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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渡海復遼

  “他要打便打!祖先遺留之地,怎可放手他人?!”

  風雪寒冬下,上京城龍泉殿內的氣氛卻十分焦躁,只因裴澈所派快馬將消息帶回了上京城。

  面對劉繼隆所展露的強硬,大玄錫并未因為其強大而退縮,反而是堅定的準備反擊。

  “陛下,如果大漢真的有李居正、裴颋、大涅簡等臣奏表的那般強盛,與其交鋒無疑以卵擊石。”

  政堂省右相,渤海靺鞨貴族出身的高景明主動站出來開口勸阻,而他也是建議大玄錫推動制度改革的推手之一。

  作為渤海貴族出身的高景明,他自然是希望渤海國能夠解決國內矛盾,繼續強盛下去。

  “右相的意思,吾難道要舍棄遼東嗎?”

  大玄錫語氣加重,高景明見狀則是嘆氣道:“臣雖不舍遼東,然遼東于吾國,并非不可割舍。”

  “且舍棄遼東后,吾國確實能聚兵扶余府,將東遼水以南的地方交給大漢。”

  “屆時契丹歲冬渡遼澤而入寇,便是大漢需要擔心的事情,而非吾國需要擔心的事情了。”

  相較于遼東這種偏遠之地,渤海的經濟中心,主要還是太白山(長白山)脈的各處河間谷地。

  遼東雖然平坦,可開墾需要國力需要資源,而渤海已經立國一百八十余年。

  別說當下,便是放在上百年前,渤海國也沒有這么多人力物力去開墾遼東。

  劉繼隆所言雖然有些難聽,但確有一點說的沒錯。

  以大漢的體量,隨便遷徙幾十萬人去遼東開墾輕而易舉,而渤海就不行了。

  渤海雖然有兩三百萬人,可都是散居在太白山脈各處河谷,且由于民族成分復雜,各族積累的矛盾已經根深蒂固。

  這種情況下,如果朝廷下令遷徙這些河間谷地的部落放棄原本已經穩定的生活去遼東開墾,這些部落絕對會更愿意用刀槍逼朝廷收回成命,而非遷徙遼東。

  “遼東二十余萬百姓,百萬余畝耕地,若是如此放棄,恐四周輕視。”

  在大玄錫衡量利弊的時候,以宗室身份入政堂省并擔任左相的大弘嗣卻忽然站了出來,讓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大玄錫頓時停止了思索。

  “大漢確實強大,可吾國亦不孱弱。”

  “大漢皇帝自視甚高,無非就是未曾嘗過吾國兵鋒厲害。”

  “吾國可展露兵鋒,同時派遣使團前往契丹、奚部,趁大漢進攻吾國時,可利誘二部入寇大漢河北。”

  “哪怕大漢再如何強大,卻也無法以一敵三。”

  相比較高景明的話,大弘嗣的話無疑更能令人接受。

  哪怕是高景明,此刻也沒有立即反駁,而是沉默著看向了大玄錫,似乎讓他來做主。

  不止是高景明如此,而是群臣盡皆如此,這讓大玄錫壓力驟漲。

  好在他治國八載,手段早已熟練,故此他在片刻的沉吟后,果斷選擇了大弘嗣的建議。

  “敕令,以李居正總制遼東兵馬,拒大漢軍。事若不濟,徙遼民于扶余、長嶺,許以便宜行事。”

  “以禮部派遣使團前往契丹、奚部,聯合二部共抗大漢!”

  “陛下圣明…”

  在大玄錫的抉擇下,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與漢軍交戰。

  不然若是因為畏懼漢軍兵鋒而拱手讓出遼東,屆時必然會引得四周各國爭相效仿。

  在他的敕令下,遠在遼東的李居正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便接到了來自上京城的旨意,而禮部的使團也早已出發多日。

