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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盛暑見雪

  時至正午,復津縣衙外百姓來往熱鬧,可縣衙內卻寂靜無聲。

  得知楊知溫和封邦彥的意圖后,劉繼隆難得不知所措。

  好在片刻后他便鎮定下來,語氣為難道:

  “不瞞二位,某新納侍妾三人,當下著實…”

  “節帥哪里話!”

  劉繼隆還沒說完,封邦彥就打斷道:“古諸王置妾八人,而郡君、侯,妾六人。”

  “節帥為本朝開國縣侯,莫說置妾三人,便是六人又有何妨?”

  “某家小七娘子知書達理,遵循古禮,此等道理自然知曉。”

  “聽聞隴西番多漢少,若是某二家結為姻親,某家阿翁愿意以奴仆千人作為陪嫁。”

  “至于籠花首飾,也不用節帥操心,某家自備有之。”

  封邦彥把該說的話都說盡了,可這卻讓劉繼隆猶豫起來了。

  這封邦彥說他家妹子容貌不如自己,現在又備下厚禮,他家妹子莫不是…

  劉繼隆承認他對封邦彥所說的奴仆千人很動心,可如果僅憑如此,就想讓他委身東施之流,那是萬萬不可的。

  想到這里,劉繼隆婉拒道:“隴西民生凋敝,某雖有心安家,卻不想讓小七娘子委屈。”

  “此事不如延后,待某收復洮疊松等五州再議?”

  劉繼隆試圖婉拒,封邦彥哪里看不出來,他有些著急,而楊知溫則是道:

  “婚事延后無不可,只是在此之前,不如請曹郎君隨某走一遭,看看那小七娘子如何?”

  “畢竟美成雖然對節帥滿意,但節帥還未曾看過小七娘子。”

  “節帥走不開,但曹郎君乃節帥貼身人,自然知道節帥喜好。”

  二人著急的模樣在劉繼隆看來,頗有些恨嫁的感覺,這讓劉繼隆更加確定了所謂小七娘子是東施之流。

  若不是口馬貿易在即,不能得罪二人,劉繼隆都想開口拒絕了。

  讓曹茂走一趟,先安撫好二人也好。

  這般想著,劉繼隆也頷首道:“如此甚好。”

  他話音落下,曹茂也從外走入內堂。

  見狀,劉繼隆與曹茂說了小七娘子的事情:“曹茂,此事便由你代我走一遭,若是小七娘子不愿,也且莫強求。”

  劉繼隆對他使著眼神,曹茂心領神會,連忙作揖:“末將領命。”

  “既然如此,那請曹郎君明日隨某等出發興元府吧。”

  封邦彥急于敲定此事,曹茂錯愕看向劉繼隆,那模樣似乎在說怎么這么著急。

  劉繼隆無奈又不想破壞口馬貿易,因此只能頷首道:“你明日便隨楊參軍他們去一趟興元府吧。”

  “是…”曹茂只能應下,而后便讓人傳膳。

  不多時,一道道炒鍋炒制的菜肴端上桌來,楊知溫與封邦彥也吃得津津有味,但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劉繼隆身上,不停說著所謂小七娘子的優點。

  劉繼隆十分無奈,好在午膳過后,曹茂見情況不對,外出找王思奉來為劉繼隆解圍,劉繼隆這才得以逃出生天。

  接下來一整日他都跟著王思奉在復津縣外騎馬散步,直到傍晚才返回衙門。

  翌日辰時,曹茂跟隨楊知溫等人前往了興元府。

  至于口馬貿易,楊知溫還需要時間去打點各州,待各州打點好后,便會讓曹茂通知山南西道的各州牙商,讓他們招撫饑民為奴,帶往隴西安家。

  眼見事情落實了個七七八八,劉繼隆便在楊知溫他們離去后不久,帶著李驥等百余騎往岷州趕去。

  期間經過宕州時,劉繼隆派人提前召來了斛斯光,留竇敬崇在懷道駐兵即可。

  懷道地勢險要,幾乎沒有平原,百姓只能開山坡為梯田,以此謀生。

  如果劉繼隆沒有記錯,后世宕州的懷道、良恭等縣位置都沒有縣城,只有鄉鎮,這也說明了兩地并不適合太多人口生活。

  正因如此,劉繼隆聽過斛斯光的介紹后,便不打算對宕州遷徙人口了。

  反倒是武州、成州、岷州和河臨渭蘭等七州有足夠的溝壑平原,能開墾足夠多的耕地。

  只要有足夠的人口,不遭遇旱情,憑借隴西的溝壑平原與物產,足夠養活數百萬人。

  這般想著,他對于口馬貿易更為熱切了,而他們的隊伍也在六月初抵達了岷州溢樂縣。

  “節帥!”

