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干票大的

　　1988年賽季結束后我再次被解雇，沒有人支持我，整個聯盟看起來都是我的陌生人。

　　我感到震驚和空虛，我明明率隊進入了季后賽，躊躇滿志準備更進一步，卻被宣布不再是球隊教練。

　　取代我的是開拓者的助理教練阿德爾曼，事實上他在勇士的教練崗位上也沒能待太久，就灰溜溜的回了波特蘭。

　　總之，我意識到做籃球教練是一項艱難的謀生方式。

　　錢很多，但沒有安全感，沒有穩定性，長時間離開妻子和孩子。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打擊，好像不管我做的有多少，都始終得不到信任。

　　整整幾個月的時間里，我悶悶不樂，我打電話給曾經馬刺隊的前隊友克比德里克。

　　“我現在該怎么辦？”我問他。

　　“你是教練，也只能做教練，不然干嘛呢？”克比回答我。

　　“回CBA？”

　　“我不知道喬治，你只能做教練，CBA、NBA，都是教練。”

　　克比似乎說了一些廢話，但其實很有用。

　　知道自己是誰對是一個重要的原則。

　　太多人和團隊浪費時間試圖成為他們不是的那個人和那個隊伍。

　　我是一名籃球教練，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我已經在NBA證明了自己，或許這里暫時已經不適合我了，我可以換個地方繼續做教練，重新開始。

　　在新的地方，我會贏得比賽，充實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好。

　　我停止了漫無邊際的等待，主動打電話去聯系工作。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見到了菲爾杰克遜，那時他的命運軌跡和我相反。

　　我要離開NBA，而菲爾將重返NBA。

　　在執教CBA的奧爾巴尼巡邏兵隊5年后，菲爾被聘為芝加哥公牛的助理教練。

　　巡邏兵隊的老板打電話來，問我能推薦誰來接替杰克遜。

　　我說：“我怎么樣？”

　　“什么！？”

　　加里霍利有點不相信我會這么做。

　　首先執教CBA的薪水遠不能和NBA相比，簡直就是窮酸。

　　其次，一個曾經的NBA教練重新回到小聯盟？沒有先例，頗為恥辱。

　　但我還是這么做了，我意識到自己是誰，我放下了無謂的驕傲和尊嚴。

　　我是一個籃球教練，我需要執教球隊，和大家一起贏下比賽，獲取勝利。

　　如果我為了維持NBA教頭的身份這也不干，那也不做，最終我會失去一切。

　　對于像我這樣經常受到質疑的人來說，巡邏兵隊和CBA非常非常完美。

　　我的NBA資歷加上我自信的執教風格，讓我成為了一名強大的教練，在這里我重塑我作為一個教練的信心和尊嚴。

　　球隊的主場是1890年建成的華盛頓大道軍械庫，可容納3600人，它由紅磚砌成，外面有一個銅制尖頂，里面又黑又臟，擠滿了人。

　　那是一座能引起我共鳴的建筑，我喜歡它——另一座當然是里菲爾德潛水艇。

　　在奧爾巴尼待了一年后（我們取得了36勝18負的戰績），我去了馬德里，執教皇家馬德里隊。

　　西班牙籃壇傳奇人物費爾南多埃斯皮納的突然去世讓我們措手不及，在經歷了一個悲傷而有瘋狂的賽季后，我又被解雇了。

　　199091賽季，我再度回到了巡邏兵隊，這里總是對我敞開大門，我經歷命運賜予我的最后磨礪。

　　我們取得了50勝6負的戰績——這是職業籃球歷史上最好的戰績。

　　我們89.3的勝率超過了湖人、公牛和波特蘭開拓者。

　　這是怎么做到的？當然有我這個教練的一份功勞。

　　同時，球隊經理奧利佛功不可沒。

　　我們在訓練營中表現不佳，但奧利佛找到了三名非常好的球員：馬里奧埃利、文斯阿斯克以及阿爾伯特金。

　　未來他們將在NBA大放異彩，他們首先在我手上證明了自己。

　　而我也通過我自己和巡邏兵隊，又一次證明了我自己。

　　在我們賽季結束時，老東家勇士和皇家馬德里都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興趣回來執教。

　　邁克鄧利維在勇士做的不錯，但他們需要更進一步，而皇家馬德里正陷入困境中。

　　我的自尊和信心得到了修復，我決定再回到馬德里，像拯救巡邏兵一樣拯救皇家馬德里。

　　這次我的執教戰績比之前更出色，可我的處境越來越糟糕，我和媒體關系一如既往的差。

　　某一刻我感到疲倦，非常疲倦。

　　圣安東尼奧、大瀑布城、克利夫蘭、奧克蘭、奧爾巴尼、馬德里、奧爾巴尼、馬德里…11年時間我來回換了8個地方。

　　家人們跟著我到處跑，孩子們始終沒有一個穩定的成長環境。

　　1991年除夕夜，我們一家人在西班牙大廈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吃晚飯。

　　我告訴女兒和兒子，賽季結束后我會辭職，我們搬回美國。

　　我會嘗試找一份大學教練的工作來穩定我們的生活，去招募年輕學生，指導他們在NCAA打球。

　　結果幾天后，公牛隊的總經理杰里克勞斯打電話給我，詢問我對托尼庫科奇和薩姆鮑威斯的看法。

　　當時他正在物色這兩名歐洲球員，我給了他一些意見，聊了聊自己的現狀，告訴他自己準備回美國。

　　兩周后，西雅圖超音速的總經理鮑勃惠特西特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興趣替代KC瓊斯成為超音速的教練。