  與此同時,裴颋等人也渡海返回了遼東,故此裴颋也知道了朝廷的態度。

  對此他并不意外,畢竟沒有人會選擇不戰而棄土。

  只是面對朝廷的旨意,裴颋還是在卑沙城給出了李居正些許建議。

  第一為遷徙百姓,將遼南的百姓盡數遷往玄菟,哪怕事不可為,也能盡量將百姓往長嶺、扶余遷徙。

  第二為修筑石城,將各類要隘盡數以石磚壘砌,如此方能擋住大漢兵鋒。

  第三無非就是向上京城求援,同時堅守等待契丹與奚部建功。

  若是契丹與奚部建功,大漢必然會抽調力量支援河北,遼東的危局雖然無法解除,卻也能為朝廷贏得談判的時間。

  在裴颋的建議下,李居正開始將遼南的百姓盡數向北遷徙,但遼東并非只有靺鞨、高句麗等民族。

  昔年大唐留在遼東的官吏,雖說后來與契丹、靺鞨、高句麗等民族融合,但他們依舊認為自己是漢人。

  如今得知大漢即將收復遼東,他們大多舉村藏于山中,試圖等待漢軍收復遼南后再出山。

  這般想的人并不少,是以李居正只遷徙了三萬多百姓北上遼東,便將廣袤的遼南留給了大漢。

  李居正的行為,很快便引起了大漢在遼東諜子的注意。

  半個多月后,當遼東的諜子將軍情送抵長安時,已然是洪武六年的臘月了。

  風雪吹入紫薇城,劉繼隆坐在主位上低頭看著軍情,而殿內則是坐著內閣七名大學士及太子劉烈,前來稟報軍情的張延暉。

  “陛下,臣以為渤海之謀,無非就是合縱連橫,聯合契丹、奚部等胡虜入寇河北。”

  “以邊軍此前展露實力,契丹、奚部定然無法入寇成功,而朝廷則是可在二月征募民夫前往登州,等待四月渤海風浪較小且順風時北上遼東。”

  面對目光停留在軍碟上的劉繼隆,謝瞳代表內閣起身將他們商議的結果說出。

  對于他們的建議,劉繼隆也十分認可,畢竟就他所了解來看,不管是唐軍還是明軍,其渡海收復遼東都是選擇在三至五月,這說明三至五月適合渡海。

  有前人給出經驗,他自然沒有必要糾結,只是詢問道:“以內閣所見,此役需征募多少民夫?”

  他雖然知曉陸地軍隊與民夫的配比,但這次畢竟是渡海作戰,還是得讓內閣多參考史書才是。

  對此,敬翔也起身給出建議道:“臣以為,不必收復東遼水以南的地域,只需出兵收復故高句麗延津城(鐵嶺)即可。”

  “東遼水以南、延津以北雖然有不少可以開墾的土地,但這些地方一馬平川,每年入冬后,西邊的遼澤與遼河都會結冰,契丹可趁勢東進入寇。”

  “不如將此地留給渤海,朝廷只需要扼守險要的延津,以及防備延津以南的三百里遼澤邊地便可。”

  遼澤以“V”形將遼東遼西一分為二,春夏泛濫,入冬后結冰,胡騎可隨時走遼澤入寇遼東。

  這種情況,不止是如今存在,便是數百年后的明朝也需要面對這種情況。

  正因如此,明代遼東長城才會修建得如此狹長,原因便是明軍直接舍棄了無法筑城的遼澤,選擇在遼澤東、南兩側筑邊墻。

  劉繼隆雖然也可以用此辦法,但他更寧愿主動出擊,畢竟如今的漢軍已經掌握了火炮和火繩槍,興許幾十年后就能裝備燧發槍。

  在漢軍龐大的數量下,將燕山山脈乃至室韋山以東的廣袤東北地區收入囊中都不是問題,問題在于這些土地能否產生收益。

  如果無法進入工業時代,如今的氣溫絕對是往后千年最高的氣溫。

  氣溫下降帶來的除了糧食減產,還有自然災害增加和更多的戰爭與矛盾。

  西域可以在收復伊犁河谷的同時,大面積種植棉花而維持收支平衡,東北也必須想出出路才能繼續向東北方向深入。

  好在東北有相較來說比較耐寒的盧城稻,只要從現在開始人工干涉育種,說不定能培養出更耐寒的水稻。

  畢竟全球降溫是緩慢進行,而非突然降溫,大漢有足夠的時間來人工干涉。

  想到此處,劉繼隆主動開口道:“東遼水以南雖然毗鄰契丹,但此地平坦,只要以沙土不斷填補遼澤,便能開墾出這足夠耕地。”

  “更何況朝廷收復遼東,為的就是從遼東出兵,配合河北夾擊契丹、奚部等胡虜,豈可因為胡虜而舍棄?”

