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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章 妙齡不堪折

  榮國府,梨香院。

  清晨,天色大亮,外頭依舊寒冷,好在天氣晴朗,只日頭還未爬高。

  陽光斜斜照著院落,園中各處房舍樹木,都被鍍上一層金黃,投下班駁錯落陰影。

  正房堂屋之中,地上火盆燒著銀霜炭,閃著紅彤彤火光,將屋內烘得暖洋洋的。

  薛姨媽正依案坐著,翻看金陵送來的賬本,上頭都被寶釵核過,繁瑣疑問之處,特意加備注因由。

  等薛姨媽再翻閱,更覺一目了然,心中即喜又嘆息,一對兒女天差地別,倒像各自投錯男女胎。

  堂屋通往里間門前,吊著半舊的紅綢暖簾,寶釵正坐里間炕上作針線。

  頭上黑漆油光的秀發挽著纂兒,穿著蜜合色的棉襖,玫瑰色金銀線坎肩兒,蔥黃綾子繡花棉裙。

  頭上插牡丹花枝珠釵,鬢邊戴一朵淡藍宮花,襯著冰肌雪膚,如畫眉眼,明艷奪目。

  作為薛家長房嫡長女,從小長于富貴之中,本有滿箱籠的物件行頭。

  不過眼下居家閑適,寶釵愈發沒了打扮興致,一色兒半新不舊的,看去不見奢華,惟覺雅淡。

  即便她想女為悅己者容,而那人如今出征在外。

  她就算衣妝精細,不過無花空折枝,卻不知要給誰看。

  她正忙著走針引線,聽到外頭堂屋,響起一陣腳步聲。

  聽著有些風風火火,并不是家里丫鬟,定是哥哥薛蟠。

  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年尾年頭這些日子,哥哥多半出門呼朋喚友,少有在自己家里安生。

  可這兩天卻稀奇,竟然都這家窩著,倒也有些新鮮,只是寶釵沒問過緣故。

  她掀開門簾出去,見母親還在翻看賬本,哥哥薛蟠坐在旁邊,顯得百無聊賴。

  丫鬟同喜給薛蟠上茶,他端過茶碗喝一口,揮發同喜下去,臉上都是無趣神情。

  寶釵笑道:“年頭之后,哥哥每日出去會友,今天倒是清閑,在家里陪我和媽。”

  薛姨媽說道:“他何止今日清閑,昨日不也整天在家,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只昨日你送琮哥兒出征,并沒有多留意他罷了,要我說每日都如此,我才是真正安心。”

  薛蟠不滿的說道:“媽,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出去也是結交朋友,又不是去作奸犯科。

  怎叫呆在家里才安心,我又不是寶玉那貨,每日只會窩著家里。

  他哪是早臭了名聲,出門也沒人會理他。

  以前他在家還能做天王,如今他連個屁都不是,不過東院一個偏門子,他現在還不如我呢。”

  薛姨媽笑罵道:“我只讓你在家安生些,哪惹出你一推廢話。

  風馬牛不相及,一嘴去說寶玉,這也能相干起來。”

  薛蟠笑道:“我現在就指著他活著,以前我也覺得自己沒用,可自從寶玉被宗人府作踐。

  我才發現兒子也不算浪蕩,多少比他可體面多了。

  如今他連西府都住不了,我卻還安生住著,比他更強了許多。

  我就怎也想不明白,寶玉落得如此地步,他怎么還那么矯情,還覺得自己挺不錯,他可真不要臉。

  昨日我聽府里小廝議論,說寶玉在榮慶堂當眾扯淡,竟敢說國子監的讀書人,都是不孝忤逆之徒。

  嘖嘖,他可是真敢說,兒子雖然浪蕩,但是作踐讀書人,兒子還是不敢的。

  這讀書人可不好惹,別看他今日窮酸,說不得那日中舉中試,回頭就能折騰死你。

  遠的咱們別去說,就看東府琮兄弟,我們剛來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秀才,不顯山露水的。

