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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5章 遠方的人

  “…在閣下的陪同下,費薩爾二世國王一行人參觀了太平聯合石化企業,在參觀結束后,伊拉克國王與南洋石油公司簽署了石油勘探合同,根據合同約定…”

  航空母艦的飛行軍官艙內,收音機里傳出的新聞在那回響著,雖然這里距離本土很遠,可是得益于人造通信衛星轉播的信號,仍然可收聽到南洋的廣播中。

  不過,對于身處戰場的軍人來說,他們并不關心什么國王訪問之類的事情,相比于這些新聞,他們更喜歡聽聽國內的流行音樂,或者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給戀人寫信。

  不過正給戀人寫著信的高秉涵,只寫了幾十個字,就停筆不寫了。

  “娘收到信了嗎?”

  又一次,高秉涵在那里念叨著,從11月份寄走那封信,到現在已經兩個月了。

  “都這么長時間了,娘應該收到信了吧!”

  正當高秉涵有些心魂不定的念叨著娘有沒有收到信的時候,那邊有戰友走過來說,問道。

  “高秉涵,要一起出去逛逛嗎?”

  “不用了,我這邊還有點事?”

  “還有事?”

  戰友看了看他,說道。

  “艦隊快要返航了,要是再不去逛逛買些紀念品,可就不一定有機會了!”

  戰友的話,讓高秉涵的心頭一驚,失聲說道:

  “什么?要返航了?”

  高秉涵的臉色驟然一變,他還沒有收到回信,艦隊怎么就返航了呢?

  見狀戰友說道。

  “你沒聽新聞嗎?外交總長一行人已經啟程去日內瓦參加和會,這邊咱們和埃及人也停火了,停戰簽署和約是早晚的事情,艦隊還能一直常駐在蘇伊士不成?”

  聽著戰友的推測,高秉涵的臉色變了變,一時間,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難道,真收不到娘的回信嗎?

  就在高秉涵心里這么想著的時候,那邊有一名水兵敲門報告道。

  “中尉,有您的信。”

  應該說是潔英的信吧,就在高秉涵以為信是女友寄來的信,雖然身處海外,但是軍郵依然是通暢的,海軍每隔幾天都會用飛機運輸郵件。

  不過就在他即將接過信的時候,水兵笑道。

  “一個本地人是從岸上轉過來的…唐山來的信。”

  唐山來的信…一瞬間,高秉涵只覺得心跳在加速,他甚至都不知道說些什么,接過那封信后,看著牛皮紙上用鋼筆書寫的秀麗小楷,他突然放聲大哭道。

  “是俺娘的字,這是俺娘的字,俺認娘的字…”

  說著他就緊緊的把信抓在手里,放在心前,然后激動的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娘的字,是娘的字!

  其它人見狀無不是一陣眼眶發紅,能夠在這里收到從唐山寄來的家書,又怎么能不激動呢?

  “高秉涵,快,快看看你娘寫了什么?”

  原本要上岸的戰友同樣也是滿眼的期待,完全沒有顧忌到這是他人的隱私,其實大抵上,他們都是羨慕的,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嗯,嗯…”

  高秉涵連連點著頭,小心翼翼的撕開信,就像唯恐動作大了,會傷到信一般。

  厚厚的十幾頁的信展開了,剛一展開,高秉涵就看到了母親的字,其中還有一張照片。

  “這是俺娘,娘啊…”

  一瞬間,高秉涵再也控制不住了,原本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這樣一邊哭著,一邊抓著照片,把娘的照片放到心頭上。

  好一會,高秉涵才又一次拿起信,然后看著信上的字眼,心中盡是一片火熱。

  “春生吾兒…”

  五六年11月21日,上午八點,魯省濟南市郵政局里,分撿員李梅英準確坐到自己的桌子前,她的工作很簡單,就是把大堆的信件一一按照寄往的區縣進行分撿。

  在這一堆信件中,有一封從外國寄來的信,不僅用的是航空信封,還有一個包裹,收信人和地址寫的是漢字:

  魯省魯中行政區、東菏澤市西北三十五里地處高莊交:宋書玉、高秉濤、高秉清收啟。

  與一般信封不同的是,除了收信人地址、姓名以及發信人的名字之外,信封上還有豎寫的一段小字,仔細一看,是給郵政人員的留言:

  請郵政局諸位先生鑒:以上地址還是四九年前的舊址,現新唐山日新月益,地址難免變動,不知有無改變,收信人已否遷居?聞現新唐山郵政辦的很好,若干年地址均能探投。請郵局諸先生特別分神,探投為感。如投不到,請原信退回,謝謝。

  “喲,居然是一封海外來的信。”

  李梅英疑惑又看了看郵戳,問道。

  “科長,這里有封從外國寄來的信?是寄到荷澤的。”

  “荷澤?從哪里寄來的嗎?”