  “節帥!節帥…”

  初一,劉繼隆帶著斛斯光、李驥抵達了溢樂城外,而尚鐸羅則是帶著全城百姓在溢樂東門迎接起了他們。

  百姓們高呼節帥,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笑容。

  若不是有尚鐸率領甲兵守住官道,百姓們恐怕都要圍上來,將劉繼隆留在原地了。

  “節帥!節帥!”

  一名十歲出頭的小娃娃手里抓著一把野花,激動的朝劉繼隆打招呼。

  劉繼隆目光瞥見他,笑著伸出手:“小娃娃,好好讀書啊。”

  他與這小娃娃握住了手,片刻后又松了開來。

  那小娃娃激動揮舞著野花:“節帥!我會好好讀書的!”

  漫天的歡呼聲,幾乎將劉繼隆等人的耳朵給震傷。

  昔日蜷縮和政縣內,什么也不知道的百姓,僅僅過了大半年,便對劉繼隆產生了如高山那般的尊敬。

  他們穿上了新的布衣,每個人都將自己梳洗的很干凈。

  夏糧已經收割了,他們激動朝劉繼隆展示著他們現在衣食無憂的生活。

  劉繼隆笑著點頭,漸漸走入城內,隨后消失在了衙門的門口。

  在他們消失后,衙門外面的歡呼聲持續不斷,劉繼隆笑聲爽朗:

  “尚鐸羅,看來你把岷州治理的很好啊。”

  “節帥哪里的話,這些都是按照節帥吩咐去做的事情罷了。”

  尚鐸羅謙虛道:“岷州受吐蕃盤剝最重,節帥來了之后,又給他們發衣服、分田地,發糧食,他們怎么會不感激節帥您呢。”

  “好了好了,這些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劉繼隆擺手笑著打斷道:

  “我這次來岷州,不是和你說這些事情的,而是來討論出兵收復三州的事情。”

  “我的調兵令,想來諸州已經收到了。”

  “接下來三州的收復,就交給你們三人了。”

  劉繼隆看著尚鐸羅、斛斯光、李驥三人,滿意點頭道:

  “三州同樣重要,但松州至關重要。”

  “斛斯光,我派你收復松州并留駐,希望你能辦到。”

  “節帥放心,末將定不辱命!”斛斯光連忙作揖。

  眼見他們三人各有自信,劉繼隆便不再說什么,只是查詢了岷州的人口戶籍和耕地開荒情況,隨后聽了三人收復三州的計劃,確認沒有問題后,便策馬返回了狄道。

  兩日后,他在返回狄道的路上,遇到了出兵前往岷州集結的狄道兵馬。

  四百精騎與八百甲兵的數量已然不少,此外還有兩千名民夫隨軍。

  民夫與甲兵基本乘坐挽馬車,每伙人兩輛車,第一輛用來輪換休息,第二輛則是馱運甲胄和口糧的。

  由于糧食充足,此次出兵也就并未按照秋后出兵的常例進行,而是選在了六月。

  “節帥!”

  “節帥…”

  官道上,經過劉繼隆他們隊伍的兵卒們紛紛朝劉繼隆他們打招呼。

  劉繼隆笑著頷首,時不時開口提醒:“上了戰場要小心些,我在狄道等著你們回來。”

  “是!!”

  他們聲音洪亮,每個人都朝氣蓬勃,好似初升的太陽。

  瞧著他們走遠,劉繼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一盞茶后才重新抖動馬韁,朝著狄道前進。

  六月初四,劉繼隆返回了狄道,而他的都護府也在過去近兩個月里修建完畢。

  都護府無非就是縣衙的放大版,府內長道前后置正、二、三堂,左右又有長史、司馬等衙。

  又置錄事參軍事、錄事、諸曹參軍事、參軍事等官職衙門,還有兵、戶、刑、工、禮、吏等六司。

  六司能夠容納三百余名官吏同時辦公,膳館可以制作近千人的飯食,吏舍能夠安排近百人在內休息,寅賓館可以接待百余人休整。

  此外還有監牢、女牢、死牢等等外院,而內院則是主要置內堂、東西花廳、后花園及稅庫、小廚房和馬廄等院。

  整個都護府占地三十畝,但除了內院有人居住外,外堂還沒有人進入都護府辦公。

  “節帥,這里是…”

  正堂內,高進達、崔恕二人帶著上百名直白跟隨劉繼隆,為其介紹都護府的各個衙門與情況。

  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便營造出這么大的都護府,劉繼隆不免詢問道:

  “建造都護府,可曾耽擱農事?”