  劉繼隆沒有將自己全部所想說出,那就是渤海國也不是傻子。

  如果大漢只占據延津以南的土地,渤海肯定也不會死守孤立無援的東遼水。

  相比較一個人受難,渤海肯定寧愿兩個人一起受難,最后還是得大漢自己出手解決東遷的契丹。

  “此次用兵,東遼水以南,浿水(朝鮮大同江)以西,長嶺府以南,盡數收歸朝廷之手,不容商議。”

  劉繼隆將此次用兵范圍圈定下來,盡管這范圍尚未恢復漢代漢四郡和唐代遼東巔峰時的范圍,但他也不準備一口吃成個胖子。

  先把遼東和朝鮮半島西北部的范圍拿下,等移民實邊弄得差不多了,再順勢北上收復故地。

  吸取盛唐的教訓,劉繼隆向來喜歡穩扎穩打,實控一州,永遠比羈縻數十州要強。

  羈縻的疆土在王朝虛弱時會分裂出去,但實控卻不會。

  想到此處,劉繼隆看向正在埋頭處理政務,時不時抓耳撓腮的劉烈。

  “此次收復遼東,由內閣協助太子總制。”

  劉繼隆話音落下,原本還在抓耳撓腮的劉烈立馬抬頭看向他,愣了半晌后才道:“陛下,兒臣次年入春后還要前往嘉州從吏。”

  “入秋再去也不遲,耽誤不了事情。”

  劉繼隆笑著開口,心道好大兒如果走了,自己又得理政,又得時刻盯著漢軍在遼東的戰事,恐怕累得不輕。

  想到此處,劉繼隆也開口說道:“若是不急,可與張大娘子完婚后再去嘉州也不遲。”

  “兒臣可以等到入秋再去!”聽到自家阿耶這么說,劉烈立馬擠出笑臉。

  剛完婚就讓他去嘉州,那還不如好好等兩年。

  “嗯,孺子可教。”

  眼見破窗效應依舊管用,劉繼隆摸了自己的短須,目光看向了敬翔等人。

  “臣等遵旨…”

  敬翔等七人先后起身作揖,將此事答應了下來。

  見他們應下,劉繼隆便吩咐道:“日后太子便前往東上閣理政,汝等都去東上閣隨從。”

  吩咐過后,劉繼隆宛若卸下千斤重擔,起身對劉烈吩咐道:

  “這余下三十余份奏表便交給汝了,朕今日有些困乏,張郎隨朕往瑤光殿散散心。”

  “兒臣領旨…”

  劉烈有些叫苦,十九歲的他正是坐不住的時候,若非不敢叫板,他肯定會辭去這份差事。

  他的反應被劉繼隆盡收眼底,忍不住搖搖頭,心道好小子不知權柄之好。

  只是他隨后想了想,心道等這小子去了嘉州從吏,知道了權柄的好處后,自然而然會改變。

  屆時自己若是將權柄交予他,恐怕便是讓他松手他也舍不得松手了。

  搖了搖頭,劉繼隆便帶著張延暉往外走去,留下了劉烈玉內閣的敬翔等人協助他理政。

  半個時辰后,他帶著張延暉來到西隔城的瑤光殿,殿前便是占地數千畝的九州池,池上浮州與宮殿若隱若現。

  雖然因為寒冬而顯得寂寥,但卻別有一番風景。

  “坐下吧。”

  “臣遵令…”

  劉繼隆對張延暉吩咐著,并在他入座后主動說道:“二郎他們幾個小子也下鄉從軍了,大娘子也有十六歲了。”

  “朕想了想,這次收復遼東,汝可為耿明副將,待建功歸來便能與大娘子成婚了。”

  “大娘子容貌自然不用多說,只是性子驕悍,怕是…”

  劉繼隆也不知道怎么說自家大女兒,只能咳嗽道:“若是大娘子犯錯,朕自然不會包庇,皇后也不是不知明理之人,汝可自行決斷。”