  “信上寫的地址是埃及,蘇伊士,這可不就是咱們剛剛聲援的,正被帝國主義列強入侵的國家嘛。”

  “從埃及來的啊…”

  科長一聽,拿著信,看著上面的小字說道。

  “那里現在正在受外國鬼子入侵,這信寄出來可不容易,趕緊把信派過去,這可是海外友人的信。”

  這可不就是海外友人嘛——什么新唐山啦,日新月益啦,不是海外友人,還能寫出這樣的字來。

  一周后,幾經輾轉這封信就到了荷澤郵政局,此時,普通居民與海外通信并不常見,作為郵遞員王虎對這封埃及來信印象很深,拿著信封反復看了好幾遍。

  把裝滿信件的郵包掛在自行車上后,特意把信放到了郵包里,開始了一天的投遞工作。

  當天下午,在抵達鎮子后,雖然是剛參加工作,但是王虎并沒有直接去給三位收信人來投信。而是去了一趟當地鄉政府,把信說了一下。

  “是高莊高家的信?”

  對方一聽,連忙說道。

  “這家人可了不得,他家大姐是清華畢業的不說,早在抗戰時就去寶塔投奔革命的老革命,這信你可得給人家好好的送過去。”

  “那這海外關系?”

  “什么海外關系,人家可是老革命,埃及那也是帝國主義列強入侵的地方,不定都是老同志呢!”

  一聽是對方居然有這樣的身份,王虎哪里還敢怠慢,連忙騎著自行車去了高莊。

  當天下午,王虎就來到了高莊,只是在村口一問,就知道了高家的住處,但經詢問才知道,信上的這三人早就不在此居住,據說都隨大女兒去了長春。

  難道他們家的人都不在荷澤了嗎?

  王虎又向周圍的鄰居多方打聽,知道高家有一個親戚在鄉里學校工作。于是他把這封信改投到學校。那人一聽是宋書玉的信,再看看信上的寄信人寫著“高秉涵”時,立即激動的說道。

  “這信我,我代收,我代收,他家人現在都在首都呢,我給他轉寄過去。”

  不過在寄信的時候,那人特意重新套上了一個信封,然后寫下了地址。

  12月的長春,雖然早就是一片冰天雪地,可宋書玉仍然在院子里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納著鞋底,六年前她帶著兒子應大女兒之邀前往長春團聚,并在這里生活。這天和往常一樣,在納著鞋底時,她總是會想起背井離鄉、逃命海外,不知流落何方的大兒子,想著想著,她就回到屋子里拿起了枕頭,那里頭裝的是兒子的小襖。

  “春生啊,春生啊…”

  自從兒子離家后,她每天都在掛念兒子,時不時就到處跟兒子一同南下的同學家里打聽消息。就在他離家的那年5月,兒子的同學郭德河跟著他母親來到家里,把這件小襖拿了回來。這是兒子發燒時,為了讓他穿暖一些,他把他的大號襖跟他換著穿了。

  看到兒子的這件小襖時,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一把就把小襖揣進了懷里,嗚嗚地哭開了。后來,宋書玉就把這件小襖包在枕頭皮里,從荷澤到長春從來不曾丟下過。

  就在她抱著枕頭,就像是抱著兒子的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女兒的聲音。

  “娘,老家的大堂哥來信了,還寄來了一個包裹,興許是老家的特產,娘,你快看看都是什么?”

  放下手的小枕頭,宋書玉說道。

  “來了來了,這孩子可真是的,這么遠還寄東西過來…”

  宋書玉一邊出屋,一邊擦著眼淚。當女兒的又怎么不了解娘,見狀,就說道。

  “娘,又想春生了?”

  宋書玉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從女兒的手中接過信和包裹后。

  在撕開信,取出信的時候,宋書玉瞬間便呆住了,雖然信封里還有一封信。

  雖然信封上的字稍稍不同于過去,可是她還認了出來——這是兒子的字!

  兒子還活著,但她并沒有說話,她一把把信貼在懷里,淚如雨下似的流了出來,口中喃喃自語道:

  “春生還活著,春生還活著…”

  念叨著兒子的乳名,已經十年沒有兒子音信的宋書玉,有些激動的對大女兒說道。

  “春生還活著,你弟弟還活著…”

  “什么?”

