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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兩封請柬

  不提王夫人如何思忖,卻說陳斯遠回返自家小院兒,旋即便進了書房研讀時文。

  這日晚飯過后,忽有人來訪。紅玉出去迎了人來,旋即面上古怪,又熱切將人迎了進來。

  轉過屏風與陳斯遠道:“大爺,林姑娘身邊兒的雪雁來了。”

  雪雁?

  陳斯遠撂下書卷,起身踱步出來。此時雪雁與紅玉一般年歲,打量一眼,便見其眉似初春柳葉,面若三月桃花,生了一雙笑眼,便是不言語也好似在笑一般。

  陳斯遠出來笑道:“是林妹妹讓你來的?”

  “見過遠大爺。”雪雁屈身一福,便將個小巧包袱送上,道:“我家姑娘昨兒個得了遠大爺見面禮,翻找了半晌,這才選定了這些書做回禮。”

  陳斯遠接過來掃量一眼,頓時暗喜不已。這乃是宋代殘本,此時就價值不菲,若流傳到后世,那是能收錄進國博的!

  陳斯遠便道:“代我謝過林妹妹。”

  初次打交道,雪雁也不多說,便道:“回禮送到了,遠大爺喜歡就好,那我就先回了。”

  陳斯遠頷首,不用眼神示意,紅玉便扯了雪雁的手兒往外走。一徑到得院兒里,紅玉便低聲道:“林姑娘如何了?”

  雪雁不解。

  紅玉便道:“院兒里的蕓香瞧見寶二爺發瘋也似往榮慶堂去了,我家大爺擔心寶二爺鬧起來又氣了林姑娘,干脆去前頭請了老爺去。”

  雪雁一雙笑眼瞪大,這才恍然道:“敢情是遠大爺請了老爺來…”

  她心下不禁又偏向了陳斯遠幾分,壓低聲音與紅玉嘀咕道:“姐姐不知,那會子我們姑娘氣得直掉眼淚,虧得老爺來了,那寶天王這才收了神通。”

  紅玉笑著道:“阿彌陀佛,那我們大爺算是又做了一樁好事兒。”頓了頓,又道:“我瞧著妹妹就親切,往后咱們多往來。我家大爺這兒素來沒規矩,妹妹得空來尋我說說話兒也是好的。”

  雪雁瞇眼笑道:“我瞧著姐姐也好生親切,往后一定常來尋姐姐。”

  當下兩個丫鬟好的好似一個人兒一般,扯了手兒笑著出了小院兒,紅玉一直將雪雁送到東大院這才回返。

  進得小院兒里,紅玉蹙著眉頭,臉上哪里還有笑意?

  這自家大爺前面還跟個女公子不清不楚的,轉頭兒又跟林姑娘有了婚約,這到底是怎么個說法?

  紅玉循著蛛絲馬跡,早知道那女公子是尤三姐了。若來日大爺娶了尤三姐,紅玉自是樂見其成。尤三姐小門小戶出身,便是陪嫁丫鬟也不見得多出彩。她雖比不得香菱,可與紫鵑、鴛鴦比起來,好歹還算難分伯仲。

  這大爺來日就算做了官,身邊兒的姨娘也是有數的。就好比老爺賈政,身邊兒不過趙姨娘、周姨娘兩個能上宗譜的。

  大老爺賈赦院兒里,有名分的也不過三個。余下那些沒名分的,不受朝廷律法保護,上不得宗譜,來日就算生了孩兒也不能自個兒養,且說不得尋個由頭就被隨意打發出去,真真兒是半點保障也無。

  自家大爺人品才俊瞧著都是上乘,來日若為了官,說不得也能做個四五品的官兒,如此一來身邊兒就能養兩個姨娘。

  香菱那姿容,又跟著大爺最早,姨娘肯定有香菱一個。如此,就只剩下一個了。

  若大爺娶了尤三姐,紅玉自信能爭得過那陪嫁來的丫頭;可若換成是林姑娘…不拘是雪雁還是紫鵑,這兩個又有哪個比自個兒差了?

  且林姑娘家世好,就算林姑娘不爭,陪嫁丫鬟也要謀一個姨娘位置。

  她方才雖蓄意交好雪雁,可心下實在難安。她一顆心都掛在大爺身上了,也不知大爺有沒有個說法。

  尋思間進了正房里,便見陳斯遠親自動手將那殘卷一一安置在書架上。

  紅玉嘴唇翕動,到底沒說什么。此時柳五兒還在,有些話不好說出口。

  這日到得夜里,紅玉伺候著陳斯遠洗漱過,又去自個兒洗漱了。待進得暖閣里,二人略略繾綣,紅玉便比往常愈發癡纏起來。

  陳斯遠心思敏銳,心下便覺紅玉不大對,干脆將其提到了身旁,摟在懷里問道:“今兒個這般癡纏,可是有心事兒?”

