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大選之日 一口大鍋
“…他真這么說？”
“是的，我至少聽見三個人告訴我，他在別人面前稱贊這部電影，我想，他應該是真的喜歡。”
“好吧，我等會給他發個短信，表示一下感謝。”
“而且除了他，其實還有很多人，包括我們自己，誰又能說它不好？所以，那些輿論或許只是暫時的。”
“邁克爾，你是說imdb7.2分，爛番茄54的新鮮度，Metacritic55的評分，這些都只是暫時的？”
“Yes，現在才剛剛上映三天，我們實在可以再等等，不用著急，湯姆，我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呼，希望如此吧。不過不只是口碑，我是說票房，三天941萬，這可不算亮眼。其實，11月真的不是一個好月份，不僅《逃離德黑蘭》還沒下映，過兩周史蒂文的《林肯》又要上映，月底還有《烏云背后的幸福線》。我是說，其實我們當初不如干脆移到12月。”
“湯姆，你別說胡話了，今年《暮光之城》的最后一部是11月28日你忘了？？我們要是排到12月初，死得只會更難看。”
電話這頭的人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今年，真是該死的一年。”
電話那頭的人也跟著嘆了口氣，說道：“毫無疑問，的確如此。”
又聊了一會兒，電話掛斷了，相貌敦厚的男人閉目思索了一會兒，隨后低下頭，開始編輯短信…
“陳，麗塔想邀請你來我們家里做客，回洛杉磯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湯姆·漢克斯。”
陳諾讀完手機突然收到的這條短信，并沒有第一時間回復，而是把手機踹進兜里，雙腿一夾，一抖韁繩。
胯下馬兒嘶鳴一聲，四蹄翻飛，立即又加速奔跑起來。
十一月的蒙大拿，天空澄凈如洗，風從雪山深處裹挾著寒意吹來，帶著青草枯黃后的干燥氣息。
秋末的暗金色草甸在風中伏低，仿佛一張巨大的舊毯子。
陳諾跑到一處緩坡上，停了下來。
身后跟著的幾個帶著牛仔帽的鬼佬，也跟著他一起駐足在這片山坡上。
其中一個大胡子男人笑著說道：“陳，你是不是騎術最好的亞洲人？”
陳諾沒有回頭，看著不遠處那一片在冰藍色的湖泊，說道：“謝謝你的夸獎，維恩。這就是你說的湖？”
“YES，我叫它多蘿西，是我小女兒的名字，當然，如果你買下了這里，你也可以給它取一個你喜歡的名字。看它，多美。”
是很美。
這一片山谷草地間的湖泊，倒影著天空的影子，讓人快分不清天與地的界限。
“走，我們近一點看看。駕，駕！”
顯然，美國的大洋馬也能聽懂中國騎手的語言。
陳諾在神雕俠侶片場，九寨溝的深林中練出來的馬術，在蒙大拿博茲曼的牧場，依舊可以派上用場。
他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而幾個鬼佬牛仔則鬼哭神嚎的叫嚷著，跟在了他的背后。
走近了。
這片湖泊顯得更美了。
遠處低緩的山巒已經覆上初雪，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而湖面就倒映著這山巒和雪巔的影子。
陳諾下了馬，來到了湖邊，蹲在地面上，捧了一掌水，澆在了臉上。
冰涼凌冽的湖水，讓他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幾個牛仔看著他這么做，都哈哈笑了起來，紛紛翻身下馬，學著他的動作，往自己臉上澆水。
之后，還是那個維恩·德洛，也就是現在這座牧場的主人，蒙大拿州最負盛名的牧場主之一，滿含感慨的說道：“我祖父的祖父，在一百多年前，騎著馬一路北上。他帶著十幾頭牛，從德克薩斯出發，經過堪薩斯，穿過懷俄明，最后在這片山谷里扎下了營地。”
“那時候這兒什么都沒有，只有狼群和印第安人。他就靠一把獵槍和一條牛鞭，把牛群放大到上千頭。冬天的時候，很多牛都凍死在雪地里，他就一頭頭把尸體拖出來，劈開牛肉熏干，等春天再賣到鎮上。”
“后來鐵路修到了這里，我們家才算真正富起來，把土地一塊一塊買下來，慢慢成了今天的規模。”
聽到維恩·德洛的話，陳諾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他的記憶里，前世美國有一部超級火的電視劇，就是講述了一個類似的故事。
但馬上，他又被維恩話語里一個詞吸引了注意力。
“鐵路？”
維恩點頭道：“是的，鐵路。”
“是那一條從奧馬哈到薩克拉門托的太平洋鐵路？”
