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風卷過坳口,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石禹指間縈繞著血色的煞氣,正熟練地從一具尚有余溫的軀體上剝離著血肉精華。
凡人的骨與肉,在他眼中只是精純的資糧。
魔門是有人才的。
畢竟不是每一個天才都能過得順風順水,大部分魔頭其實都是倒霉鬼,不是家破人亡就是飽受欺壓。
反倒是像陳業這種魔門出身還能走正道的極為罕見,屬于萬中無一的幸運兒。
石禹便是不怎么幸運的那種。
寒門出身,幾經磨難,那些世家大派不屑一顧的駁雜殘缺秘典,到他手里總能化腐朽為神奇。
明明沒有名師指點,偏偏自學成才。
而且石禹跟那些地底魔門的修士不同,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跑到地表殺人練功。他膽子夠大,也足夠聰明,從來不會長時間停留在一地,而且殺得很小心。
專門挑選那些死了也沒人在意的凡人來練功,因此一直都活得很滋潤,以至于他對那所謂的十八尊主不屑一顧。
一群只敢躲在地底等死的魔頭,跟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石禹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天縱奇才,給他幾百年時光,未必不能白日飛升。
如今魔門四處反攻,各種小動作不斷,更是讓石禹如魚得水,有了這么多“同道”的遮掩,他就更加不起眼,更容易躲藏。
最近更是運氣極好,竟然被他截殺了一個通玄境的散修,從他身上得了一朵洗魂花。
這種寶貝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而石禹也憑借這場奇遇突破到化神境界。
小長生境一到,便不需要擔心壽元的問題,等到肉身腐朽了,換一具便是。
但誰曾想,就在他最志得意滿的時候,云麓仙宗啟動了大五行天譴法陣。
萬里無云的晴空被斑斕流轉的流光取代,石禹只覺得渾身一涼,仿佛九天之上有神祇睜開雙眼,正俯視著蕓蕓眾生。
而他正是蕓蕓眾生之一,在神祇眼中猶如螻蟻一般。
因此,石禹第一反應就是施展隱藏身形的法術,渾身上下瞬間化作透明,就連味道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這世上仿佛就不存石禹這人一樣。
這便是他自己悟出的神通,只要不要劇烈運動,就能讓自己進入近乎虛無的狀態。憑借這種手段,石禹多次逃出生天,更是不止一次反殺強者,將其變成自己的血食。
本以為這次也能逃出生天,然而一道天火墜落,打破了石禹的幻想。
對方看得見他,而且還能精準鎖定他的位置。
一道天火不算什么,這種五行法術很常見。
石禹隨手一巴掌就將其拍滅了。
但緊隨而來的就是漫天的墜火!
天火流星,覆蓋了半個天空,帶著毀滅的氣息向他襲來。
石禹反應亦是極快,周身血煞之氣狂涌,瞬間凝聚成一面布滿詭異獸紋的血色骨盾。
轟隆巨響中,那些墜落的天火在獸骨盾上炸出無數火花。
一次兩次還好,這法寶經過石禹多年的煉制,不知道吸收了多少人血精髓,護身保命的功效也算上等。
石禹還想著只要擋住這輪攻勢,然后就逃入地底。
這附近就是一處地底裂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退路。
然而,石禹發現這天上的墜火仿佛沒有停歇的時候,不僅如此,還有無數雷霆在其中醞釀,夾雜在天火中朝他劈落。
雙腳所站的地面也是不斷蠕動,巖石化作軟泥,將他的雙腳吞進去,然后不斷擠壓,要將他的肉身研磨成漿。
都是最基礎的五行法術,但這數量多起來,讓化神境修士都難以應付。
石禹只覺得自己是面對千萬個正道修士的圍攻,偏偏他只能防守,根本沒有抵抗的辦法。
骨盾劇震,在無盡的法術轟擊中出現裂痕。
石禹也被震得氣血翻騰,一不小心被溢散的法術擦過他的法袍,瞬間便是一片焦黑。
石禹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最多再堅持片刻,他就要化作齏粉。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落入何種陷阱,這陣法未免太過可怕。
石禹只能將那法寶盾牌毀了,瞬間爆發的龐大靈氣將那些不斷轟擊的法術抵消大半。
趁著這個空擋,石禹化作一道流光鉆入了那地底通道之中,心想著天上的法術再多,也不能穿過巖層落在他的身上了吧。
狹窄的地底通道確實阻擋了大半法術的追擊,但等到石禹落雙腳踩在那幽暗地底,便發現再次陷入流沙之中,四周巖壁上有無數石刺生長,朝他的肉身刺來。
石禹不禁瞪大了雙眼,竟然這樣也擺脫不了?
這陣法覆蓋范圍究竟有多大?!
