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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無題

  紅日中懸,金光驅散迷霧,數萬武夫在首陽山瘋狂廝殺。從拂曉到正午,尸體鋪滿了土包、溪流、竹林、水溝。

  蔡賊的拔寨攻勢一浪勝一浪。殷鐵林連隊列都懶得維持,只采用蔡人最流行的狼噬鏖戰之法。

  押著晉、絳兩州兵一窩蜂地前死后繼,與對方換命。但讓殷鐵林意外的是,唐軍沒如他預想中的一觸即潰,而且很堅韌。

  侍衛親軍馬步兩司的武士幾乎全是西門重遂在時遣神策軍將、中使在關東、北地諸州募來的,誰還不是個殺材。天策中外軍,也不是生瓜蛋子。

  土堆上,蔡軍將校沉默著觀戰。中原前些年的喪亂,殘酷景象還要超過這里十倍。

  那年會戰兗、鄆、汴、滑于酸棗門外,雙方從凌晨五點打到下午兩點,短兵相接伏尸數十里而不分勝負。幾天后的復戰,從凌晨四點打到下午四點,最后許是因為長期吃肉,營養不良,體力不支的蔡軍率先撤離。

  殷鐵林坐在一張馬皮上,悠然自得的看著戰場:“這首陽山,很快就打得下來了!等到天黑,不,黃昏,李小子就要單騎走免了。哎呀,他和朱溫也是君臣一場,不知怎么有這么大的仇!連自家皇帝都殺,俺們對秦宗權也沒這樣狠心吶,全忠這人,嘖嘖。”

  “要不是爺娘在他手里,俺會為這等鳥人賣命么。嚴刑峻法,苛待武士,不如秦帥一根毛。”有鄉黨將領懶洋洋道。

  “呵呵,歷代鼎革,皆為子孫計寬待前朝。朱溫如此歹毒,幾比宋齊梁陳,以后看他那一窩豬狗怎么死。”又有人說道。

  “就該學邵光稠、王兆、馬殷、侯言他們反他娘的。我想好了,等他衙軍主力沒了,就作亂。”

  “罷了,我等既不立刻造反,便不背后議論梁天子了。”殷鐵林一抬手,止住諸將的謾罵:“先打下首陽山!俟吾輩先入長安,便如那趙德隠、馬殷之輩,關起門來攻城略地,割據一方,自己當家作主。”

  司馬勘武從水溝里翻出,赤裸的上身滿是創傷。赤膊上陣確實爽,輕快靈動,體力也占優勢,就是比較吃武藝。

  “還好我是萬人敵。”遠方響起鳴金。司馬勘武四下眺望,日光撒在血色丘陵上,漫山遍野的蔡賊陸陸續退卻,回去吃午飯。

  中軍大營,鼓聲隆隆。

  “嗖。”一發冷箭洞穿一名摸到寨墻附近準備放火的蔡賊喉嚨。

  “嗖!“又一箭飛出,射中一名扛著長矛一邊往回走,一邊吃餅的蔡賊大腿。

  李某人在寨墻后來回轉移陣地,時不時從木頭之間的縫隙射出冷箭,瞅準機會就下手,基本不走空。除此之外,也沒什么可做的了。

  很憋屈,但這就是現實。不是每個人都是司馬勘武、李存孝、朱瑾、張存敬、李瓚那種肉袒沖鋒而來去自如的人型高達,萬里白骨無人收才是絕大部分人的寫照。

  不過,王師從伊始的見敵自愧到可倚堅城而守、能夠以多打少取勝再到現在敢和蔡賊白刃搏殺一上午,已是莫大收獲。這是他一直在努力的方向,可喜可賀。打吧,讓不可一世的汴狗也知曉下咱們關中男兒的厲害。之前在潼關沒得讓汴狗看輕了,認為王師是群只敢縮在龜殼里的軟蛋慫貨。我李某人雖然只有三萬余精銳之兵,但既然朱溫抱著捏爛柿子的想法棄李克用、扎豬、楊守亮不管,先來打河中,那非得崩掉你一排大牙才作數。

  九月初六,朱溫帶著五萬威震天下的虎狼至矣。

  決定河中歸屬及梁、晉、唐三大勢力興衰的轉折點來了。

  初七,京師聞警。初八,京師宣布戒嚴。朝廷秘令京兆尹孫惟晟、樞密使趙如心、掖庭令兼諸宮院使宇文柔、飛龍使張承業“暗備西巡”,一旦河中失陷,群臣立刻去左馮翊匯合圣人,奉帝播越右扶風或銀郡。