　　我們在電話里聊了很多，關于超音速，關于他們的潛力，我認為超音速不該是現在的樣子——當時他們18勝18負，在西部很平庸，可他們的球員并不平庸。

　　10天后，西雅圖解雇了KC，我和惠特西特都開始認真考慮進行合作，當我坐上飛往西雅圖的航班時，我意識到，這應該是我在NBA最后的機會。

　　如果再無法取得一些成績，我將不再是一個NBA教練。

　　我通過了面試，不過惠特西特打電話給其他球隊的教練和總經理，了解他們對我的看法。

　　結果只有一個同行支持我——那個人是開拓者的主教練鮑比貝爾曼，其他人都認為我是毒藥。

　　我非常想要這份工作，于是我接受了減薪和一份可笑的短期合同，只有一年半。

　　我還同意不在公共場合喝酒，對我而言這是一種侮辱，但我必須忍耐。

　　我告訴馬德里：再見。

　　我告訴西雅圖：我們將通過成為最努力、最緊張的風格來贏得比賽。

　　突然間，我擁有了我執教過的最有天賦的球員。

　　里基皮爾斯是全能的進攻球員，他真正理解比賽。

　　格倫萊斯是個優秀的射手，他的投籃永遠值得信任。

　　內特麥克米蘭和德里克麥基有著防守的瘋狂。

　　加里佩頓和肖恩坎普是潛在的全明星球員，我知道我可以把他們培養出來。

　　然后還有貝諾特本杰明——他坐擁全隊最高薪水，但總是懶懶散散，漫不經心，令人抓狂。

　　我加入超音速隊后，接下來取得了27勝15負的成績，這對球迷來說是一個驚喜，足以讓我們作為五號種子進入季后賽。

　　我們的對手正是金州勇士，說沒有仇怨是假的，但四年的時間真的讓我看淡了，重要的是贏下比賽，繼續走下去。

　　勇士隊有克里斯穆林和蒂姆哈達威兩名全明星級別的球員，但我們用肖恩坎普擊敗了他們。

　　肖恩以場均22分和16個籃板主宰了那輪系列賽，他用我見過的最兇猛的灌籃把我們的觀眾帶入了比賽。

　　在第四場比賽中，他大力灌籃，我覺得球可能會嵌入地板，就像高爾夫球嵌入柔軟的草坪一樣。

　　而擊敗勇士后，我們迎來真正的考驗——波特蘭開拓者。

　　1988年他們將我淘汰出NBA，如今我回來了，又要面對他們。

　　又要面對阿甘。

　　————2017年出版，喬治卡爾自傳《FuriousGeorge》，節選。

　　第二天，英格爾伍德地區宣布進入緊急狀態，國民警衛隊開始進入該地區維護治安，平息騷亂。

　　大西部論壇球館果然被封鎖，快船的主場洛杉磯體育館也無法組織比賽，快船和猶他爵士的比賽被轉移到拉斯維加斯進行。

　　開拓者的大巴上午在警方保護下前往機場，乘坐專機離開了洛杉磯，飛回波特蘭，就這樣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他們的季后賽首輪。

　　甘國陽對洛杉磯一直很有感情，這里是他的福地，從高中到大學，再到NBA，他在這里贏下了很多重要比賽，贏得了許多榮譽，打出了很多很多經典比賽，他也遇到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隨著飛機起飛慢慢升上高空，透過窗戶依舊能看到濃煙在城市上空飄散，這場史無前例的大騷亂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城市的騷亂沒有打亂NBA季后賽的進程，首輪的五局三勝很快分出勝負有了結果。

　　西部，開拓者、爵士、太陽和超音速進入了半決賽。

　　東部，公牛、騎士、尼克斯和熱火殺入了第二輪。

　　半決賽無疑將比首輪要嚴酷很多，甚至有時候半決賽比分區決賽還要激烈。

　　開拓者的次輪對手是西雅圖超音速，超音速在首輪令人驚訝的干掉了本賽季戰績出色的金州勇士。

　　上個賽季超音速首輪被開拓者輕松淘汰，本賽季，超音速前進了一步，再度站在了開拓者跟前。

　　本賽季超音速的內部情況并不穩定，他們換了三任教練。

　　KC瓊斯在經歷了賽季初的18勝18負后，因為不受球員——尤其是加里佩頓的歡迎，以及達不到預期，被管理層解職。

　　在助理教練克洛彭堡頂替了4場比賽后，超音速迎來了他們新的主教練，喬治卡爾。

　　喬治卡爾離開金州勇士后，去大陸籃球協會（CBA）和歐洲執教多年，擔任巡邏兵和皇家馬德里的主教練。

　　這位在NBA沒有留下什么好名聲的教練，在CBA和歐洲籃壇卻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狂傲的喬治卡爾重新贏得了NBA的關注，超音速管理層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卡爾在騎士、勇士都顯露出一些手段，但最終因為場外因素，自身的性格原因等等，無法真正施展自己的才華。