石禹沒有答案,他只覺得自己遭遇了修行以來最可怕的危機。
石禹左支右絀,身法施展到極致,各種秘術被他全力催動。濃稠如實質的血浪環繞周身,阻擋著這些石刺的攻擊。
但這些法術仿佛無窮無盡,隨著靈氣的急劇消耗,石禹的身體也開始不斷受傷。
“該死!這樣下去不行!會被活活耗死!”
石禹眼神兇狠但又帶著幾分絕望,被陣法籠罩,跑不掉,躲不開,連對手在哪都找不到,想拼死一搏也做不到。
就在又一波庚金銳氣化作的巨劍斬落,逼迫得他血河四散,法袍破碎之時,石禹忍不住想:難道要放棄肉身,以神魂遁走?
化神境確實是可以靠神魂遁走,而且石禹也準備了替換用的肉身。
只是,他擔心的是自己就算現在奪舍,也逃不出這陣法的籠罩范圍,因為他的重生之地距離此地也不算太遠。
萬一逃不掉,那他就真要死在這里了。
正絕望之際,突然身前多了一個幽暗的身影。石禹可不管這人是敵是友,這是唯一轉機,先殺過去再說。
但剛有所動作,這人便開口說:“稍安勿躁,你最好站在原地別動。”
石禹哪里會聽,但肉身卻不受控制地定住。
一道庚金銳氣所化的巨劍朝石禹斬落,而他無法動彈。石禹心想這次必死無疑了,不料那模糊的幽影卻開口說:“此地時光暫駐。”
明明聲音要比這金劍慢上許多,偏偏這人說完這句,金劍還未劈在石禹頭上,反而被定在半空。
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只有石禹與眼前這黑影還能行動。
黑影對石禹說:“帶上這個,你還有可能活下來。”
只見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盤飛來,石禹這才發現自己又能動彈了,連忙伸手接過。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這玉盤上蘊含了一個精妙的陣法,只要以靈氣驅動就能開啟。
石禹忍不住問道:“閣下是誰?”
那黑影卻不回答,只是提醒說:“你時間無多,問這個毫無意義,等下記得回到地表之上,這玉盤才有用處。”
黑影說完這句便消失不見,而停滯的時間也重新流動,四面八方的法術攻擊也沒有任何停歇。
石禹連忙運轉靈氣,用盡最后的力量撞開這些五行法術,重新來到地表。
不管那人是誰,如今都要嘗試一番。
玉盤被靈氣激活,頓時化作一團朦朧光芒將石禹籠罩,無窮無盡的五行法術被隔絕開來,總算是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
不僅如此,石禹還感應到,似乎還有另外兩處陣法與他遙遙呼應,形成三才之陣。
那些五行法術落在陣法之上,只能打出一陣陣漣漪,完全無法突破這陣法的守護。
只有陣法能對抗陣法,石禹總算松了口氣。
果然,自己是氣運之子,每到關鍵時候,總能逢兇化吉。
只是不知道那黑影是誰,為何會出手相救。
“如今不是考慮前因后果的時候,這陣法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應該先想辦法逃命。”石禹抬起頭,想要仔細分別那些五行法術來自何方,有什么辦法可以破解。
然而當他抬頭之時,只見天空出現一個巨大的虛影。
看輪廓,仿佛是一柄比山還大的玉如意。
在石禹震驚與絕望的眼神中,這玉如意轟然落下。
守護石禹的陣法瞬間破碎,連帶石禹的肉身也在瞬間破碎。
什么氣運之子,什么天縱奇才,在這毀天滅地的一擊之下都化作飛灰。
另外兩處陣法受到牽連,也炸裂成千萬碎片,陣法中守護的人也跟石禹是同樣的下場。
而就在陣法破碎不久,兩道魔影以極快速度朝云麓仙宗的方向飛去。
無窮無盡的五行法術追在這兩人身上,但卻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因為有無數幽影出現在這些法術面前,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盾牌,為這兩道魔影保駕護航。
其中一個魔影正是剛才給石禹陣法玉盤之人,只聽他說:“這大五行天譴法陣著實厲害,我還以為他們能多支撐片刻,為我們爭取些時間,可惜,終究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另一道魔影笑道:“呵呵,云麓仙宗若是這么好對付,早就被我滅門了。飛廉,想要對付正道,終究還是要靠我們自己。”
“不錯,虎倀道友所言有理。不過,你確定要在此時與云麓仙宗開戰?而且還要直接攻打云麓仙宗的山門?”
“這可不是我選的,我在西境布置許久,根本逃不掉。多虧幽羅子那毒婦知曉了這大五行天譴法陣的厲害,我才能及時收攏部下,如今還能跟云麓仙宗打上一場。而且,你我都知道,這便是正魔大戰的開端。既然如此,怎能不選個令世人膽戰心驚的戰場。”
飛廉尊主搖頭道:“可惜,那幽羅子從來不愿意拿出真本事,而且,這未必不是陷阱。”
虎倀尊主獰笑一聲,咆哮道:“陷阱又如何,待我拆了他們的云中城,將那三月湖砸成三百月湖,看那幽羅子還能有什么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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