“不，是從明尼蘇達到華盛頓的鐵路，在西邊十幾英里的地方，他們設了個小站，正好方便我們把牛群趕過去，運往東部市場。你想去看看嗎？”
陳諾回頭看了看，只見這個時候，艾莉森，古麗娜扎以及令狐，在另外幾個牛仔的簇擁下，慢慢的往這邊騎了過來。
“等他們過來，一起去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昆汀筆記的原因，有了所謂的頻率錯覺。陳諾這段日子感覺走到哪里，都會發現跟華工相關的痕跡。
當一行人騎著馬，慢慢來到那個火車小站，他抬頭望見那一條北太平洋鐵路的鐵軌，像一條銀色長蛇，從谷地蔓延到天邊。
那一刻，他心頭突然涌起了一種奇異的心情——就像上個月在芝加哥，參觀華工紀念館時，面對那段用血與汗鋪就的歷史一樣。
在這一瞬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就是這兒了。
雖然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但幾千萬美元的大交易，當然不可能像去菜市場買白菜一樣，價都不還。那樣別人不會夸他豪爽，只會暗笑他愚蠢。
不過，討價還價的事，自有艾莉森和律師團隊去操心。
他干脆就每天帶著古麗娜扎和令狐騎著馬游山玩水，看看牛群，順便跟當地的牛仔們學幾手套牛的技巧。可即便如此，從早到晚折騰了三天，他也依舊沒能逛完這片牧場的十分之一。
不過，讓他欣喜的是，這里的牛仔們，幾乎有一大半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剩下的一小半，雖然勉強聽說過他的名字，但也只是聽說而已，能把人和名字聯系起來的，一個都沒有。
大家對他殷勤的唯一原因，只是因為所有人都清楚，在這里經營了上百年的德洛家族，隨著上一代的逝去，新生一代終于承受不住經營壓力和連年虧損，決定賣掉自己的祖地和牛群，另尋出路。他們未來的新老板，很有可能是眼前這個年輕又英俊的黑頭發中國人。
就這樣，在幾天后，陳諾聽艾莉森說，現在談判到了最后階段，雙方卡在了水權歸屬的關口。
那邊死咬著不松口，堅持湖泊和溪流的水權要么額外加幾百萬計價，要么就保留在德洛家族名下，轉讓給他們九十九年的使用權。
他們這邊當然也不可能答應——畢竟沒有水，牧場就只是一片荒地，根本沒有任何價值。水權，這個牧場交易中非常重要的一環，成了最后的攔路虎。
在這一天，陳諾接到了維恩·德洛的邀請，晚飯后去他住的這個小鎮的一家酒吧小酌一杯。
本來這天陳諾是不太想拋頭露面的。
因為嘛，他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鄉下窩了這么久，其實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這個時間點發生的事情。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帶著令狐前去赴約。
利文斯頓是一個不足一萬人的小鎮。這里的人，不管男女，大約三分之二是牛仔或者牧場工人，而余下的居民里，也有將近一半的人靠著和牧場相關的產業。
德洛牧場在周邊所有牧場里，雖然不是規模最大的，但卻是歷史最悠久的。在這個小鎮上，估計有超過一半的家庭，都直接或者間接受雇于德洛家族。
于是乎，當推開那座名為馬鞭的酒吧大門，陳諾走進去的時候，坐在正中央壁爐旁的長桌邊的維恩·德洛，帶著一個牛仔帽，穿著全套的牛仔服，就像一個牛仔之王一樣，被簇擁在眾牛仔當中。
酒吧墻上掛著的電視，正在播放著CNN的節目，屏幕上，一張美國地圖紅藍交錯，一個戴著眼鏡的播音員正在語速飛快的說著什么。
所有人原本都盯著電視，熱烈的討論著，但隨著他把酒吧大門推開，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每個人的目光便齊刷刷轉了過來。
換做其他人，面對著這幾十個粗壯彪悍、眼神凌厲的牛仔的注視，說不定雙股發顫，拔腿就跑都有可能。
但陳諾畢竟是在東京體育館，面對人山人海都能揮帽的人，眼前這點小場合，于他而言，連“場面”兩個字都算不上。
他帶著微笑，掃視了一下，然后就走了過去。
面前的牛仔們，目光各異的盯著他。
隨著他的腳步臨近，每個人的表情都漸漸變化。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牛仔首先摘下帽子，其余人也全都開始摘下了頭上的牛仔帽，并在他面前紛紛移動身體，讓開了一條路，并爭先恐后的小聲問好。
“你好，陳先生。”
“晚上好，陳先生。”
