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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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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柘枝城石國王宮書房內,何昌期一腳將五花大綁的劉希暹踢翻在地。兩個親兵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將他死死按住不能動彈。

  “跪下,老實點!”

  何昌期對劉希暹大罵道。

  “你有種殺了耶耶!”

  劉希暹對著悠閑坐在桌案前翻看地圖的方重勇罵道,一點也不怕死的樣子。至于“狗仗人勢”的何昌期,他看都懶得看。

  “本節帥聽人說,在驛館的時候,你高喊著跟我對練是吧?”

  方重勇頭也不抬,慢悠悠的問道。

  “是又如何!堂堂節帥,居然讓麾下部曲假扮盜匪,偷襲驛館,殺死朝廷命官!

  卑鄙,無恥!”

  劉希暹輸人不輸陣,持續大罵。

  何昌期想上來給他一耳光,結果方重勇輕輕擺了擺手。耍這種威風沒有任何意義,真想干,直接捅死就完事了。

  “何老虎,他既然想找本節帥單練,那你就跟他練練。

  劉希暹有些心虛的說道。

  一炷香時間之后,劉希暹被打趴在地上,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而何昌期臉上也挨了兩拳,不過皮糙肉厚,沒有什么大礙。

  其實他很明白,那些事情他是做不到的。因為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辦不成大事。要辦成大事,則需要很多厲害的人共同努力。

  “他們轉戰數千里,哪個不是披荊斬棘,刀山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戰陣上拼殺。

  “呃…”

  方重勇一連串的發問,劉希暹啞口無言。確實如對方所說,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

  方重勇指了指書房內的何昌期、車光倩、王難得等人繼續說道:

  “本節帥看你還是一條漢子,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方重勇走上前去,盯著劉希暹說道。

  砍過的人比你殺過的雞都多!

  有人跑了幾千里路來回偵查,馬都跑死了好多匹!

  你們從長安來,連大食人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僅僅拿著一份圣旨,就想把他們的功勞悄悄據為己有。

  說道最后,方重勇的聲調陡然升高,已經帶著濃濃的憤怒與責備!

  “那你知道蔥嶺以西各國,誰是國王,誰是權貴,誰是大胡商?

  他們各自有多少私軍部曲,地盤有多大,所在地方有什么特產,有多少百姓,有多少良田,有多少道路聯通?

  哪里冬天不能行軍,哪里夏天不能行軍,哪里有河流,哪里有泉水,這些你總該知道吧?”

  “我們面對大食人數萬兵馬,五千人就敢不計生死的沖鋒,還能大獲全勝,你能么?你敢么?

  我們來到這里,縱橫捭闔,讓各國都奉大唐為父,讓每一個大唐子民都能挺起胸膛做人,你們做得到么?”

  聽到這話,何昌期他們都昂首挺胸,心中最后的那一點慚愧,也完全消失不見。

  方重勇將地圖放下,看著劉希暹問道。

  “所以,伱,還有那個已經被亂箭射死的兵部侍郎張洎,你們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功勛,更不懂本地風土民情,山川地理。

  一對一,打到他服氣為止。”

  車光倩上前解開了劉希暹身上的繩子。后者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腳,看著方重勇詢問道:“節帥,規則是什么?”

  這哪里是他可以做到的?犟嘴不過是在死撐罷了。

  你看看他們。”

  方重勇指著何昌期說道。

  然后眼神不善的盯著劉希暹。

  所以,能把這些厲害的人都捏合在一起的人,一定是更厲害,段位更高的人。

  劉希暹心中打了個突,發現何昌期對自己露出了獰笑。

  綽號能叫老虎的人,單挑必定不好對付。

  劉希暹看了看方重勇,本來想說點什么,但轉念一想,似乎并沒什么好說的。

  劉希暹硬著頭皮說道。

  “說不好,我又沒機會去試。”

  他估計自己要是提出必須跟方重勇單練,被對面那群人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沒見過。”

  “沒有規則,各憑本事吧。你行的話,打死何老虎,本節帥也沒有二話。”

  方重勇又問。

  劉希暹實話實說道。

  何老虎,你扶他起來。”

  后者無言以對,書房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

  “你見過大食人么?”