  紅玉悶著頭不言語,半晌才道:“大爺,你來日到底要娶哪個?”

  陳斯遠道:“都娶。”

  紅玉嗔道:“好好兒說話呢,偏大爺又來打趣。”

  陳斯遠笑道:“我可沒打趣啊…你去我那書箱底下,將那封信拿來。”

  紅玉就道:“我又不怎么識字,大爺莫非讓我讀信?”

  陳斯遠為之一噎,說道:“不識字可不好,回頭兒你與五兒學學。”見紅玉心不在焉的點了頭,陳斯遠又道:“那書信…或者說是婚書,說的是我與林妹妹行兼祧之禮。”

  紅玉眨眨眼,骨碌一下爬起來,身上只一件兒月季紅的肚兜,昏黃燭火下,脖頸、膀子染得昏黃誘人。

  “兼祧?”

  陳斯遠豎起食指:“噓,小聲些。”

  紅玉趕忙捂嘴,心下轉動心思。兼祧一事早已有之,太上時許一人兼祧兩房,如今民間廣有兼祧兩家者。

  若是兼祧,這意味著陳斯遠還能娶個正妻。

  若陳斯遠來日做了官,只賈政那般從五品的員外郎,就能納四個妾室!

  紅玉原本心下焦慮,這會子忽然就熨帖起來。

  四個啊,刨去一個香菱,就算給了雪雁、紫鵑兩個,好歹還剩下一個。自個兒跟著大爺時日也不短,一直盡心盡力的,就差什么都給了,那四個姨娘還沒自己一個嗎?

  眼見紅玉露出笑模樣,陳斯遠探手捏了下她鼻尖,笑道:“這下放心了?”

  “嗯!”紅玉重重點頭,又貼服依偎在陳斯遠懷里。

  紅玉面上笑著,心下熨帖之余,手腳便開始不老實起來。也不用陳斯遠發話,便自覺縮進了被子里。

  過得須臾,耳聽得陳斯遠好似遭受不住,又俏皮地鉆了出來,一雙圓眼希冀看著陳斯遠,內中意味不言自明。

  陳斯遠哪里還會猶豫?翻身便將紅玉壓在了身下。

  他早先被邢夫人撩撥了一番,跟著又被條兒撩撥了一回,心下正是火氣升騰的時候,眼看紅玉擺出‘任君品嘗’的模樣,當下再顧不得旁的。

  邸深人靜快春宵,心絮紛紛骨盡消。花葉曾將花蕊破,柳垂復把柳枝搖。梢帶媚,角傳情,相思幾處淚痕生。水骨嫩,玉山隆,鴛鴦衾里挽春風。

  繾綣過后,陳斯遠又好一番溫存,二人這才相擁而眠。

  待轉天清早,陳斯遠睜眼卻不見了紅玉身影。

  暖閣里有火炕取暖,外頭又擺了熏籠,室內自是燥熱。陳斯遠風寒剛好,起身便覺嗓子發澀。他只道紅玉早已起了,便叫道:“紅玉,端一盞溫茶來。”

  外間應了一聲,轉眼卻是柳五兒端了茶盞進來。

  “大爺。”

  她將茶水遞上,陳斯遠納罕之余,接過來咕咚咚一飲而盡,這才覺著嗓子舒爽了幾分,旋即便問道:“紅玉呢?”

  柳五兒道:“紅玉姐姐…身子不甚爽利,一早兒交代一聲就歸家了。”

  嗯?這是月信來了?

  榮國府下人雖說一年也不見假期,可丫鬟是有月信假的。此時又沒那條件,月信時多用棉布包裹了木炭,行動十分不便。

  且此時視月信為不結,是以這才有了月信假。

  陳斯遠咂咂嘴,心下悵然。好容易開了齋,結果正趕上紅玉天癸來了…這又要素上好些時日了。

  誒?紅玉放月信假,那夜里豈不是要換做柳五兒來值夜?

  他掃量柳五兒一眼,這姑娘好似知其所想一般,頓時紅著臉兒別過頭去。

  果然,這日夜里柳五兒笨拙地伺候著陳斯遠洗漱過,待其進了暖閣就寢,這才自廂房搬了被褥來,一聲不吭地去了床榻上。

  陳斯遠雖然隨便起來不是人,可多數時候他真就不是個隨便的人。

  邢夫人是礙于身家性命,香菱是因著心下憐惜,紅玉是水到渠成,至于苗兒、條兒,那純是被邢夫人逼得。

  柳五兒來了一些時日,始終放不下身段,瞧著與旁人格格不入。陳斯遠也懶得糾正,更無心與其談情,他現在滿心都想著科考。此時不用功,來日又如何贏得賭約?