  “你弟弟還活著。”

  宋書玉激動的撕開信,然后來自遠方的字便躍入眼間。

  “親愛的娘:

  兒提起筆,真不知從何處說起,熱淚擋住了我的視線,久久無法下筆…首先請娘和奶奶、姥姥接受我在遠方的一拜,并叩祝三位老人家和二姐秉清、二弟秉濤,平安健康。兒子四八年八月初六和娘泣別后,如今已逾八年…”

  大姐也坐到娘的身邊,一邊看著信,一邊擦著眼淚,這些年她甚至都以為弟弟都死了。

  “春生還活著,還活著,你看,都長大了…”

  看著兒子的照片,這么多年日夜想念兒子的宋書玉,一邊流著淚,一邊說著。

  此時,所有的思念與痛苦,都消失了,她只是緊緊的抱著兒子的照片,自言自語著。

  “春生啊,我的春生啊…”

  不過大姐看著信上用英文寫著的地址,眉頭卻鎖成了一團。

  當年弟弟和同學們一起南下時,聽說在連云港上了去南洋海船,可怎么又去了埃及?去了蘇伊士?”

  看著信上的名字和地址,她的心頭一沉,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恰在此時,她聽到娘說道。

  “你看,春生都長這么大了,還有了女朋友,真好,這可真好,伱說他怎么到了埃及,那地方不是非洲嗎?這幾天報紙上天天提到那,說是正遭受帝國主義列強入侵,春生好好的怎么去了那?”

  讀過女子學校的宋書玉自然是知道埃及的,聽著娘的話,大姐說道。

  “娘,這事你可千萬不能和別人說,我覺得,春生怕是當了兵,入侵埃及的就有南洋的一份,咳、咳…這,這樣的海外關系,眼下可,可不是好事啊!”

  或許是因為有些激動,患有肺結核的她連連咳了幾聲。

  宋書玉看著女兒說道:

  “那可是你弟弟!”

  “我知道,娘,這事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容我先想想,先想想…”

  娘來信了!

  整整一天,高秉涵都在那里看著娘的信,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撫摸著信上的字,八年了,他終于有了娘的音信,也有了家人的音信,知道大姐在鐵道部工作,還知道三姐和小弟他們都是好好活著,更重要的是他終于收到娘的信了,不僅有信,還有照片。

  看著照片上的娘和家人的照片,高秉涵的淚水又一次流了出來。他一遍遍的看著信,甚至自言自語道。

  “娘想看潔英的照片,當初真應該給娘寄過去,不過這似乎應該先征得她的同意。”

  但想到自己已經和潔英論極婚嫁,他想了想,心底便作出了決定,再一次給娘寫了一封后,他將女友的照片放在了信封中。

  “娘,俺想你…”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的一下坐起身來,說道。

  “肺結核,大姐得了肺結核…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辦?”雖然不是醫生,但高秉涵也知道,肺結核這種病是不治之癥,立即擔心起從未謀面的大姐起來。

  很快,高秉涵就來到了醫務室,直接了當的向軍醫詢問如何治療肺結核,軍醫官一聽,便說道。

  “肺結核?好治啊,健民藥業的鏈霉素,就是專門治療這個的…”

  聞言,高秉涵就驚喜道。

  “你是說,咱們有藥治療這個病?”

  軍醫官打量著面前的飛行員,問道。

  “你問這個干什么?你有認識的人患了肺結核?”

  作為軍醫官,這兩個月,他可是沒少幫這些軍人,他們在蘇伊士難免會認識一些當地女人,其中難免有些人患病,要醫藥短缺且醫療條件落后的蘇伊士,軍醫就成了他們求助的對象,軍方的醫療條件,遠遠好過他們。

  “不過,你要是有朋友感染了這種病,最好聯系陸地上的醫院,航母是不允許外人上來的,機場那邊有軍方的醫院,你的朋友可以在那里得到治療。”

  “不,不是這里的朋友,”

  高秉涵連忙解釋道。

  “是,是我在老家的親人,老家的!我想從這把藥給他們寄過去。”

  “你是說,想把藥寄到唐山!”

  軍醫官愣住了,說道。

  “你確定?”

  “那是我大姐,我總要幫她的,既然咱們這里有藥,要是不給大姐寄過去,我也是于心難安啊,梁軍醫,你能幫幫我嗎?”

  隨后,高秉涵又解釋道。

  “梁軍醫,也就是在這里,我能把藥寄回去,要是咱們撤軍了,那…我怕連寄藥回去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滿面憂色的高秉涵,梁軍醫想了想,說道。

  “好吧,不過你一定要叮囑她,要按照說明書使用,這個藥是有一定毒性的。”

  很快,梁軍醫就把藥和說明書都拿給了高秉涵,在高秉涵連連鞠躬道謝時,他則擺手說道。

  “好了,趕緊到岸上的郵局把東西寄回去吧,撤軍可能就在最近這幾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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