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其他人說出這種‘狂言’,大家會笑著搖搖頭,認為那一定是個酒量一般的家伙。
但羅南說出‘我想讓粉紅酒被得到正視’,信服力強多了。
他是協會里除了阿斯特麗德外對粉紅酒最癡迷的會員,沒有之一。
連會長伊內斯都沒有他‘虔誠’。
懷揣著對羅南所謂‘目的’的好奇,和對阿斯特麗德的尊重,各個小組停下討論,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這兩個人的身上。
羅南放下酒瓶子,看著阿斯特麗德說: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集市上賣粉紅酒吧?”
阿斯特麗德沒有什么情緒起伏的說:
“看雜志上寫過。”
協會里的成員們對羅南的了解,幾乎全部來源于那些掛有他大照片的雜志,通過雜志大家才知道在盧爾馬蘭出現了一個對粉紅酒愛到癡狂的集市攤主。
羅南語氣輕快的說:
“我第一次喝粉紅酒時就愛上了它,但我搬到普羅旺斯這片粉紅酒的發源地,發現本地人居然對它是這種態度說實話很不理解,但也無能為力,只能通過自己的微薄能力向盡可能多的人推薦這種我認為是普羅旺斯特色的酒,所以我選擇去集市上賣它。”
雅克回憶起羅南在集市上和阿圖爾等人‘據理力爭’的樣子:
“那并不是微薄的能力,遇到對粉紅酒不尊重的客人,羅南會有力的回擊。”
會員們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變化。
這個年輕的小伙子真的在一直嘗試推翻粉紅酒頭上的枷鎖嗎?
羅南感激的看向雅克先生,繼續陳述:
“但是我發現在集市上賣粉紅酒不能改變什么,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喝完就走了,他們無法影響本地人的態度和觀念,我想我必須要做些什么、做些可以改變普羅旺斯本地人對粉紅酒態度的事情,就這樣開餐廳的想法在我腦中出現了。”
阿斯特麗德斜靠在沙發上,臉色陰郁:
“但你開的是中餐廳,那跟粉紅酒有什么關系?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家給你出謀劃策想的是如何讓中餐在普羅旺斯發揚光大,而不是粉紅酒。”
你真當我那天喝多了?
我只是不想參與你們的話題,但你們說的話我可都記得呢。
羅南平攤雙手:
“女士,你覺得我在普羅旺斯專注做粉紅酒會是什么下場?”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斯特斯加中級酒莊的持有者杰羅姆。
什么下場?
很慘的下場!
羅南慘笑著說:
“完成夢想的同時我也要兼顧生計,難道只靠每周在集市上賣酒賺的那點錢完成我的畢生夢想嗎?”
‘畢生夢想’這個單詞一出現,現場的氣氛更加安靜了。
怪不得對粉紅酒的態度那么狂熱,原來已經到了‘畢生夢想’這個高度了嗎?
阿斯特麗德的臉上鮮有的出現了一絲‘母性光輝’,她似教育又似責怪的對羅南說:
“就靠那些藝術家完成你的‘畢生夢想’?他們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能指望他們什么?幫你宣傳粉紅酒?你太天真了。”
這次換做羅南表情有所變化了。
原來阿斯特麗德也發現了粉紅酒是藝術家的‘流行趨勢’了啊。
那太好了,省的他去證明什么了!
羅南的語氣里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藝術家不是宣傳者而是載體,承載粉紅酒文化的載體!中國有句古話叫‘眾人拾柴火焰高’,1個藝術家不行,就10個藝術家,10個藝術家不行就100個藝術家未來我的餐廳就是藝術家的‘聚集地’,在那里桌桌擺著粉紅酒、桌桌喝著粉紅酒、每一個角落都會聊著粉紅酒的話題,無論是來自普羅旺斯當地的客人,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在那里吃飯的同時會完成一次以粉紅酒為主題的‘旅程’。”
羅南用炙熱的眼神看著阿斯特麗德,語氣誠懇:
“女士,那就是我夢想中餐廳的樣子!雖然短時間內無法達成.但我相信終將會有那一天的!”
年輕的男孩如剛剛爬上地平線的太陽,真摯、熱烈又充滿活力。
這輪小太陽也把火燒到了其他人的心里和身上,大家在極富感染力的聲音里幻想起那個場景。
若羅南夢想中的餐廳達成.那不是每天都有‘沃克呂茲省粉紅酒愛好者協會’的聚會了?
“砰——”酒瓶開啟的聲音打斷了大家的美夢。
阿斯特麗德仰頭喝了近四分之一瓶,擦掉嘴角和下巴上滴落的幾滴粉紅酒后,用類似呢喃的聲音問羅南:
“哪天開業?有時間我去看看。”
阿斯特麗德的表態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當場就有幾個大人物明確表示要去羅南的餐廳先占個座位,以免未來那里成了粉紅酒愛好者的聚集地,他們沒有地方待了。
還有幾個大人物說開業當天要去給羅南捧場。
加布里埃爾在旁邊聽的是又驚又喜。
他的店鋪開業都沒有那么大的陣仗羅南好大的面子啊!