  這才過去幾年時間,這腰桿子便粗的嚇人,兒子倒想巴結讀書人,可一時也找不到門路。

  寶玉這貨倒是要強,敢罵讀書的不忠不孝。

  聽說姨丈聽了氣得半死,上去就一個大耳刮子,哪叫一個響亮。

  寶玉現在還青紫,聽說大花臉似的,可惜兒子沒福分看到,當真可惜,當真可惜。”

  寶釵見哥哥說的滑稽,被逗得抿嘴而笑,只是不好去搭話。

  寶玉那日口出狂言,還當著姨丈的面賣弄,結果被當場狼狽大臉。

  當時寶釵和姊妹們已出堂,并沒有親眼看到。

  但史湘云拐回去偷聽,回來小喇叭似的說一通,因此姊妹們都知寶玉糗事。

  只是誰也沒放心上,寶玉這類荒唐言論,已鬧過不少次,她們早就不新鮮了,不過當做內宅笑話。

  即便探春都有些麻木,迎春、黛玉等姊妹更聽過就算,連多句議論都懶得費口舌。

  薛姨媽笑罵道:“你不過在家消停兩天,就覺得自己了不得,讓人聽去笑掉大牙。

  你不過是出門惹事,寶玉是窩家里惹事,老大不說老二,半斤八兩的貨。”

  薛蟠笑道:“你可真看的起兒子,我哪敢跟寶玉半斤八兩,我和朋友吃酒,喝醉不過罵小幺撒氣。

  那像寶玉這么膽大包天,不是罵宮中貴人,就是罵文臣讀書人,搞得全天下就他最大。

  我那些至交都是勛貴子弟,人家都清楚世家那點門道。

  他們說要不是榮國先祖積了大德,如今兩府又有琮哥兒撐場面,寶玉早就被人零敲碎剮了。

  媽你這話說的多晦氣,兒子再怎么不爭氣,也不敢和這憨貨半斤八兩。”

  薛姨媽上年說起寶玉,可是銜玉而生的稀罕,榮國襲府嫡子,自己姐姐親兒子,樣貌看著極好。

  只是薛家寓居賈家日久,當真什么底細都瞞不住,不說賈琮異軍突起,完全蓋過了寶玉。

  單說寶玉這一年時間,不知鬧出多少丑事,多嘴多舌,惹是生非,里外都透著荒唐可笑。

  最要緊的一樁,好歹也是國公嫡孫,生在在富貴豪門,做事更沒半點擔待。

  更不用說還被宗人府毀了名聲,以后除了在家里吃閑飯,一輩子也難再出頭。

  往年兒子這么嫌棄寶玉,她必定要訓斥阻止,如今心中全然看輕。

  眼下兒子這些腔調口吻,她已經不以為意,甚至兒子油腔滑調,她還覺得挺有道理。

  自從金陵的生意搭上鑫春號,又有兄弟薛遠幫著料理,薛家大房家業日漸穩妥。

  薛姨媽如今也算知足,最操心便是兒子薛蟠,只盼他安分守己,不要惹事,萬事大吉。

  寶玉雖不堪,終歸有一樁好處,便是日常愛窩家里,鬧出丑怪是非,多半也惹不出禍事。

  自己兒子要也有這好處,日日都窩在家里,薛姨媽便心愿已足。

  如今見他已窩了兩日,生怕他煩悶起來,又出去游蕩胡混。

  便找話頭和他閑扯,也好讓他少些無趣,可以安生呆家里。

  笑道:“你常說那些勛貴子弟,都是你的至交好友,最近怎么都不來找你。

  我聽老太太說過,衙門里過正月十五,官員旬假便到盡頭,莫非他們開始上差?”

