打到巴黎(倫敦、柏林、羅馬、威尼斯、洛杉磯)的長途電話多少錢?走之前我會付給你的。”
“我們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聽完這些人水管堵塞、酒水莫名蒸發、房屋損壞的故事后,羅南覺得盜賊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那位謝頂的可憐家伙走入辦公室前憤憤不平的說:
“為了那些客人,我必須買一份足額的房屋保險!”
“你好啊羅南先生。”名叫曼尼的保險業務員熱情的接待了羅南。
這位保險業務員有著不同于其他同行的‘審美’,他綠色的襯衣下面配的是一條大紅色的燈籠褲,褐色尖頭皮鞋搭配一雙亮藍色的襪子。
每次羅南見到曼尼,他都是這副‘花蝴蝶’打扮,尤其鐘愛亮藍色。
而羅南每次都會忍不住設想,也許這也是一位懷揣過音樂夢想的藝術青年,他曾在艾克斯的大街小巷和酒吧展示過自己的身姿和歌喉,只不過最終被現實熄滅了夢想。
“你好啊曼尼,今天又那么精神。”羅南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曼尼開心的笑了兩聲,展現出了他不俗的胸腔共鳴能力:
“聊聊正事吧羅南先生,你家也被朋友弄壞了?”
羅南搖頭:
“我家只有我和我的父母居住,來了解保險是為了房屋財產安全。”
曼尼意外的‘咦’了一聲,似乎為羅南的覺悟而感到開心:
“如果普羅旺斯每一個都像你這樣就好了。”
你就可以賺更多的錢了是吧羅南腹誹道。
呂貝隆的房屋保險購買率并不高,反正他沒聽過周圍哪個農夫購買了。
其實羅南今天也只是來‘咨詢’一下,如果價格超過他的能力,他會等錢富裕一些了再考慮這件事。
那之后曼尼開始詢問羅南許多專業、影響保費價格的問題 “你每年要在自己的家里居住幾個月?”
“全年。”
“最后一次更換門窗是哪年?”
“就在今年。”
“廚房有專門排氣的管道嗎?”
“有,我今年翻新了廚房。”
“煙囪距離地面多高?”
又問了一些問題后,曼尼拿著筆的手平攤開來:
“你今年真是干了不少事啊,羅南先生。”
羅南也攤開手掌:
“我這人閑不下來。”
曼尼笑著繼續詢問:
“好的,那么你家養狗了嗎?”
羅南點頭:
“養了,一只杜賓,一只剛毛犬。”
曼尼快速記錄著:
“它們的性格怎么樣?”
羅南遲疑了一下。
曼尼抬頭解釋:
“這也會影響保費。”
羅南皺著眉頭說:
“兇,非常兇,我家有一只盧爾馬蘭最兇的剛毛犬,這件事全村都知道。”
曼尼滿意的蓋上筆帽:
“信息我都記錄下來了,這周我會抽空去你家一趟,核實你所描述的信息是否屬實,之后就可以告訴你保費的價格了。”
如果不是因為危險就潛伏在身邊,羅南真的不會在這個時間考慮購買房屋保險,因為他的經濟條件實在太緊張了。
給赫黛利付完鐵椅的錢后,他只有3500法郎了,真的是掰著手指頭算著集市舉辦的日子過日子。
另一個雪上加霜的事情是,9月帶走了大量游客,接下來兩個集市的收入將進行斷崖式的下跌。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施工的工錢、石材的錢、鐵椅子等大頭都付出去了,未來這一個月只需要買木材、藤蔓、綠植和給亨利一家付1200法郎的手工費,也許還會有一些閑雜的費用,但應該不會太多。
而且上周盒飯帶來了額外的1000法郎收入,下周可能會更多,這些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羅南還是想盡量壓縮保費的價格,力爭讓全家在9月份就得到保障.誰知道那些餓了一年的盜賊們在剛開工的時候會做出什么事情呢?
想要壓縮保費,就要從自身的安全系數上想辦法。
安全系數越高,保費的價格就會越低。
房屋本體是沒有什么辦法提升了,還有上升空間的只有兩條狗。
從伯尼約回來那天的下午。
羅南把小黑和馬賽叫到自己跟前,語重心長的說:
“你們為家庭做貢獻的機會來了。”
小黑側了下腦袋,似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馬賽雖然在羅南身前坐著,但眼睛總是往廚房的方向看。
馮珍今天帶的紅色塑料袋去買菜,馬賽盯著那個東西好久了。
雖然又過了幾個月,雖然馬賽已經快半歲了,退卻掉了小奶音,叫聲變得渾厚.可它依然沒有改變喜歡紅色的習慣。
羅南揉了揉馬賽的腦袋:
“尤其是你啊小伙子,惡犬的名號我已經替你打出去了。”
做完動員,羅南去他的臥室拿出了另一雙壓箱底的藍色襪子,這同樣是冬天的時候為了訓練小黑時買的。
他把兩只襪子套到手上,當著馬賽的面撕爛了那個紅色的塑料袋,又錘爛了一個番茄,還把母親的紅拖鞋扔了。
“你干什么?”馮珍給了羅南一撇子,“瘋了啊你,逗馬賽干什么?它都叫劈叉了”
羅天海從院子里跑進來,抱著已經‘瘋魔’了的馬賽罵羅南:
“你有病?”
小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但馬賽叫它也跟著叫,只不過它找不到目標,只能焦急的在家里轉圈,此時的羅南家像是馬戲團一樣熱鬧。
羅南用它的‘藍手套’把羅天海買來寫菜單的紅色信封紙撕成一條一條的,看著馬賽說:
“記住了嗎?這是代表邪惡的藍色!”
三天后,一輛大紅色的轎車挾著飛揚的塵土停到羅南家門口的柏油馬路上。
一個頭發梳的精致油亮,身穿亮藍色襯衣,黃色西褲和綠色鹿皮鞋的‘精神小伙兒’敲響了羅南家的門。
羅南開門的瞬間就笑出聲了,今天居然不是襪子,而是襯衣!
乖寶寶馬賽,能給爸爸省多少錢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