　　在經歷了流浪沉淀后，喬治卡爾終于在西雅圖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陣容，適合自己的球員，給了他大展拳腳的機會。

　　接管超音速后，卡爾率隊一路打出了27勝15負的優異表現，率隊一路沖到西部第五，殺入了季后賽。

　　首輪擊敗勇士更是卡爾的得意之作，報了當初被勇士掃地出門的一箭之仇。

　　和開拓者vs湖人的沒有懸念不同，勇士和超音速的比賽打得相當精彩激烈。

　　喬治卡爾治下的超音速一改當初KC瓊斯的古老團隊風格，和卡爾的性格一樣激情四溢，無論防守還是進攻都充滿了攻擊性。

　　其中第三場比賽，在最后的關鍵時刻，加里佩頓和肖恩坎普完成一次空中接力連線，球扣進，還造成了勇士隊的犯規加罰。

　　這一進球幫助超音速反超了比分，最終他們1分優勢贏下第三場，取得了系列賽賽點，并在第四戰擊潰勇士，下克上成功，殺入了半決賽。

　　這一勝利對喬治卡爾和超音速而言都意義重大，更大的意義在于，他們又將面對開拓者，這個聯盟之王，超級大boss。

　　狂人卡爾不懼怕和開拓者對戰，他是典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之前在勇士就撕咬過開拓者。

　　如今潛心積淀多年重回NBA，開拓者依舊站在山巔，卡爾對這樣的對局可謂求之不得。

　　和1988年的囂張跋扈，想搞盤外招影響開拓者不同，多年的風霜漂泊讓喬治卡爾沉穩了很多。

　　雖然的內心依舊狂熱、自大，不討人喜歡，可最起碼表面上他已經明白如何收斂自己的鋒芒，沉下心來執教球隊，應對強大的對手。

　　“我很驚訝，在我離開NBA之前，波特蘭開拓者在沖擊三連冠。我重新回到NBA時，人們告訴我，‘波特蘭人在沖擊三連冠’。這是怎么回事？時間停滯了嗎？還是我根本就沒有離開NBA？”

　　半決賽開始前，喬治卡爾在采訪中用這樣的玩笑表達對開拓者的敬畏，但實際上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擊敗開拓者。

　　1988年，正是甘國陽的三分冷箭終結了喬治卡爾的勇士教練生涯，讓他開啟了四年時間的流浪。

　　當然，卡爾對甘國陽和開拓者沒有怨恨，籃球賽場上優勝劣汰是很正常的。

　　在卡爾心中，開拓者和阿甘是一個標桿，一個心結，一個需要跨過去的深淵。

　　其實，對聯盟其它球隊和教練而言，何嘗不是如此。

　　系列賽開始前，卡爾早早和球隊抵達波特蘭，提前兩天時間進行賽前準備。

　　常規賽超音速和開拓者打了五場，1勝4負，雙方實力有著顯著的差距。

　　卡爾和自己的教練團隊認真研究了這些年開拓者的比賽錄像，尤其是季后賽。

　　這兩年就沒有哪個球隊能在開拓者前進的道路上稍微阻攔他們一下。

　　隨著90年代新球隊稀釋天賦，西部已經找不到和開拓者扳手腕的球隊。

　　從1990賽季開始到今年，開拓者在季后賽主場21連勝。

　　整整兩個賽季多的時間，沒有球隊季后賽能在波特蘭取下一場勝利。

　　波特蘭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魔鬼主場，波特蘭球迷也極少極少會品嘗到失敗的滋味。

　　尤其到了5、6月份，全勝，這簡直不可思議。

　　喬治卡爾不信這個邪，他認為大部分球隊一到波特蘭就先敗一場，氣勢馬上落了下風。

　　接著整個系列賽的主動權完全被開拓者掌握，最終輕松遭到淘汰。

　　卡爾決心一定要打破開拓者主場21連勝的神話，給系列賽定下一個截然不同的基調。

　　他把目光盯住了阿甘，盯住了那些給甘國陽傳球的人。

　　“山頂很冷，他們是時候下來暖和暖和了。”

　　卡爾在訓練場上和球員們說，加里佩頓，肖恩坎普，格倫萊斯，他們都是很有天賦和野心的年輕人。

　　年輕人，永遠都想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