  初九,銀郡太守崔安潛率蕃漢戰士及壯丁兩萬余人進了長安。

  他之前忙著整治境內吐蕃余孽和征討不識相的六州黨項。朱溫大舉北上西進的風聲傳來,得知河中之變,李克用的軍力也被拖在潞、蔚、邢、石四州無暇它顧,便帶兵馳回了京城。

  主力是七部黨項混雜一部分漢人改編的銀城軍,余眾是在當地遴募的雜胡窮鬼。都配了兵甲戰具,看起來也像那么回事。事態緊急,崔太守也顧不得什么外軍無召不得進京的規矩了,先入長安,準備接應小皇帝要緊。如果有必要的話,還要去參戰,死守蒲坂津。

  但在此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弭亂。

  一如安祿山、黃巢、朱溫之攻潼關,還沒分出勝負,長安就先亂了。朱溫會兵十萬圍攻據守首陽山的圣人的噩耗流傳開后,仕民騎驢乘馬,大包小包往各畿縣躲避。趨利避害,可以理解。但最近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有大量不良人用白巾蒙上臉,違反戒嚴命令,竄入坊市殺人放火搶劫奸淫,還有人在宮城、禁院周圍逗留,想略妃嬪、大內財寶。這就該滅族了。

  這些人,但凡逮到機會,就喜歡當機靈鬼。黃巢還沒來,他們先搶一波。黃巢走了,官軍還沒進城,也先搶一波。說無賴輕了,天生的盜賊。

  “京兆尹在干什么?兩街使、皇城使、金吾衛也都是死人不成?一個京城管不好,都該吊死!”看著各處狼藉,崔公破口大罵,拍馬道:“殺!家戶有人為盜者,雞犬不留,腦袋全都剁下來,堆到街上。”一聲令下,大軍四出,開始挨家挨戶搜檢不良人,拽出而斃之。

  他自己則帶著親兵前往丹鳳門。

  “崔相。”

  “不當宰相很多年了。”丹鳳樓下,崔公碰到了宰相鄭延昌:“孫惟晟在哪?京兆尹就是這么當的?”

  “被太尉叫去征調民夫了。”

  “京城守兵幾何?”

  “飛龍軍一千,何宗裔所領的天策中軍一千五,余者皆從上討河中,捕盜力有不逮。”

  “圣人那邊可有新訊?”

  鄭延昌看了看秋雨欲來的陰沉天空,說道:“沒有。應還在首陽山與朱溫激戰。昨日御史中丞吳公度建議分使慶陽、涼州、金城、鄯城、北地、上洛六郡,召楊守貞、張璠、楊守忠、韓遵、武熊、馮行襲等入援。”

  崔公面現驚容。

  金城尉楊守貞所部是從蜀中帶去的龍劍兵萬人。慶陽太守楊守忠的六千兵也是從武定節度使任來帶來的舊部,慶陽尉張璠領是本來的涇原軍。北地太守韓遵是原朔方軍。

  這些貌恭敬而心險惡迫于朝廷威勢暫且臣服的殺材若是趁著圣人在河中,長安空虛之際當場作亂,豈不比朱溫更危險?

  這幫人只能是你強大的時候讓他們錦上添花,萬萬沒法指望雪中送炭。

  吳公度是誰,出的這餿主意!

  幸好杜、劉這兩個老油子沒犯蠢。

  崔安潛稍稍松了口氣。

  “可否召甘州回鶻及涼州哥舒、阿史那、仆固、慕容諸部勤王?太常卿蘇榮出使西域,前些天發回來了幾封表文,說回鶻和這些蕃部忠不可言。”鄭延昌又問道。

  “得了吧。”崔公嗤笑一聲,搖頭道:“漢人都信不過,還回鶻。破鼓萬人捶,見了長安空虛,堂堂天可汗被朱溫壓著打,不生野心才怪。當年回鶻鞭子抽得德宗鼻血橫飛,大掠洛陽什么場面,你不知道?年年進貢,還不是迫于敦煌張氏的威脅,這點心思,當我不知。”

  鄭延昌一窒。說話…能不能文雅些?比武夫還粗魯。

  “拓跋思恭呢?”崔安潛摳了摳鼻孔,在紫衣上一擦,又問道。

  “頓兵綏、石兩州邊境多日。仆已派出高級使者去催促。”

  “這南山野貍,橫山老狗!”崔安潛七竅生煙。拓跋氏真是見風使舵到了極致。潼關殺退朱溫,立刻親自入朝,還交還了上郡。這回朱溫復來,見圣人落了下風,馬上又遷延不進了。

  “走,帶我去見杜讓能、劉崇望、李溪。”崔安潛翻身下馬,碎碎念道:“我打算把圣人的妃嬪、皇子女、諸王一道帶著去左馮翊,安頓在長春宮。萬一敗了,直接保著圣人一家去銀郡,以圖東山再起。留在長安,萬一京西北誰個野心家趁機作亂…還有些事也要和他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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