  想那林妹妹此時就仙姿佚貌,來日還不知如何出塵呢。

  這日下晌,苗兒又來了一遭。因著紅玉不在,這丫頭又大膽了幾分。趁著柳五兒在書房里,便湊近身子一個勁兒地蹭著陳斯遠。

  纏磨了好半晌,這才帶了邢夫人的話兒來:“太太說了,那事兒與大老爺說過了,大老爺讓大爺回頭兒領了蕓哥兒來。”

  好事兒啊。

  陳斯遠雀躍之下,摟了苗兒腰肢。這丫鬟渾身上下唯獨腰上生了癢癢肉,略略觸碰便好似被點了穴一般偎在其懷里,隨即媚眼如絲道:“哥兒也不怕別人瞧見。”

  陳斯遠就道:“那就等沒人瞧見的。”

  當下送走戀戀不舍的苗兒,陳斯遠出門便往后頭去尋賈蕓。

  賈蕓一家就住在寧榮后街,陳斯遠掃聽了一番,一盞茶光景便尋上了門。

  到得雜院外,遙遙便見賈蕓正幫著一婦人晾曬衣物。陳斯遠喚了一聲,賈蕓頓時高興道:“遠叔來尋我了?娘,這便是遠叔!”

  那婦人丟下洗衣盆,不迭往身上擦了雙手,局促一福道:“喲,遠兄弟來了,我家蕓兒可多虧了你——”

  陳斯遠擺手道:“五嫂子客氣了,也是蕓哥兒得用,這不,如今府中忙不過來,我又來尋蕓哥兒幫手了。”

  婦人就道:“偏遠兄弟會說話兒,什么幫手不幫手的,蕓兒能給遠兄弟打打下手就成了。”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可說好,上回那銀子…算是蕓兒借的。”

  “五嫂子,你這——”

  “一碼歸一碼,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蕓兒不過跟著奔走幾日,哪里就要二百兩了?”

  陳斯遠如今身份坐實,再不用重金拉攏人手,當下就道:“行,那就依著五嫂子的。正好府中有差事,我與姨夫提了提,姨夫聽說蕓哥兒得用,就要見一見。”

  五嫂子大喜,忙道:“誒唷,蕓哥兒,還不謝過你遠叔!”

  榮國府要起省親別墅,金山銀海一般潑灑下去,誰不知隨便一個差事就有油水?

  賈蕓上來鄭重謝過,五嫂子又叮囑幾句,這才讓陳斯遠領了賈蕓去。

  二人一徑到了東跨院,進得外書房里見了大老爺賈赦。

  這賈蕓本就是個心思伶俐的,賈赦略略暗示,賈蕓見陳斯遠點頭,自是應承在前。大老爺心滿意足,便將采買、打理花草樹木的差事給了賈蕓。

  略略交代幾句,賈赦打發了賈蕓出去,獨留了陳斯遠。

  賈赦一個眼神打發了小廝、丫鬟,內中只余下二人。

  賈赦便道:“遠哥兒,那婚約一事還是太過草率了——”

  陳斯遠苦笑道:“姨夫,那日情形我若不應下來,只怕老太太就將婚書否了。”

  賈赦冷哼一聲,道:“老太太上了年歲,私心過重。這婚姻大事怎能兒戲?”見陳斯遠苦笑著不言語,賈赦又道:“依我看,你也不必太老實了。寶玉昨兒個就從老太太處搬去了綺霰齋…黛玉時常往東大院去,那里有個小花園,遠哥兒得空不妨去轉轉。”

  這是鼓勵自個兒勾搭黛玉?求之不得啊!

  陳斯遠沉吟道:“這…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只怕——”

  ‘嗤’,賈赦不屑一笑,說道:“別看老太太如今說一不二,可下頭人又不是死心眼,你只管往小花園去,旁的不用你管。出了事兒,自有老夫給你擔著。”

  陳斯遠點了點頭,又道:“東大院快拆了吧?”

  “嗯,沒幾日了。”賈赦道:“過幾日迎春回來,惜春送到珠哥兒媳婦那兒,探春回二房,不過那小花園本就在規劃之中,倒不用拆了去。”

  陳斯遠裝作不得已應下,賈赦也不過問其制藝文章,擺擺手便將其打發了。

  陳斯遠一徑回了自家小院兒,這回是柳五兒迎了出來,蕓香那小喇叭也不知往何處傳謠、造謠去了。

  柳五兒就道:“大爺,前頭送來兩封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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