  “先唐公主驕蠻,朕頗為不喜,汝作為新朝首位駙馬,要將夫綱樹立,莫讓大娘子帶壞了妹妹們。”

  有大唐作為教訓,哪怕劉繼隆再寵溺女兒,也不可能讓公主騎到駙馬頭上。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劉雉既然要嫁過去,那自然不能擺什么公主的架子,但也不能讓人折辱。

  對于后者,劉繼隆自然是不擔心的,畢竟不論是張淮深還是他的夫人,亦或者張延暉都是知禮數的人,倒也不可能為難劉雉。

  他擔心的是劉雉把張延暉內宅弄得雞飛狗跳,敗壞這段姻緣。

  畢竟他對張延暉還是十分滿意的,朝中也沒有幾個人能從外貌、能力上超過張延暉。

  自己親自調教出來的小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

  想到此處,劉繼隆看向張延暉:“這次去遼東,莫要墮了張氏的臉面!”

  “是!”張延暉莊重應下,隨后便與劉繼隆談起了其它事情。

  白駒間隙,半個月后內閣與三省六部接洽,準備在齊魯之地征募民夫二十萬。

  圣旨下發后,張延暉便以遼東招討副使的身份前往了登州,而耿明也開始調遣青州三萬兵馬往登州趕去。

  這三萬復遼正兵,其中有五千余人裝備火繩槍,且河南道的軍器坊還在不斷制作。

  等到四月開拔時,大概能再裝備兩千余人,組成八千人的火繩槍隊伍。

  對于漢軍的調動,渤海安插在登州的諜子看得十分清楚,這些情報也不斷送往遼東。

  盡管漢軍只調動了水陸五萬兵馬,可對于渤海國來說,這已經令他們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壓力。

  在時間推移下,洪武七年如期到來,而契丹與奚部也與渤海結成了短暫的同盟。

  劉繼隆并未在意,而是每日理政,時不時抽查劉烈處理的奏表。

  人總是需要成長和歷練的,劉烈的理政手段從開始的稚嫩,漸漸轉變向了成熟。

  不過對于基層吏治的事情,他還是過于缺乏了解。

  好在等復遼結束后,隨著他親自擔任基層并參與吏治,想來他會熟悉基層的那些貓膩,屆時他理政的手段便更為高明了。

  在劉繼隆安然度日的時候,隨著四月到來,大漢復遼的戰事終于在三百余艘船只收錨啟航下揭開序幕。

  二百余艘戰船與上百艘三千料操船緩緩從登州海域向北進發,規模宏大,遠遠望去如一座海島向北行進。

  李居正留守卑沙城的塘騎在見到幾乎將大海完全遮蔽的三百余艘大船駛來后,驚駭之余連忙策馬向北返還。

  “李居正舍棄遼南之地,無非就是想要吸引我軍深入遼東、玄菟,與其在平原交戰罷了。”

  “渤海的精銳以靺鞨重步兵、騎兵為主,雖然騎兵主要都在扶余防備契丹,但遼東的騎兵數量也不在少數。”

  “此外,渤海繼承昔年高句麗傳統,在遼東、長白山修建山城,利用地形扼守要道,不易對付。”

  甲板上,張延暉將自己所了解的渤海軍隊特點都說了出來,耿明微微頷首,隨后側目看向身旁的幾名將領。

  “汝等以為,我軍理應如何收復遼東?”

  面對耿明的詢問,眾將面面相覷,而宋文通率先站出來作揖道:

  “招討使,末將以為,我軍可以海軍先行占據遼南,并向平壤進軍,防止新羅北上占據平壤。”

  “三萬復遼兵馬則是可在平郭、建安兩城登陸,隨后北上攻占遼東及玄菟諸城。”

  “待到收復玄菟,再分兵以火炮將太白山中的梁城等山城收復即可。”

  見宋文通說的與自己心中所想差距不大,耿明隨即看向旁邊的張延暉:

  “既是如此,便由張副使率海軍萬五兵馬收復遼南及平壤諸城,防止新羅趁機北上。”

  “某率五千海軍與三萬復遼兵馬自平郭登陸,北上收復遼東諸城。”

  “末將領命!”張延暉并未表露任何不同意見,畢竟此戰以耿明為主,他只需要遵令并執行即可。

  見狀,耿明開始令鄰船接走張延暉,隨后以兵分兩路進攻遼東。

  大軍一分為二后,張延暉成為東路軍主將,在他麾下則是以馬殷、劉建鋒、王郅三人為主。

  “王都尉,某令汝率軍三千占據卑沙城,并在兩日后收復北豐、石城,能否做到?”