  薛蟠知母親從不說這話題,多半覺得自己那些朋友,都是酒肉豬狗之輩,巴不得他不去見才好。

  如今卻有些一反常態,竟和他聊起朋友的閑話,他一下也來了不少興致。

  笑道:“媽,你是不知道情形,我那些朋友可不尋常,都是神京有名號的高門子弟。

  比如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襄城伯之子衛若蘭,齊國公次孫陳瑞昌,其他還有不少呢。

  這些都是兒子正經朋友,不是什么酒肉之輩,他們在朝廷都有職司,各人也都極有見識。

  他們這幾日不出門,并不是衙門上差,也不是有意冷落兒子,而是這些勛貴高門,遇到一樁大事。

  所以各家都小心謹慎,讓門重子弟收斂行徑,不敢出去胡亂走動,免得惹上什么是非。”

  寶釵聽說勛貴高門遇上大事,首先便想到了賈琮,心想琮兄弟身份貴重,便是神京一等勛貴子弟。

  除殘蒙興兵南下之外,怎從沒聽他說道,外有還有什么大事,竟讓勛貴子弟不敢出門廝混。

  薛姨媽并沒寶釵的細膩心思,對勛貴高門什么大事,其實心里也不在意。

  但見兒子起了談興,不能冷了他興致,自然要接話茬子,引兒子繼續嘮叨下去。

  也好讓兒子心中清楚,即便他在家里,照樣有人說話談笑,并不會太過無趣的。

  笑道:“我和你妹妹都大門不邁,哪知道外頭這些大事,你倒說來聽聽,讓我們也聽聽稀罕。”

  薛姨媽是逗著兒子說話,寶釵卻真的心有所想,也想聽個究竟,明眸望著哥哥,就等著他說話。

  薛蟠見母親和妹妹一反常態,竟然對他外頭廝混之事,竟然也起了興致,不禁心中得意。

  看到方才被他打發的丫鬟同喜,坐在堂屋角落納鞋底。

  得意洋洋說道:“同喜,去給爺再續一杯茶,我先潤潤嗓子,好和媽妹妹好好嘮嘮。”

  等同喜重新上茶,薛蟠笑道:“如今殘蒙行兵南下,朝廷已派大軍應戰,連琮哥兒都帶兵出征。

  但是這事情卻是有前文,九邊重鎮一向固若金湯,生生攔住蒙古人多少年。

  偏生如今蒙古人能長驅直入,這其中可是有大緣故的。”

  薛姨媽和寶釵都是深宅女眷,日常都是大門不邁,雖知殘蒙大軍南下,朝廷已調兵北上。

  還知許多難民入城,神京糧價飛漲,也隱約聽說北邊城破,卻只知一鱗半爪,并不知詳細全貌。

  榮國府里的女人,賈母一心高樂享福,神京乃天子腳下,只以為安枕無憂,對這些戰事不放心上。

  富貴權貴命婦,打生打死之事,并沒津津樂道癖好,自從榮國公過世,賈母更對刀兵之事漠然。

  她因賈琮出征,減了十五酒席戲樂,已是能做的極限,其余并不太關心,

  西府如今都是女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既然刀兵之事不祥,自然都興致乏乏,誰也不會嘮叨此事。

  賈琮日常在東府之時,倒是和姊妹們聊起,卻不會去賈母跟前說道,

  迎春黛玉因賈琮出征,對戰事相關之情,心中都存忌諱,也不敢隨便說道。

  她們更知曉賈母性情,更不會去絮叨此事,薛姨媽寶釵多在西府,自然對此知道不多。

  倒給薛蟠吹噓機會,說道:“媽和妹妹有所不知,殘蒙之所以突破九邊,是因他們偷襲大周軍囤。

  還攻破宣府鎮,蒙古韃子破城不算,還在宣府鎮屠城,六千守軍無一幸免,還殺了四萬百姓。”