  “節帥放心,未曾耽擱。”

  高進達作揖回應,隨后為劉繼隆引往了內院的路。

  外堂與內院被高墻和內堂門割開,門口有一伙兵卒駐守。

  他們見劉繼隆來了,連忙作揖行禮,而劉繼隆也將領頭的伙長扶起,說著他們的不容易。

  “節帥,內院里除了三位如夫人(如同夫人),還有十二名婢女和六名健婦,都是照顧您起居的人,可以信得過。”

  高進達與劉繼隆說著,沒有進入內院的打算。

  劉繼隆見狀頷首,吩咐道:“若有事情,記得通稟我,我先去休息去了。”

  風塵仆仆趕了一路,劉繼隆早就累壞了。

  現在他只想休息,但在休息之前,他還得見見那三位侍妾才行。

  他倒是要看看,花了七百多貫買三女子,到底能有多好看。

  這般想著,他走入內院之中,來到內堂坐下。

  早就得了吩咐的婢女與健婦來到他面前,紛紛行禮:“節帥…”

  “都不是奴籍吧?”劉繼隆詢問眾人,畢竟他早就廢了唐代那種“奴婢賤人、律比畜產”的奴隸制度。

  隴西雖然有奴婢,但都是雇傭制,按照簽訂的契約在某家干幾年活,契約結束后便可選擇走人或續約。

  若是打死奴婢,則以殺人論處,因此在隴西,奴婢就是百姓。

  “回節帥,都是按《隴律》行事,沒有不規矩的事情。”

  六名健婦中,年紀在四旬左右的一名健婦連忙解釋,而劉繼隆見他說話有禮,不免問道:

  “你們都是隴西的百姓?”

  “回節帥,除了老婦之外,其余的女子都是隴西的百姓,只有老婦是陳押衙從關內道帶回的人。”

  健婦連忙解釋,而劉繼隆也詢問道:“不知如何稱呼,瞧你也是讀過書的,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回節帥,老婦喚王氏,早年家中也算有些田產,因此讀過些如《女誡》、《內訓》和《女范捷錄》等書籍。”

  “只是朝廷與黨項動兵,家鄉遭官兵劫掠,只能外逃前往靈州。”

  王氏老老實實說著,劉繼隆聽后唏噓,只道:“兵過如匪,只是苦了你們這些百姓。”

  “這倒不是,至少節帥麾下的兵將在老婦看來,比官兵強了太多太多。”

  “若是天下官兵都如節帥麾下官兵一樣,那百姓也就能享受太平了。”

  王氏解釋著,劉繼隆苦笑幾聲。

  隴右軍可是他耗費大力氣帶出來的軍隊,哪怕就是他都不敢保證隨著隴右軍不斷擴張,軍中兵將能否保證眼下軍紀。

  對于王氏,劉繼隆想了想后詢問道:“單稱呼你為王氏,未免不好,具體姓名可有?”

  王氏沒想到劉繼隆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免有些感動道:“幼時父母喚我三娘子,旁人喚我張三娘子,嫁做他人婦后,便只稱呼我為王氏了。”

  妻冠夫姓大致在漢魏之際構成雛形,到南朝末期蔚成風氣,到唐代已經穩定下來。

  大部分女子在官府的簿籍上,往往是沒有什么名字的,只有嫁做他人婦,才能冠以李氏、王氏,阿李、阿王…等稱謂。

  這種稱謂只有在依附丈夫的前提條件下才能被認定,如果丈夫已故,或因其它原因需要她們以法人資格或獨立人身份出現于公共場合、官私文件中時,才能被記錄在紙張上。

  劉繼隆記得不錯的話,妻冠夫姓將會在五代達到巔峰,各種張李氏、王張氏等等稱謂會接踵而至的出現。

  “衙門既然給你們記載了姓名,便可不用夫姓來稱呼自己。”

  “日后在這內院中,你們姑且稱呼自己的姓名即可。”

  在生產力沒有達標的時代下,所謂解放婦女就是一句空話。

  劉繼隆不認為自己能把生產力提升到近代的程度,也沒想過什么解放婦女,不過該有的姓名還是得有的。

  妻冠夫姓這種事情,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晉室南渡,漢人勢衰,百姓不得不同宗聚居求得生存和發展,以此將妻冠夫姓作為增進家族成員凝聚力的辦法。

  南北朝的陋習,本該在漢人重拾山河后廢除,卻不想一口氣傳了上千年。

  讓它在自己手中廢除,倒也不錯。

  這般想著,劉繼隆對張三娘子道:“日后我便稱呼你為張嫂了。”

  “節帥!這不行啊!”張三娘子嚇了一跳,劉繼隆卻笑道:

  “你比我大,我稱呼你做嫂嫂才是正常的,你既然知道《隴律》,也該知道《隴律》乃我撰寫。”

  “我既然寫了婢民平等,那又為何寬以百姓而苛刻你們呢?”