  張延暉看向王式之子王郅,王郅則是不卑不亢作揖道:“末將定不辱命!”

  眼見王郅應下,張延暉看向馬殷、劉建鋒:“海軍沿遼南東岸而走,劉建鋒汝率軍五千收復積利、泊汋、烏骨、大行四城。”

  “某親自率軍七千,收復辱夷、平壤!”

  “末將領命!!”

  在張延暉下令后,東路軍開始按照張延暉定下的路線收復遼南及朝鮮西北部的平壤。

  與此同時,沿著遼南西岸北上的耿明則是準備繼續航行。

  按照眼下順風的船速,明日他們便能登陸平郭、建安二城,以大軍北上收復安市,在遼東與李居正交戰。

  “駕!駕!駕…”

  漢軍的動向在渤海的塘騎眼皮底下進行,在塘騎晝夜不休的疾馳下,軍情終于在翌日黃昏送抵遼東城。

  李居正接到軍情時,遼東城已經聚兵三萬,衙門內將領足有五十余人。

  “若是依此軍情所探,恐怕卑沙、北豐兩座城池已然陷落。”

  殘陽通過窗戶,斜照在李居正臉上,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暮氣沉沉。

  他不受影響,繼續說著自己的推測,同時說道:“南邊十余座城池的百姓,能被遷徙的都已經遷徙,留下的都是有漢人血脈的賊子。”

  “這些賊子足有萬余,恐怕會將我軍用意盡數告知漢軍。”

  李居正抬起頭來,面對五十余名將領的注視說道:

  “我軍有甲兵三萬,其中精騎六千,遼東城內又有足夠半年所食的糧草,只要撐到入冬,漢軍必然撐不下去,只能退兵。”

  他的這番說辭并無問題,諸如高句麗及渤海能擊敗中原軍隊,無非仰仗天時,亦或者是中原軍隊糧草不濟罷了。

  只是在場眾人都知曉裴颋曾帶來過一則消息,那就是漢軍擁有遠勝戰襖百倍的棉襖。

  如果這則消息是真的,那寒冬只會困死他們,而非困死漢軍。

  畢竟漢軍若是將他們圍困遼東城內,漢軍尚可砍伐樹木取暖,而他們則是燒一摞少一摞。

  長此以往,他們必然支撐不住…

  想到此處,眾人都在想著讓李居正下令撤軍,可李居正并未如此。

  渤海軍中的精銳騎兵,基本都是貴族及宗室子弟,這群人驕傲的緊,若是貿然下令撤軍,這群人必然鼓噪。

  唯有讓他們嘗到漢軍火炮的滋味,讓他們主動提出撤軍,李居正才能下令撤軍。

  于他而言,這場仗不是軍事,而是政治。

  想到此處,李居正還準備說些什么,但這時卻又見塘騎快步走入衙門之中,對著堂內的他作揖道:

  “大將軍,卑沙、北豐丟失,漢軍已經登陸并占據平郭,平郭城內數千逆民自甘充當漢軍走狗,為其運轉糧草。”

  “混賬!”

  “這群逆民食吾國百年太平,竟然背棄吾國!”

  “不過是群與胡虜亂了血脈的家伙,也敢如此!”

  得知遼南逃跑的那群百姓主動投靠漢軍,堂內許多貴族官員紛紛破口大罵。

  李居正早就料到了會出現這種事情,他雖不意外,但心中還是升起了不少壓力。

  縱使隔了近百年,體內的漢人血脈還是會令這些血脈斑駁的百姓投身漢軍。

  遼南如此,更不要提遼東城和平壤城了。

  好在自己畢竟遷走了遼南三萬多百姓,若是留他們在遼南,恐怕會省去漢軍征募民夫的力氣。

  “將塹壕再掘三重,漢軍最遲三日后便會兵臨城下,不可馬虎!”