  薛姨媽和寶釵聽說死了怎么多人,臉色都有些發白。

  薛姨媽罵道:“這些韃子當真不是東西,破城便破城,殺這么多人干嘛,這些挨千刀的。

  薛蟠說道:“如不是軍囤被偷襲,宣府鎮不會城破,圣上知道消息大怒,讓大理寺徹查軍囤泄密。

  凡公務上牽扯到軍囤的官員,全都被大理寺問訊翻查。

  我結交的這些勛貴子弟,因為家門出身淵源,或是本家之人,或是親朋故舊。

  許多人都在五軍都督府、兵部這些衙門當差。

  其中不少人牽扯進這事,前些日子都被大理寺傳訊,弄得各家人心惶惶。

  我聽馮紫英說過幾句,宣府鎮死的人太多,圣上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不然大周朝威嚴何在。

  必定要抓住泄露軍機之人,好好整治發落一番,朝廷的臉面才好過去。

  所以各家擔心沾惹是非,都約束門下子弟舉止,讓他們少些走動聚席,各掃門前雪的意思。

  馮紫英、衛若蘭、陳瑞昌這些人但凡下衙,便回家里躲事,兒子自然也就落單了。”

  薛蟠咧嘴笑道:“以往以為做官是好的,真的遇上禍事,頭上烏紗帽倒成了累贅。

  還不如我們這些尋常人家,無官一身輕,不用沾惹這些倒霉事…”

  寶釵聽心中隱隱不安,說道:“既然這等情形,旁人都在躲禍,哥哥更加多些謹慎。

  這些時日好生呆在家里,少見人少說話,便不會沾惹上是非。”

  薛蟠聽了哈哈一笑,只說自己心中有數…

  神京,大理寺官衙,刑房。

  不管那座衙門的刑房,百姓眼中都是鬼門關,因平頭百姓只要進去,就會被名正言順的作踐。

  相比于錦衣衛、推事院的刑房,陰森血腥,有進無出,大理寺刑房似乎好許多。

  因大理寺乃三法司正堂,代表朝廷律法正溯,所言所行顧及官場體面,嚴刑酷法非大理寺作風。

  且大理寺主要官員,六品評事以上者,都是正經春闈兩榜出身。

  讀書人矜持總是要多些,絕非周君興之流可比。

  稽查斷案要靠嚴刑逼供,在這些大理寺官員眼中,就是黔驢技窮的勾當,總會顯得不太入流。

  這種衙門風氣使然,使大理寺不乏刑訊高手,而且刑訊二字,在訊不在刑,楊宏斌便是其中高手。

  他最擅長事先偵緝取證,然后對嫌犯威逼利誘,最終一舉擊破心防,從對方口中挖出自己所需。

  當初楊宏斌審訊周素卿,便沒動用任何大刑,卻讓一個狡詐的老江湖,在他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所做只是查出對方隱秘,知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外室,還替他剩下唯一的血脈…

  方法雖然不太光彩,但最容易擊穿人性,不禁非常有效,而且還不見血,顯得頗為愛惜羽毛。

  旁人覺得逼迫訊問,比酷刑慈悲了許多。

  但當人的心防被擊穿,什么秘密都吐露,至親亦可出賣。

  許多被被誘導得手之人,因心防底線被突破,變得瘋瘋癲癲,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從這種角度來看,楊宏斌這等刑訊高手,其實非常具備“酷吏”本性。

  他只是比周君興更有底線,更加克制…

  大理寺刑房中,各種刑具齊備,房內每日專人清掃,十分干凈整潔,似乎不像是一件刑房。

  雖說大理寺不崇尚嚴刑酷法,但總有冥頑不靈之人,讓楊宏斌之流束手無策,偶爾也會大刑伺候。

  這件刑房已經建成幾十年,即便施用大刑不太頻繁,但也擋不住日積月累。

  即便每天有專人清掃,房里一磚一瓦,一器一物,似乎都散發著血腥氣,極易勾起人內心恐懼。

  小云只是個鄉村姑娘,年紀不過及笄之齡,出生貧苦窘迫之境,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