“嗨，陳。”
陳諾這幾天可不是白混的，在這些滿身牛糞味的牛仔里，他也認識了幾個。走過去時，他一一點頭，叫著名字：
“瑞普。”
“吉米。”
“勞埃德。”
“科爾比。”
被叫到名字的人，無論老少，臉上都浮現出笑容。
陳諾走到近前，維恩·德洛也已經站了起來，笑容滿臉的沖他展開雙臂。
陳諾跟他抱了抱，說道：“看你的笑容，應該目前情況不錯？”
維恩·德洛哈哈道：“現在已經開出了五個州，全都被羅姆尼拿下來了。來，請坐。喝點什么。”
“啤酒就好。”
“OK，老麥克，給陳來一杯啤酒！”
“好的老板！”
一個聲音從酒臺那邊傳來。
沒過一會，一個瘸著腿的老頭就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一杯啤酒走了過來，放在陳諾和維恩中間的桌上，沖他一笑，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牙齒，“小伙子，全利文斯頓的人都知道，老麥克的啤酒是最好喝的。”
陳諾笑道：“那我試試。”
說完，端起喝了一口。
確實不錯，一點苦味都沒有，只有一股麥芽的清香，回味甘甜，于是又忍不住喝了一口，然后沖老頭比了個大拇指。
老頭開心的笑了，端著酒盤走了回去。
隨著陳諾在維恩身邊坐下，酒吧里又恢復到了熱鬧。
“快點快點！快點公布！”
“對啊，這個該死的還在猶豫什么！票數都已經出來了。”
“干掉該死的民主黨！”
在紛紛揚揚的聲音中，電視上的CNN主持人終于說道：“好，現在我們確認，羅姆尼現在已經拿下了印第安納、阿拉巴馬、密西西比、喬治亞和西弗吉尼亞，現在他已經取得了領先！”
頓時，酒吧里一陣歡呼，牛仔們舉起酒杯大喊：“看吧！羅姆尼一定能贏！”
“哈哈，那個黑鬼的屁股都要被踢腫了。”
“我就說羅姆尼沒有問題，看看，肯塔基、印第安納、密西西比，全都紅了！”
“繼續繼續，把那些環保主義者和娘娘腔，全都丟進糞坑里去！”
陳諾看著屏幕，又喝了一口啤酒。
他能感覺到，維恩·德洛一直在觀察他，這時忽然問道：“陳，我想知道，你支持哪一邊？”
陳諾放下酒杯，道：“我哪一邊都不支持，這跟我沒關系。維恩，我不關心政治。”
“可你現在在美國。要是你真買下了牧場，你就繞不開這些東西。你知道的，蒙大拿州現在多了很多環保瘋子，還有素食主義者，而政客們為了他們，制定了一些稅收政策，環保法規，這些都會讓你焦頭爛額。你到時候不得不卷進去。”
陳諾知道，這人說的是對的。
但是，怎么說呢？
他又不像對方，靠養牛生活。
他買下這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片避世之地，哪怕不養牛，僅僅作為一個無人打擾的度假山莊，他也覺得這幾千萬花得值。
但這話就不用說出來了，免得面前這個老牛仔受刺激。
他道：“維恩，我尊重法律。不管是誰做總統，不管是共和黨和民主黨，我想他們都要依靠法律。”
維恩·德洛眼里閃過一絲失望，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搖頭道：“你太天真了，有的時候，利益是要自己爭取的。尤其是在蒙大拿。我們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幾十年來一直在和州里的那些民主黨斗。”
陳諾搖了搖頭，微笑道：“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我對跟任何人斗都沒有興趣。”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不僅僅是維恩·德洛了，就連四周正在聽著他們對話的那些臟兮兮的牛仔們，全都面面相覷，臉上都是不以為然的表情，還有幾個年輕點的牛仔露出一絲哂笑，開始交頭接耳。
陳諾沒有在意周圍的環境，說出了過來赴約的目的道：“維恩，聊聊水權吧。我的人說，你們一直在糾纏這個不放。
維恩·德洛道：“關于這個，陳，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僅僅是想為德洛家族留下一點兒東西。”
陳諾笑著道：“為了未來的某一天可以卷土重來嗎？”
維恩·德洛跟著笑了一下道：“不，我沒有這么想過。”
沒有才怪。
陳諾百分百肯定，這人心底就是這么想的。
雖然因為債務問題不得不出賣牧場，但依舊為后代子孫保留著重回故土的希望。
這不能說錯，可這也是他不可能容忍的事。
如果維恩·德洛依舊堅持，那他也只能放棄，哪怕他的確對這片土地心動不已，也不可能做傻逼冤大頭，只能再去尋找別的地方了。