  “末將領命!!”

  見李居正吩咐,眾將紛紛散去,而李居正則是在眾將走后長嘆了口氣。

  在他嘆氣的同時,已經登陸平郭,并將平郭城徹底占據的耿明則是走上了城墻。

  他伸手放在夯土筑城的丈許城墻上,忍不住說道:

  “倒也難怪李居正會舍棄遼南,如此城墻,恐怕只需要五十門火炮排射兩個時辰就能拿下。”

  在耿明身后,宋文通、王重榮紛紛頷首,而站在最后的,則是向劉繼隆遞交投名狀后被冷落多年的朱溫。

  耿明忍不住看向身后,目光在朱溫身上打量道:“朱全忠,若令汝率軍五千為先鋒先行,可有把握三日內兵臨遼東城下?”

  “末將定不辱命!”朱溫并未因為自己只得了個都尉職官而氣餒,畢竟他已經受夠了冷落。

  從二十歲到眼下的二十七歲,他已經被冷落了八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掌握權柄的機會,他自然十分珍惜。

  此外,他也算明白了自己對劉繼隆而言并不重要,如果自己做的不好,劉繼隆完全可以將自己換掉。

  正因如此,他必須要在此役中表現出眾,才能在日后的廟堂上站穩腳跟。

  “好!”見朱溫應下,耿明也開口看向宋文通:

  “正臣,汝率五千兵馬擔任后軍,需得護好這百門火炮及民夫。”

  “末將領命!”宋文通拱手作揖,而耿明則是在他表態過后看向城門處。

  城門處,但見無數身穿布衣的百姓正在不分男女的為漢軍搬運物資,哪怕語言不通,可他們臉上的笑容卻遮掩不住。

  他們都曾是大唐留守遼東的官吏親眷,只可惜大唐自安史之亂勢弱后便無法控制遼東局勢,最后干脆將安東都護府遷回了河北的平州。

  大唐的做法,使得無力遷徙的他們只能留下,而那些高句麗的遺民則是開始拉攏渤海進入遼東。

  渤海進入后,他們試圖遷徙的想法破滅,只能留下與契丹、高句麗、靺鞨等胡虜通婚留下血脈。

  哪怕血脈已經稀釋了好幾代,可他們依舊不忘自己的身份。

  得知大唐傾覆,大漢出兵收復遼東后,他們便紛紛做好準備,在李居正強行遷徙遼南百姓時逃入山中。

  見到漢軍的戰船靠近平郭海岸后,他們這才舉家走出大山,連自己的家當都還留在山中,便主動來為漢軍搬運物資了。

  “這些干活的百姓,每人發二十錢,另傳令于他們,均平郭之田與他們耕種,免明歲賦稅。”

  “末將領命!”

  劉繼隆給予了耿明相當大的權力,因此他才敢對這些遺民均田免稅。

  不過耿明相信,便是陛下在此見到這些百姓,也會做出與自己相同的選擇,甚至蠲免的時間還將更長。

  這么想著,耿明坐在了城門樓處,就這樣安靜看著這些百姓高高興興的為漢軍搬運物資。

  半個時辰后,隨著他的軍令經過參軍麾下的軍吏翻譯,這數千遺民頓時熱鬧了起來,紛紛朝著城門樓處作揖,甚至跪拜。

  渤海國內部民族眾多,貴族與平民的矛盾難以調節。

  以三百萬人養十萬大軍,所需軍餉基本都是從百姓身上收取,明面上十稅一,可實際算上苛捐雜稅,能達到十稅三四的程度。

  莫說耿明免除了明年的賦稅,便是按照大漢的稅率來征收,于他們而言也是減輕負擔,更別提耿明還將平郭城外的耕地都交給他們耕種了。

  見百姓們歡呼,耿明還在沉思,朱溫則是主動說道:“招討使,某剛才詢問過這些遺民,以這些遺民所稱,平郭城此前有萬余百姓,耕地不少于六萬余畝。”

  “如今留下來的遺民只有兩千余人,僅憑這些遺民根本無法將平郭的耕地種完。”

  “以末將愚見,其余城池多半也是如此,不如派人在民夫中散播消息,只要愿意遷徙遼東,軍中發糧發田,以此引誘民夫舉家前來?”