  越是良善懦弱之人,進入大理寺刑法重地,越能感知這里一磚一瓦,都彌散著陰森恐怖氣息…

  今日清晨,小云正要上街買菜,突然村里鄉人來傳話,說她娘昨夜舊病復發。

  鄰居已請了大夫診救,讓她趕緊回去瞧瞧,小云聽了大驚失色,嚇得只掉眼淚。

  她自小和老娘相依為命,賣身四年做丫鬟,便為賺錢給老娘治病,本來病情已好轉,不知怎又鬧起來。

  她連忙回去找慧娘,讓她放自己回家看護,慧娘雖生性放蕩,整日游走于兩個男人,心地倒也不算太壞。

  不僅放小云回家照顧母親,還給了她五兩銀子應急。

  只是小云剛走到半路,同行村人便不見蹤影,她被幾個人連哄帶嚇,一把塞進一輛馬車,便到了這個鬼地方。

  之后她看到官府衙差,說她犯了什么事情,待會要老實交代,不然就要吃大官司。

  小云嚇得渾身發抖,只是想破腦子,也想不出自己哪里犯了官司。

  前幾日她去集市賣菜,人家多找她一錢銀子,她沒還給人家,這難道也算犯官司…

  小云對身處的房間,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覺得這里冷冰冰的,讓她心里一陣陣發毛。

  其實房間里并不冷,因為還燒著火盆,里面還插幾根鐵簽子,在火了燒的通紅。

  這里還有一股難聞味道,就像市集上的豬羊屠宰場,透著冷人作嘔的血腥氣。

  房間墻上掛著皮鞭鐐銬,桌案上擺著刀子、斧頭、鉤子等各種嚇人物件,倒真像是屠宰場,讓人不寒而栗。

  小云一刻不想呆在這里,但她根本不由自主,因門口還守著兩個衙役。

  此時房間的鐵門被推開,進來個三十多歲男人,穿著官府的衣裝,看著倒也體面。

  只是一雙眼睛陰惻惻的,這人只是隨便看來她幾眼,小云便渾身有些發抖。

  那人問道:“只要我問你的話,你都老老實實回答,就可以安穩離開這里。

  要是敢說一句謊話,有得讓你吃苦頭,還要惹上大官司,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小云嚇得直哭,說道:“官爺,買雞的許婆子老糊涂,多找我一錢銀子,我不該貪心私藏。

  我還給她還不成嗎,這難道也吃官司,且饒了我這一回…”

  周平見小云胡言亂語,不耐煩的喝道:“住嘴,我叫你說話,你才能說話,還敢渾說,有你苦頭好吃!”

  小云聽了這話,倒是乖巧得很,連忙閉緊了嘴巴,不敢再說一個字。

  周平問道:“你家主人是不是有兩個姘頭,一個是齊國公次孫陳瑞昌,另一個是米店老板段春江。”

  小云心中雖害怕得緊,但聽了周平的問話,小臉一陣通紅。

  說道:“我家姑娘的事情,我一個小丫頭不敢多嘴,我也不太清楚。”

  周平皺起眉頭,對小云搞不清狀況,似乎有些無奈。

  走到火盆跟前,抽出根燒紅烙鐵,喝道:“你敢有半句隱瞞,或是說半句謊話,就讓你嘗嘗烙鐵味道!”

  小云嚇得大哭,說道:“官爺,我不敢撒謊了,我們姑娘是有兩個相好。

  她這樣的確太過…太過淫蕩,可我只是個丫鬟,也不好說主人家閑話。

  這兩個男人常來找姑娘,每次都是先喝酒吃飯,然后就進房間打架,我都堵耳朵才睡得著…”

  周平頭上青筋根根暴起,黑著臉說道:“我只問你是不是,誰讓你說這些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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