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蛇在水潭里面游了幾圈,倒也不是一點殘骸都看不見。
水潭底部有不少遺落之物,看著像是破碎腐爛的衣服,或者是摔壞的枷鎖碎片,還有不起眼的一些碎骨…
這些都能看得出來,確實有過尸骸墜落此間,但尸體都應該被帶走了,只留下這些不起眼的碎屑沉積下來。
問題是,是誰在收集這些尸體?
赤練蛇從水潭中爬出,四處尋找方向。
果然,不遠處就是一條寬敞的通道,一路延伸到幽深之處。只是地面全是堅實的巖石,也找不到什么腳印的痕跡。
陳業也弄不清楚在這里處理尸體的是人還是妖,但來都來了,怎么可以不探索個明白。
赤練蛇開始一閃一閃地在這條地下通道中游走。
陳業這火蛇地獄的神通很詭異,赤練火蛇幾乎成了陳業的分身,共享一切的感官。而只要火蛇所見之處,就能召喚新的火蛇。
這邊一閃一閃地前行,是生怕路上有什么陷阱。
但陳業似乎想多了,蜿蜒曲折的地道中走出百丈距離也不見有任何不妥,反倒是看到了許多暴露出來的朱砂礦石。赤紅色的礦石大片大片出現,越是往里走,四周的鮮紅就越來越深。
“還真是一條富礦。”
陳業不太懂地質學,但這一路前行所見的朱砂礦都夠黃泉宗挖十年了,而眼前這條蜿蜒的通道似乎遠遠沒有盡頭。
看來蜃樓派的地圖確實沒錯,這里確實有一個地下富礦,這些朱砂挖出來夠黃泉宗用好幾百年了。
雖然這深度有些不太正常,但對陰魂來說影響不大,畢竟陰魂都會飛,也不怕窒息的問題。
但陳業并未放下心來,他還沒找到收集尸體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就算是尸體自己變異了爬起來,那也該有痕跡才對。
“等等…不會吧?”
陳業的赤練火蛇突然縮小了身形,因為陳業看到了前方有幾個蹣跚的身影。
地上有還未徹底化去的水跡,赤練蛇還能嗅到那血腥與腐臭的味道。
“還真是僵尸?!”
掉下水潭的那些尸骸都變成僵尸了,然后自己沿著這條通道前進?
想要讓尸體自己變成僵尸,那可不是隨便畫個符能解決的,陳業當初煉制墨慈的尸體都花了好幾天,而且只是讓尸體勉強聽懂鈴聲行動。
想要讓尸體自行煉制,還沿著固定路線來行動,那水潭之中一定有著獨特的陣法。而且設計得非常精妙,陳業都不曾發現。
煉尸的不一定是魔頭,但煉尸的大部分都是魔頭,只有魔門需要大量的活人與死人來練功。
難道這地底深處竟然藏著一群魔頭,就等著皇城殺人來投喂?
陳業不禁大吃一驚,蜃樓派不是在這里調查過么,怎么就沒法發現魔頭的存在?
太多的問題需要搞清楚,陳業只能將赤練蛇縮小到極致,謹慎地跟在這些濕漉漉的僵尸身后。
只是陳業沒等到這些僵尸走到目的地。
陳業就聽到了一聲爆喝:“哪來的小輩,受死!”
一只仿佛被剝了皮的大手突然出現,朝著陳業抓來。
還沒觸碰到那腐爛滲血的手掌,一層層血光先壓下來,那幾只僵尸先支撐不住,被血光化為膿水。
陳業心中一凜,這剝皮血手來勢洶洶,不是尋常手段。
細如紅繩的赤練蛇瞬間變作巨蟒,張口噴出一道凝練如實質的赤焰,與那壓下的血光轟然相撞。
血光與烈焰撞在一起,明明都是無形之物,卻像是兩股怒濤對沖,發出震天巨響。
血火交織之處,嗤嗤作響,蒸騰起腥臭血霧。
一擊失利,那人意外道:“赤練蛇?!”
陳業可不會客氣,火蛇眨眼之間,一分為二,二化為四,龐大的蛇身將整個通道都擠滿,無盡烈焰從蛇口與蛇身中噴出,火焰填滿每一道縫隙。
在這無盡烈焰灼燒之下,那血手避無可避,只能以法力硬抗。
不過片刻,血光消弭,這只手掌被燒得皮肉焦黑,滋滋作響。
但那地底之人仿佛絲毫無懼,一聲獰笑傳來,那血手五指箕張,掌心裂開一道猙獰血口,噴出粘稠血漿。
這些血漿仿佛是九幽血池中流出的劇毒之血,不僅烈焰燒不掉,落在赤練蛇身上還會滋滋冒煙。
陳業感同身受,仿佛是承受了剝皮一樣的痛苦。
但這點痛苦只能讓陳業微微皺眉,他以罡煞煉體之時,先煉的可是骨髓,那才叫真正的痛入骨髓,與之相比,這點皮肉之痛根本不算什么。
地底處的赤練蛇被血漿消融大半,露出森森骨頭,但轉瞬間就化為無形,沒有留下半點殘渣。
暗處之人發出疑惑的哼聲,從一片猩紅的陰影中走出。
“怎會連骨肉都沒留下半點,這難道不是赤練魔宗的靈獸么?”