  “你若是不想我稱呼張嫂,難不成想讓我稱呼你為張姑母?”

  “節帥!您別折煞老婦了。”張三娘子被嚇了一跳,劉繼隆卻樂得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便稱呼為張嫂了!”

  劉繼隆拍案決定,張三娘子也不得不點頭稱是。

  畢竟是照顧自己起居的人,劉繼隆對他們還是比較寬松的。

  若是虐待了哪一人,使得他在飯菜里對自己下毒,亦或者在自己放松時給自己來一刀,那劉繼隆可真是無處喊冤。

  雖然具體的人名說不出來,但劉繼隆記得歷史上被廚子和婢女干掉,或者差點干掉的人可不少。

  他可不想步這些人的后塵,因此還是禮遇點比較好。

  想到這里,劉繼隆對張三娘子道:“對了張嫂,院內是不是有三位娘子在院里?”

  “回節帥,三位娘子已經在院里住了大半個月了。”張三娘子連忙回答,同時詢問道:

  “節帥如今回來了,可要尋她們過來?”

  “尋過來吧。”劉繼隆頷首,而張三娘子也恭敬回禮,隨后轉身吩咐起了婢女、健婦們:

  “去請陳娘子、郭娘子、胡娘子過來吧。”

  “另外為浴堂倒滿熱水,節帥稍后要沐浴。”

  “是…”

  張三娘子對于管人倒是很有一套,也難怪高進達會選她為自己管事。

  這般想著,劉繼隆便見張三娘子帶著兩名婢女留下,上前對劉繼隆行禮道:“節帥,老婦為您更衣。”

  “好。”劉繼隆起身平舉雙手,隨后看著張三娘子帶著兩名婢女為自己更衣。

  更衣結束后,內堂外也傳來了腳步聲,三名婢女帶著三位梳著高髻,肩披紅帛,上著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長裙、腰垂紅色腰帶的小娘子前來。

  “三位小娘子,這便是劉節帥。”

  張三娘子為三人介紹著劉繼隆,三人聞言,緩緩抬頭朝劉繼隆看去,不免驚艷。

  本以為服侍的是什么大腹便便的老漢,卻不想是這般身長俊朗之人。

  “參見節帥…”

  三人對劉繼隆行禮,劉繼隆也覺得呼吸有些燥熱。

  誠然,三女著實好看,但他劉繼隆也不是好色之徒,只是三女穿著露胸半臂的襦裙,行禮時不免袒露半胸,這才讓劉繼隆有些燥熱。

  有道是“舞袖低徊真蛺蝶,朱唇深淺假櫻桃。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樣刀。”

  人生二十二年,劉繼隆第一次覺得來到大唐也不錯。

  “咳咳!日后喚我郎君就行。”

  劉繼隆咳嗽兩聲,交代兩句后便站了起來,目光看向張三娘子。

  “張嫂,帶我去浴堂吧。”

  “郎君這邊走。”張嫂為劉繼隆帶路,同時目光看向那三名小娘子。

  三名小娘子心領神會,跟在劉繼隆與張三娘子身后走向了浴堂…

  《贈美人四首》

唐·方干  直緣多藝用心勞,心路玲瓏格調高。

  舞袖低徊真蛺蝶,朱唇深淺假櫻桃。

  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樣刀。

  才會雨云須別去,語慚不及琵琶槽。

  嚴冬忽作看花日,盛暑翻為見雪時。

  坐上弄嬌聲不轉,尊前掩笑意難知。

  含歌媚盼如桃葉,妙舞輕盈似柳枝。

  年幾未多猶怯在,些些私語怕人疑。

  酒蘊天然自性靈,人間有藝總關情。

  剝蔥十指轉籌疾,舞柳細腰隨拍輕。

  常恐胸前春雪釋,惟愁座上慶云生。

  若教梅尉無仙骨,爭得仙娥駐玉京。

  昔日仙人今玉人,深冬相見亦如春。

  倍酬金價微含笑,才發歌聲早動塵。

  昔歲曾為蕭史伴,今朝應作宋家鄰。

  百年別后知誰在,須遣丹青畫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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