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家和特奧家在盧爾馬蘭村的兩個方向,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如果不是去找特奧,盧卡斯都沒有機會去村子的南邊看看。
這次來到這個區域,他發現許多記憶中的建筑變了樣子。
有的變新了、有的換了外墻顏色、有的變大了,還有幾個民房印象里從來沒見過,應該是大翻新了一次。
“今年盧爾馬蘭到底修了多少房子?”盧卡斯越開越驚訝。
和房子相關的工程預算都不便宜,在以前誰家要修房子或者擴建,是全村都會去圍觀的大事。
現在變得這么稀疏平常了嗎?
幾分鐘后,盧卡斯把車停到了特奧家的門口。
不出盧卡斯的意外,這個時間特奧果然還沒回家,不過特奧的妻子麗貝卡說,特奧應該就快回來了。
但讓盧卡斯意外的是,特奧家非常溫暖,溫度比他家高多了。
如果盧卡斯家有這個溫度,瑪格麗特絕對不會蜷縮到一起。
“今年房間里怎么這么熱?”盧卡斯問麗貝卡。
以前特奧家冷的跟個大冰窖一樣,有的時候安娜冬天都要去奶奶家住。
這個時候盧卡斯才意識到,他這個懶惰的弟弟今年居然沒編各種借口找他‘借’過錢?
麗貝卡笑著說:
“特奧擔心安娜冷,給家里買了好幾組電暖器,我都怕安娜在這么熱的房間里一出去會生病,但特奧就是要讓它們一直開著。”
盧卡斯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心里暗想:
以前讓特奧多燒點木柴都不舍得,現在居然舍得燒電了?
“我給你去拿,我記得特奧把它放到地下室了。”麗貝卡去給盧卡斯拿東西,離開了客廳。
等待麗貝卡拿東西的這段時間里,盧卡斯還發現安娜的玩具變多了。
地上、沙發上、廚房里全部是娃娃的衣服和四肢。
“是這個吧?”麗貝卡很快把電暖器搬出來,“我給你擦擦,上面全是土。”
盧卡斯用閑聊的語氣問:
“特奧這份工作賺的不少?”
他沒細問過特奧是去做什么了,只聽說是一個政府部門的兼職。
麗貝卡點頭說:
“每個月有3000多法郎,不過聽說到下個月就干完了。”
盧卡斯沒有說什么。
麗貝卡是全職家庭主婦,即使每個月多了3000多法郎,也不應該變化這么大吧?
不多時,特奧回來了。
他兩個手里拿的全是吃的東西,一進來就扯著嗓子大聲嚷嚷,似乎想讓幾百米外的羅南聽到:
“麗貝卡!我買了安娜想吃的羊腿和羊肚,快點吃完咱們今晚繼續編——”
特奧看到了在客廳里坐著的盧卡斯,眼睛猛眨了兩下,改口道:
“繼續編故事,安娜最喜歡聽我們編織的故事了,你怎么來了盧卡斯?”
盧卡斯覺得特奧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怪:
“我來取電暖器。”
特奧轉頭去廚房,熱情的說:
“晚上留下一起吃飯吧?我買了羊腿和羊肚,咱們喝兩杯。”
盧卡斯搖頭:
“不吃了,家里還有兩口人和一條狗等著我吃飯呢。”
特奧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
“打電話把他們叫來,帶著瑪格麗特一起,我買的多,再來三個人也夠吃。”
盧卡斯瞇起眼睛看廚房的方向。
剛回盧爾馬蘭時,他覺得村民們的狀態讓他感覺到陌生。
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弟弟特奧也陌生起來了。
先不提特奧家突然好起來的經濟情況,以前他們兄弟倆對話,特奧永遠是乖乖聽著的那一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現在特奧變得‘大膽’了。
這并不是貶義詞,而是褒義。
盧卡斯是覺得特奧變得自信了,不再活在自己的陰影下。
盧卡斯的妻子和兒子還在家里,他拒絕了特奧的好意,拿著電暖器離開。
走的時候,特奧又搬了一組電暖器到盧卡斯的車上,說他買多了,用不上。
這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特奧這個弟弟也有可以‘照顧’哥哥的時候了。
回家的路上,盧卡斯開的非常慢。
他想要仔細看看這個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家鄉——盧爾馬蘭。
似乎一個不注意,就會失去這里一段記憶的似的。
開著開著,盧卡斯遠遠的看到一所民宅的房頂上站了一個人。
他猜那人不是在給屋頂做加固處理,就是在做防水。
“又是一家在修房子的。”盧卡斯開的更慢了,想要看的仔細。
不過這戶家庭讓他倍感意外。
站在房頂上的人居然是亨利 盧爾馬蘭的‘貧困戶’也有錢修房頂了??
盧卡斯把車停到路邊,想要和亨利聊兩句。
問問他怎么也賺到錢了?
亨利看到盧卡斯了,但他裝作沒看到,繼續干手里的事情。
而盧卡斯也發現亨利看到他了.