羅南的‘癲狂’式發言和阿斯特麗德的表態,同時讓羅南在協會的地位更‘重要’了。
他漸漸進入了核心地帶,別管大家聊什么,都喜歡把羅南帶著一起。
這更加讓加布里埃爾確定羅南是他最佳‘幫手’的決定。
有伊內斯的寵愛,還有阿斯特麗德的‘關注’,羅南簡直是協會里的寵兒啊。
聚會結束,眾人離開的時候,加布里埃爾把羅南拉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你在找復古槍?”
羅南拜托雅克先生幫他問復古槍的消息。
在聚會上,雅克先生主動聊起了這個話題,說有幾把槍的消息了,但羅南手頭緊張并沒有深入的了解,借口說開業前事情太多,等餐廳開起來了再好好看看那幾把槍的具體情況。
“是的。”羅南不好意思的說,“但我今年剛考到執照,技術一般般,所以先用普通的槍也行。”
加布里埃爾又露出了‘好兄弟’的笑容,摟著羅南的脖子說:
“打獵玩的是心情,技術那些統統不重要,你喜歡什么樣的?步槍、來福、左輪或者小口徑?”
羅南揉了揉鼻子:
“其實我對槍不太了解,等我餐廳開起來了再好好研究吧。”
加布里埃爾笑著拍了一下羅南的肩膀:
“行,那我看著給你拿一把。”
“啊?”羅南連連搖頭,“不用不用,雅克先生已經在幫我問了。”
加布里埃爾砸了一下嘴:
“你跟我客氣什么啊?你餐廳開業這么大的事,我不得送你個禮物?”
“你人能來就行了,不用禮物。”羅南拍了拍加布里埃爾的胳膊,以示感謝。
“你今天還幫我說話了呢。”
“那是為了粉紅酒好。”
“所以我也得給普羅旺斯的粉紅酒事業出一把力啊,這個開業禮物你必須收下。”
“不行不行。”
“必須必須。”
“真不行。”
“真可以”
“你們兩個男人惡心夠了嗎?”突兀的聲音嚇得羅南和加布里埃爾趕緊離開彼此的身體。
阿斯特麗德皺著眉頭用下巴指了一個方向:
“惡心完了去那找我,我和你說點事。”
加布里埃爾抬起兩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她是對你說的吧?”
阿斯特麗德的敞篷轎車旁。
“讓粉紅酒被正視真的是你的畢生夢想嗎?”黑暗里發出一道冷厲的提問。
羅南站在有亮光的地方,語氣堅定:
“是的,我認為它被低估了。”
羅南在聚會上說的不是謊言。
那真的是他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未來他的餐廳里一定要有大量粉紅酒的影子。
黑暗中沉默了許久,許久到羅南開始懷疑阿斯特麗德是否還在那里。
“單靠你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完成的。”阿斯特麗德的語氣沒有平時里那么輕浮了。
羅南笑著說:
“還有你們啊。”
黑暗里傳出一聲冷哼:
“誰?伊內斯、科倫坦還是加布里埃爾?”
羅南挑了一下眉毛:
“當然是你了,阿斯特麗德女士。”
阿斯特麗德發出低沉的悶笑: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嗎?”
羅南聳肩:
“知道。”
香水,普羅旺斯的另一個‘明信片’,同時也是法國的一大特色。
“有時間去了解一下普羅旺斯的農業發展史和工商行業背景。”阿斯特麗德用標志性的輕蔑語氣說,“了解之后你就會知道,我無法為粉紅酒做什么。”
羅南撇嘴。
這是他在聚會里最不想聽的兩個話題。
全是高層人士之間的博弈。
“那我就找其他能和我一起完成夢想的人,一定會有的。”羅南沒有絲毫動搖。
熊熊燃燒的熱愛似乎要把黑暗點亮了。
阿斯特麗德從黑暗中走出,一襲紅裙也像太陽一樣燃燒著:
“還記得我上次給你的建議嗎?”
羅南回憶了一下:
“借勢和借力?”
阿斯特麗德坐上她的豪車,但沒有著急啟動,她用非常明顯的教導語氣說:
“一個人傻干是無濟于事的,看一看你的環境,看一看你可以利用的資源。”
“你的意思是——”羅南似懂非懂的問。
紅色跑車在黑暗中留下一道殘影,原地只留下一些飄渺的單詞:
“盧爾馬蘭政府向沃克呂茲省旅游局申請預算的報告又被駁回了,讓你們那個死腦筋的政府先去打聽打聽,旅游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