這人全身血紅的長袍,頭上是沒有半根毛發,不僅僅是禿頭,就連眉毛都沒有,光禿禿的腦袋加上蒼白起皺的皮膚,看起來就像是在水里泡太久的尸體。
這人四處搜索著赤練蛇的蹤跡,但最終只找到那幾具尸體融化之后留下的膿水。
正疑惑間,這人抬頭望向通道遠處。
黑暗中,好幾道火光亮起。
又是幾條水桶粗的赤練蛇出現在通道的另一端,朝著這怪人所在的方向快速沖來。
“赤練魔宗都亡了,哪來這么多赤練蛇?!”
這怪人再次揮出那血色大手,塞住了整個通道,朝著那些赤練蛇吐出更多的血漿。
赤練蛇的火焰完全無法抵擋這些血漿,又一次被血漿淹沒,最終化為虛無。
但赤練蛇殺之不盡,不斷有新的赤練蛇從通道的另一頭涌出來,悍不畏死,前赴后繼地沖來。
目光所及之處便能召喚出赤練蛇來,陳業只需要在路上留一條小蛇,就能作為自己的雙眼,重新召喚出新的赤練蛇來。
這場斗法,從一開始陳業就立于不敗之地。
如今就看誰的靈氣先耗盡了!
赤練蛇無窮無盡,仿佛這通道與火蛇地獄連接,怎么也堵不住源頭。
一開始這怪人還能從容應對,那血手中的血漿也像是無窮無盡,但堅持不過一炷香時間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火蛇不見少了絲毫,但那血手中噴涌的血漿便已經明顯減少。
赤練火蛇卻是越來越多,越沖越近,直到一條被消融得只剩半截腦袋的赤練蛇沖到血手之上,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下。
血手吃痛,瘋狂地抽搐起來,五指收緊將赤練蛇捏成肉泥。
但更多的赤練蛇沖來,毒牙一口口咬在這血手之上。
無毛血袍怪人發出一聲慘叫,仿佛也是感同身受,連忙將血手收回,身體再次遁入陰影之中。
陳業想要追蹤,但赤練蛇在地底游走了好幾圈,只找到猶如迷宮的朱砂礦脈,怎么也發現不了那怪人的身影。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發現,陳業在這地底礦脈里面發現了好幾個巨大的房間,里面刻畫了許多邪異的陣法,還有許多沒來得及銷毀的斷肢殘臂,有沒來得及熄滅的爐火,甚至還有一爐還沒煉完的血丹。
看來這里確實是那魔頭的藏身之所,而且應該不止一個魔頭。陳業搜了一圈,那些日常用具都是成套成套的,在這地底生活的魔頭至少是兩位數。
而這還只是陳業暫時探查到的地方。
這些地底通道四通八達,陳業也不知道自己路過的部分占了多少。
可惜這些魔頭都跑得太快了,陳業竟然一個活口都沒抓住。
陳業嘆息一聲,將赤練蛇收回,然后對藍玉說:“有麻煩了,我在地底不僅發現了朱砂礦,還有魔頭隱藏其中的痕跡。”
藍玉一聽,立馬抓緊了自己的長劍,問陳業說:“魔頭?有多少,在哪里?”
陳業笑道:“想什么呢,我都被那魔頭跑了,你還想自己追上去斬妖除魔不成?”
那魔頭的修為其實在陳業之上,法術神通也比陳業厲害,那血手若是落在陳業身上,他也未必能夠抵擋。
但那魔頭運氣不好,被陳業這神通給克制了,十八個氣海的靈氣源源不斷,靠著這種不講理的打法將對方擊敗了。
陳業對藍玉說:“這朱砂礦的事情,怕是不那么容易解決。地底魔頭之事,我們還是向清河劍派匯報一番再做計較。”
陳業雖然不知道地底那魔頭是什么來歷,但那人的法術過于厲害,與他之前所見的魔頭都不一樣。
陳業不由得想起張奇說過的話,當初十八位魔尊有十八門傳承。
那千年以來,這些魔頭都藏在哪里?
天下承平,一兩個作惡的會有,但那種大規模培養弟子的魔宗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涅槃宗有自己的洞天福地可以躲過正道的搜索,那其他魔宗是否也有這種手段。
蜃樓派可是探過這個朱砂礦的,他們都沒發現魔頭的所在,是疏忽了還是魔門有隱秘自己的手段。
那陳業這次為何又這么簡單就發現了呢?
他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測。
那些魔頭隱忍了千年,是否也到了數量龐大無法隱藏的地步,是否已經做好了隨時反攻的準備?
不是陳業發現得太輕易,而是魔頭們不準備再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