想是這么想，但不管怎么樣，臨門一腳遇到這種事，心情也自然不會太好。
又因為這家酒館的啤酒實在好喝，不知不覺，就多喝了一點兒。
在這個過程中，酒吧中的氣氛，也慢慢的發生了變化。
高談闊論的牛仔們漸漸沒有了聲音，而他身邊的維恩·德洛臉上的笑容幾乎消失不見了。
唯有電視里主持人激動的聲音接連傳來：
“奧巴馬贏得了賓夕法尼亞州的20票！這是一場關鍵勝利，他正在逐漸縮小差距！”
“與此同時，威斯康星州也傳來計票結果，奧巴馬以52比47的優勢成功守住10張選舉人票！”
“西海岸開票結果出爐——加利福尼亞的55票、華盛頓的12票、夏威夷的4票全部進入奧巴馬陣營！再加上新墨西哥州的5票，奧巴馬的總票數已經超過240張，距離勝利僅差一步之遙！”
最后，就在陳諾喝下第三杯啤酒的最后一口，
電視上CNN主持人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
“我們現在可以確認——奧巴瑪贏得了俄亥俄州的18張選舉人票！！這意味著他跨過了270張選舉人票的門檻，成功鎖定連任，結果已經揭曉，巴拉克·奧巴瑪，成功連任！！”
隨著這一句話，馬鞭酒吧陷入了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
陳諾兜里的iphone5的手機鈴聲，在這種情況下，格外突兀的響了起來，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這個時候他有點喝多了，也沒有在意別的，摸出來看了看名字，就接了起來。
“嗨，唐納德，晚上好。”
破公鴨嗓子的聲音超級大，通過iphone那個破耳機傳出來，震得陳諾耳朵嗡嗡響，讓他立刻拿遠了一些。
“陳，我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好！你看電視了嗎？你知道嗎？這簡直是個災難，是徹底的災難！美國完蛋了，完蛋了！那個家伙——是的，就是那個外國出生的家伙——他又要掌控我們偉大的美利堅四年，四年！不可思議！這對我們來說太糟糕了，太不公平了。我跟你說，我的心都快碎了。陳，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嗎？沒有嗎？”
陳諾沒好氣的說道：“我？唐納德，這關我什么事？”
“怎么可能和你沒關系？不可能！陳，別裝傻。如果不是你去白宮，他還能有今天嗎？絕對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時候他民意直線下滑。直到你去了白宮，和他聊天合影，結果怎么樣？第二天，他就拋棄了TPP協議，開始講你的那一套——什么一家人，什么地球村，全是你說的！民調專家都說了，陳，那次你為他背書，是幫了他一個大忙，至少挽回了幾百萬張選票。幾百萬！”
陳諾這個時候真的是看到鋪天蓋地一口黑鍋往他頭上罩了過來，這口鍋他要敢接，陳諾覺得，按照美利堅左派那些人的德行，他都活不過明天中午。
這個時候他真的是應激反應了，直接大聲說道：“放你motherfucker的臭狗屁！唐納德！奧巴瑪能夠連任，跟我有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我和他只是聊了一會兒天，僅此而已！他發言的時候，我都特意避開了，你們的人是眼睛瞎了嗎？沒看到嗎？那一段時間我根本沒有出現在現場！我給他背了個毛線的書！你趕緊閉嘴，別特么把你們輸掉的責任推到他媽的我身上！”
他越說越激動，手里的酒杯直接砰的一聲砸到了桌子上：
“奧巴瑪聊一家人、地球村，借這個去拉到了少數族裔和年輕人的選票！那為什么羅姆尼那個白癡不聊？他還在那里侃侃而談他的減稅政策，motherfucker，誰他媽在乎他的資本利得稅率！要我說，你們共和黨的那群競選專家全他媽都是一群豬！”
“總之我告訴你，他輸掉那是活該，這件事少他媽往我身上扯！你踏馬明不明白！？”
隨著這位和平主義者一點都不和平的話語，整間酒吧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報告個情況，
本月1927號本人要陪家人錯峰出游8天，這幾天在瘋狂碼字存稿。每天工作15個小時寫兩章12000字。所以斷章可能不算很愉快，請見諒。
好消息是目前已經存到24號了，應該可以做到9天存稿，保證每天0:01分都有更新。我再在外面抽空寫點。以上沒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