這個發現,比看到特奧家有一地娃娃還震驚。
亨利這個一有機會就跟在他身后的‘哈巴狗’故意無視了他?
這到底還是是不是盧爾馬蘭啊!
驕傲的盧卡斯一腳油門踩下去,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房頂上的亨利冷哼一聲:
“還以為我是以前的亨利?多少次我熱臉貼的都是你的冷屁股,必須讓你也感受一下!”
疾馳而去的盧卡斯有一肚子的疑惑,又有一肚子的氣。
只是離開半年,盧爾馬蘭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快到家的時候,他又在路上看到一個人。
盧卡斯這次本打算疾馳而去不予理會,沒想到那個人主動和他打招呼了。
戴著毛線帽的皮雷走到盧卡斯的車旁:
“去哪兒了?”
盧卡斯指自己的后備箱:
“去特奧家拿電暖器。”
“我記得特奧家挨著羅南家對不對?”皮雷像是在向垃圾桶傾倒垃圾一樣,滔滔不絕的對盧卡斯說,“羅南那個家伙太過分了,他居然把阿克尼娜逼去編花環了!上帝,阿克尼娜是多么熱愛繡被啊,她從8歲就開始接觸這門手藝.”
這是皮雷一天要說幾十次的話,只要在路上見到一個人,他就要說一遍自己的‘悲慘遭遇’。
十五分鐘后。
盧卡斯拿出一根煙叼在嘴上:
“你的意思是說,羅南把盧爾馬蘭的婦女組織起來去編花環了,導致沒有人給你做繡被。”
“沒錯!”皮雷氣憤的拍了一下車門,“他居然把阿克尼娜逼走去編花環了!上帝,阿克尼娜是多么熱愛繡被啊,她從8歲——”
盧卡斯打斷了復讀機:
“一個花環多少錢?”
皮雷嘟嘟囔囔的說:
“好像是50法郎。”
盧卡斯對著沒人的地方吐了一口煙:
“多久做一個?”
皮雷哼唧了半天:
“兩三天吧。”
盧卡斯點頭:
“全盧爾馬蘭都知道,你的話只能信最多十分之一,所以是兩三個小時做一個。”
他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對皮雷說:
“只要這里沒問題,誰還會做繡被?”
皮雷大聲喊道:
“我不管!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做繡被,其他人都不理我了,你說我該怎么辦?他們抱團取暖了,只把我孤立了起來!”
盧卡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也許被孤立的不只是你一個人呢?”
說完,他緩慢的把車開走了。
車子的后方,皮雷‘潑婦’一般的嗓音漸行漸遠:
“羅南搬來之后,盧爾馬蘭就變了,就變了!這已經不是我熟悉的那個盧爾馬蘭了!!”
盧卡斯把煙頭扔了出去,關上車窗隔絕那道噪音。
原來盧爾馬蘭一切改變的根源都是羅南。
他幫農夫們找到了工作,又教了婦女們可以賺錢的本事。
所有被他幫助過的人,生活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不不不,那不能用簡單的改變來形容.
盧卡斯突然想到了2個月前羅南餐廳開業那天,皮埃爾和他說的話:
“羅南會接連不斷的創造出新的‘奇跡’,盧卡斯,歡迎你回到盧爾馬蘭.一個全新的盧爾馬蘭!”
那不是改變,而是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羅南通過幫助身邊人,把發生在他身上的奇跡轉移到了盧爾馬蘭人民的身上。
這其中有他的弟弟特奧,也有‘困難戶’亨利。
羅南也曾想幫過他可盧卡斯錯過了。
但盧卡斯可能是全盧爾馬蘭最需要要‘奇跡’的那個人啊。
天知道他的身上扛了多大的壓力。
“后天,后天就可以全部竣工,調試設備了!”
西蒙先生在‘開工儀式’后就消失了。
他第二次出現在羅南家是通知他們要竣工。
“沒有什么儀式了吧?”馮珍禮貌的問。
“鍋爐燒起來就是最大的儀式!”西蒙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后天見朋友們,讓我們一起見證那神圣的一刻。”
“謝天謝地,沒有什么奇怪的儀式。”馮珍想起那次離譜的‘開工儀式’就撇嘴。
“謝天謝地,這個混亂的壞境終于要結束了。”羅南做了一個祈禱的動作。
西蒙走后,巴黎一家人準備吃點東西去餐廳開門,但兩只狗突然在門口轉悠起來,似乎很想出去。
“我遛完你們了啊。”羅南對它們喊。
馬賽對羅南叫了幾聲,像是在跟他對話一樣。
3級打獵給了羅南一個讀懂動物情緒的能力。
羅南不知道馬賽具體說的是什么意思,但情緒很著急。
他覺得情況不對,打開大門,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情況發生。
結果看到距離門口十幾米的柏油馬路上,站著一狗一人。
“遛狗?”羅南笑著問。
盧卡斯指了指天:
“天氣不錯,一起嗎?”
“好。”羅南從門口拿了一件外套,把急的要死的馬賽推進去,又把一臉淡定的小黑踹出來,之后笑著對盧卡斯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