  朱溫表現著他在治理民生方面的天賦,耿明聽后微微頷首,接著又開口道:

  “平郭田薄,每人可均田二十畝,按人口發六石糧,看看有多少民夫愿意舉家遷徙至此。”

  “此外,將此消息傳給東路兵馬,令其查看各城耕地數量如何。”

  “是!”朱溫眼見自己的建議被采納,當即便退下去操辦此事去了。

  由于平郭等沿海城池的耕地大多都是山地和鹽堿稀釋后的耕地,土地肥力不足,因此每畝產出在六七斗。

  此地百姓若是想要活得滋潤,至少需要耕種十畝土地,自然比河南等土地肥沃的地方要辛苦些。

  愿意舉家遷徙至此的百姓并不多,且大部分都是獨身的男子。

  饒是如此,光第一批三萬多民夫中便有千余人愿意留下。

  眼見留下的人不少,朱溫令人繼續散播消息,同時在翌日清晨率軍北上。

  三日時間徐徐過去,朱溫率領三軍先鋒,先后收復建安、安市兩座城池,接引五千余遺民安置城內。

  隨著時間來到第四日,他所率五千兵馬及萬余民夫成功抵達遼東城外圍。

  李居正在遼東城外圍設置塹壕、羊馬墻、拒馬、營壘等多重守城手段。

  朱溫見狀不免高看李居正一眼,但卻知曉這些東西根本無法擋住漢軍的火炮。

  他在城西十余里率軍扎營,為后續到來的三軍兵馬擴修營盤。

  “這營盤起碼能容納十萬人…”

  遼東城頭,遠眺那規模宏大的營盤,李居正的副將忍不住開口。

  對此,李居正則是佯裝鎮定:“從平郭到此三百余里,最少需要三名民夫才能負擔一名戰兵的甲胄軍械及口糧。”

  “依照此營盤規模,漢軍數量應該不會超過三萬,與我軍相當。”

  話雖如此,李居正心底卻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壓力,畢竟渤海國近百年沒有爆發過需要動員數萬人的戰事了。

  待幾日后真的與漢軍交戰,方才能看出雙方差距,而非一句“相當”能概括的。

  李居正轉身走下城墻,而漢軍主力則是因為火炮的緣故,每日行軍不過三十余里。

  十余萬民夫從平郭到遼東,宛若赤色行軍蟻般,將物資源源不斷的運抵此處。

  直至八日后,耿明才率軍抵達了遼東城西的營盤中,而營盤內已經積蓄了足夠大軍半年所需的物資。

  耿明沒有給太多休息的時間,如今已經是四月中旬,東路的張延暉進展神速,平壤等十余座城池已經被收復。

  眼下只需要他們收復遼東城以北的城池,便可從容將太白山南麓谷底的七八座城池收復。

  屆時大事去矣,渤海只能乞降,而大漢也能從容遷徙百姓來遼東實土了。

  在大軍休息兩日后,耿明于四月十八日清晨率軍出營,百門火炮列陣對準里許外的遼東城外工事,隨著耿明示意,百門火炮齊齊作響…

  “轟隆隆!!”

  霎時間,漢軍的火炮陣地上升騰硝煙,宛若一朵朵白云浮現。

  只是此時的渤海軍根本無疑查看,只因為在火炮聲作響的同時,拳頭大小的鐵炮彈便呼嘯而來。

  拒馬被打碎,低矮的羊馬墻被擊中,營寨的寨墻被擊穿…

  猝不及防之下,渤海軍的陣地上滿是哀嚎,許多兵卒更是被那百炮齊鳴的聲音嚇得當場尿了褲子。

  “我的手!我的手…”

  “額啊…”

  “都蹲下來!蹲下!!”

  凄厲的慘叫聲在陣地上作響,戰前驕傲的靺鞨貴族騎兵,此刻臉色慘白,都在盡力安撫著胯下焦躁的軍馬。

  城門樓上,李居正及眾多將領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羊馬墻雖然擋住漢軍的攻勢,可這只是剛開始,而鐵木制成的寨墻竟然能被擊穿,這也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將寨墻、羊馬墻加厚!”

