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晝面無表情地說:“10號,和我簽訂契約,成為我的第二頭惡魔怎么樣?”
話語落下,一陣短暫的沉默籠罩在酒館的包廂之中,襯顯得外頭的動靜更加熱鬧非凡。
旋即一陣逐漸克制不住的笑聲在包廂內響起,打破了死寂。
白貪狼的額角爆出青筋,他滿頭黑線,慢慢睜開那只有著白翳的眼睛,隔著一面桌子,殺氣凜然地盯著夏平晝。
“小子…小心我把你宰了。”他一字一句地說。
“只是一個提議,你可以不接納。”夏平晝在沙發上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離血裔比較近,離白貪狼比較遠。
安德魯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笑得一喘一喘的,桌上酒瓶震顫,“哈哈哈哈哈哈!這小子,真的是沒救了,腦回路有夠神奇的…”
貝爾納多抬手捂著嘴,搖著頭低低地笑了一聲,單片眼鏡都有些掛不住。
血裔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沒有你家大小姐在這里罩著你,居然也敢開這種玩笑…我們團里的小貓也是到了叛逆期了。”
夏平晝抿了一口冰水,滿不在乎地轉移話題:“話說回來,貝爾納多兄,你又是為什么才加入白鴉旅團?”
說著,他扭頭看向貝爾納多。
貝爾納多想了想,自嘲地說:“都是一些不堪的過去了,沒必要提起來。”
“我很好奇。”夏平晝說。
“那好吧,”貝爾納多醞釀了一下語言,“我曾經是鯨中箱庭的一員,后來因為沒有對王族下跪,以及濫用一些禁忌的奇聞碎片而被驅逐,當時我受盡屈辱,心里滿是憤懣,后來我得到了‘黑死病’碎片,有了力量…我想要回去,向那些傲慢的王族證明自己。”
他頓了頓:“正好…我聽說白鴉旅團的團長也對鯨中箱庭的財寶感興趣,所以千方百計地找到了他。”
“原來如此。”夏平晝點頭,心想你這個故事編的也太假了。
“老兄,你不會把黑死病傳播到我們身上吧?”安德魯撓了撓頭發問。
“我的心臟還在開膛手小姐那里呢。”貝爾納多溫和地笑,“怎么會做這種事?”
“說的也是。”安德魯說,“話說開膛手小姐呢?”
“她找獵物去了。”血裔放下玻璃杯,“她應該已經快突破三階了吧,所以最近在修行的方面上倒是挺勤快的。”
開膛手已經接近三階驅魔人了么…倒也是,她的天驅機制就擺在那里,不需要時間的沉淀,只需要殺死足夠多的人類和惡魔就足夠了。
想到這兒,夏平晝忽然說:“那我呢?”
血裔扭頭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說:“走,姐姐帶你去打惡魔。”
“不太行。”夏平晝搖搖頭。
血裔歪了歪頭,戲謔地說:“怎么,怕大小姐醒來會不開心?沒關系,就當我從她那里借你一個晚上。我給她寫一張借條,等她睡醒的時候你再遞給她。”
安德魯調侃道:“東西還回去了再寫借條有意義么?”
“算了…走吧。”
夏平晝打開APP,看了一眼驅魔人協會的威尼斯地圖,地圖上閃動著許多紅點。似乎一到夜晚,威尼斯的惡魔就成群冒了出來。
過兩天他就得動身前往倫敦,參與“紅路燈”的事情,完成這具機體的三號主線任務。時間緊迫,所以必須趕在這兩天時限內,盡可能提升自身的實力。
白貪狼冷冷地說:“走走走,趕緊把這晦氣東西從我面前抬走。”
血裔起身走向酒館外頭,然后回頭看了一眼夏平晝。夏平晝起身跟上,兩人一起離開包廂,繼而越過人群走出酒館。
月色幽然,威尼斯的水巷之上空蕩蕩的,唯有墻邊的紫藤花還在散發出迷人的香氣。
夏平晝和血裔并肩走在街上,前者看著手機的地圖,后者望著夜空發呆。
片刻之后,夏平晝忽然開口說:“對了,或許我能幫你找到1001的線索。”
血裔一怔,隨后扭頭看著他:“我自己都找不到,你憑什么幫我找到?”
“既然你知道自己找不到,那你在找什么?”
“誰知道呢?可能是找一個幻影,一個執念,又有可能我只是在尋找過去的我自己…活了那么多年,有時只有記得一點什么,才能不在漫長的歲月之中迷失自己的靈魂。”血裔頓了頓,“只要還記得他給我取的名字,我就還是我。”
“那你為什么不愿意把那個名字告訴別人?”夏平晝說,“要是哪天你把這個名字忘了,不就永遠想不起來了?”
血裔淡淡地說:“珍貴的東西就該留在心里,說出口的東西遲早會消失。”
“不愧是長命追情老太婆。”夏平晝說,“但一百多年過去了,1001要么已經老死,要么已經死在過去的哪一場戰爭里了…”
“他和我一樣是不老不死的人。”血裔說,“所以我相信他還沒死。”
“為什么這么說?”夏平晝想了想,“不死可以看得出來,但你和他相處時間應該不長,為什么會認為他是‘不老’的?”
“當然是他親口告訴我的。”血裔輕聲說,“他說他自從失去記憶之后,已經游蕩了許久,但始終保持著相同的外貌。他的身體從沒長大過,就和我一樣。”
只有在提到這一串數字時,血裔的神情是溫和的、平靜的,像是變成了一個少女;其余時候,她永遠是優雅的、戲謔的,令人捉摸不透的。
夏平晝沉默片刻,心中思考著:如果1001真的如血裔所說,是一個不老不死的能力者,那他現在大概率還活著,可導師卻跟我說1001已經死在了上一個世紀…
到底哪一邊的說法才是正確的?
直接導致我的本體被關進救世會的神秘預言者、1001號限制級異能者、在我四歲時扔下我的父母,這些人之間是否存在著關聯?
救世會里那些有待解開的謎團實在太多了,我得一個接一個把這些線索捋清楚,然后把所有的謎團解開。
即使到時逃離了救世會,我也必須找到那個身份未明的預言者。把他抓住,然后問清楚他的預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這兒,夏平晝開口問:“假如找到了1001,你打算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和他敘敘舊唄,聊一聊這一百年都發生什么,我在尋找他的旅途中見到了多少光景。”
血裔低垂眼目,揚了揚嘴角,似是自嘲:“還有問一問,他找到了那個白發女孩沒有…這么想我和他其實挺相像的,區別只是我在尋找他,而他在尋找著其他的什么人。”
“聽起來有點像敗犬。”
“閉嘴。”
“正好已經到了,就是這里。”夏平晝說。
二人停駐在威尼斯大運河的前方。
放眼望去,一條古老的石橋橫亙過蜿蜒的運河。“里亞爾托橋”,這是這條老橋的名稱。橋身被打造得像是一條回廊。屋頂朝著橋面投落下陰影,陰影之中游動著一兩雙紅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