  “是!”

  李居正低沉著聲音開口,身后將領紛紛應下,隨后派出快馬前去傳令。

  戰場上的哀嚎令人生畏,但實際負傷的兵卒并不算多,不過三十余人罷了。

  更多的嚎叫聲,主要是那些被炮聲嚇到的兵卒發出的,經過安撫,這些兵卒也停止了嚎叫。

  “羊馬墻和寨墻倒是修的不錯。”

  漢軍陣地上,耿明站在鼓車上,將火炮試射的情況看在眼底,給予了李居正較高的評價,但也僅僅如此。

  “直娘賊,這火炮若是擺上千余門,什么樣的城池拿不下?”

  朱溫看著炮擊過后的渤海軍陣地,兩眼放光的同時,心中已經想到了自己指揮上千門火炮炮擊敵城的景象。

  在他這么想的時候,已經將炮膛清理干凈,重新裝填發射藥與炮彈、木塞的火炮陣地也再度準備好。

  無需吩咐,二次炮擊如期而至。

  “轟隆隆…”

  經過第一輪炮擊后,渤海軍的兵卒顯然進步了許多。

  這次炮擊過后,陣地上的哀嚎聲并不算多,但丈許厚羊馬墻卻已經出現了龜裂,這令駐守羊馬墻防線的守軍駭然。

  只是相比較他們,城樓處的李居正則是頷首道:“與此前情報所言相差不多,半盞茶能打一輪,我軍可抓住此間隙與之交戰。”

  “可我軍該如何與其交戰?”旁邊的副將忍不住詢問。

  “堅守即可,等他們來攻。”李居正簡單一句話概括,而他之所以敢于如此,是因為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遼東城東邊就是山林,北邊是丘陵,南邊是河流,唯有西邊能攻入其中。

  即便不敵,他也可以率軍走東邊山道撤回長嶺府,而北邊的玄菟等城百姓,已經遷到了蓋牟、橫山等山城中。

  哪怕守軍甚少,也能依托山城堅守半年。

  先撐到入冬,等寒冬到來,他倒是要看看耿明有什么手段應對。

  在他這么想的同時,漢軍已經開始了第三輪炮擊,上百枚拳頭大小的鐵炮彈激射而來,將羊馬墻打得塵土飛濺。

  “加固營墻,這羊馬墻恐怕只能攔住他們一兩日了。”

  李居正話音落下,轉身便走回到了城門樓內,而將領們也按照他的軍令開始下令加固營墻。

  漢軍的炮火接連不斷,渤海軍只能被動挨打,至于那些高傲的靺鞨貴族,眼下已經狼狽牽馬離開了西面的主戰場,撤往了南邊的營地。

  朱溫策馬來到耿明身旁,翻身下馬后作揖道:

  “招討使,渤海軍撤回了騎兵,看樣子是準備堅守,我軍是否要分兵北上?”

  “不必。”耿明搖搖頭,他已經通過諜子得知了北邊那些城池的情況。

  高句麗遺留的那些山城不好打,沒有必要分兵攻打。

  見他如此,朱溫很快便猜到了李居正的布置與耿明的想法,明了后的他繼續作揖道:

  “末將以為,可分騎兵包圍北邊的山城,我軍雖然要遷徙百姓來遼東,可北邊過于遙遠,非朝夕能遷徙而去。”

  “若是能留下北邊那數萬百姓,不僅能免去遷徙百姓期間的等待,也能設立不少屯田折沖府來維系大軍所需。”

  朱溫的這番話令耿明不由側目,頷首道:“某調三千騎兵交由汝統轄,北邊那幾座山城的百姓能否留下,便看汝之手段了。”

  “末將定不辱命!”朱溫連忙應下,隨后帶著耿明交給他的魚符,調遣了三千騎兵往北邊的玄菟趕去。

  與此同時,平壤、遼南等地丟失的消息也在通過渤海國的山道不斷傳遞。

  這些令人心悸的消息,不斷刺激著矛盾重重的渤海國內部,而渤海朝廷也只能寄希望于契丹與奚部對河北的入寇來分擔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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