  你們就不卑鄙,你們就不無恥對吧?

  你這個竊賊!居然還敢在本節帥面前提卑鄙無恥!

  誰是蠅營狗茍的渣滓,誰是保家衛國的棟梁,你心里當真沒有一點數么?

  你是眼瞎了,還是假裝分不清是非曲直!

  你說,你到底是蠢,還是壞!”

  說完,方重勇坐回原位,其他將領都退到方重勇身邊觀戰,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何昌期不情不愿的將劉希暹扶起來,他剛才沒有盡全力,畢竟方重勇事先已經交代過了。

  要不然打死劉希暹也是綽綽有余的。

  劉希暹掙扎著站直了身體,看著方重勇慎重詢問道:“敢問節帥給什么機會呢?”

  “本節帥先問一句。

  張洎究竟是你岳父,還是你恩公,還是你義父,舅舅什么的?

  是哪一種?”

  方重勇面露疑惑詢問道。

  劉希暹搖搖頭道:“末將投靠他也沒多久,不過是出身微寒博個前程罷了,他也不是末將什么人。”

  事關小命,劉希暹說了大實話。

  其實,唐軍內部有很多像劉希暹這樣的基層軍官,他們普遍都弓馬嫻熟,識文斷字。這些人偶爾也會遇到機會,被欣賞他們的上級驟然提拔,進入升遷快車道。

  車光倩就是個很明顯的例子,再比如李光弼也是這樣。

  被提拔的人,為了更好的往上爬,以及報答知遇之恩,自然而然就會充當恩主的走狗鷹犬,鞍前馬后的服侍。

  同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那好,本節帥現在命你寫一封奏折,詳細告知朝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具體怎么寫,需要我教你么?”

  方重勇目光灼灼盯著劉希暹詢問道。

  劉希暹聽到這話,先是疑惑不解,想了又想,忽然恍然大悟,隨即沉聲說道:

  “我們一行人來到柘枝城的時候,安西遠征軍主力已經出征,不在城內。

  夜晚在驛館,我們被身份不明的盜匪襲擊。

  末將經過死戰勉力逃脫,受了點傷,但使團全員不幸殞命。

  末將只好在柘枝城等待唐軍返回,寫這封信給朝廷稟告具體情況。”

  “劉將軍前途不可限量,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把奏折寫下來吧。

  本節帥特別準許,你用我的桌案書寫這封奏折。”

  方重勇指了指身后的桌案說道。

  此刻劉希暹的面色,是青一陣白一陣,已然感受到了方重勇身邊諸多將領的鄙夷。

  但他沒得選,因為張洎已經死了!跟著這個死人陪葬,向死人表忠心,毫無意義!

  如果不找個新靠山,那么哪怕方重勇放他走,他也會被張洎所屬的勢力瘋狂報復!

  沒有為什么。

  問就是遷怒,張洎都死了,劉希暹怎么可以不死!

  那些長安的上位者,都是秉持著類似的想法。

  反倒是這位方節帥,殺伐果斷,出手狠辣,步步為營!

  這比張洎何止強了一星半點啊!

  這應該是他人生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抉擇了!

  “筆墨在此。”

  封常清將已經準備好筆墨放到桌案上,然后退到一旁,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劉希暹。

  只要他有半點不對勁的,只怕頃刻間便會殞命于此。

  劉希暹吞了口唾沫,在腦子里組織了一下語言。還好他小時候念過一些書,不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莽夫。此刻大腦飛速運轉,他都覺得自己比平日里聰明了不少!

  一氣呵成將奏折寫完,他小心翼翼的將其遞給封常清。后者看了又看,微微搖頭,又將其交給眾將中文采很好的車光倩觀摩。

  車光倩看了也忍不住搖頭,湊到方重勇身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通,指指點點的似乎是在嫌棄劉希暹奏折寫得很爛,應該如何如何潤色之類的。

  “罷了,這樣寫才夠真實。

  劉將軍,你在奏折上按上自己的手印就行了。

  噢,對了,麻煩你再謄寫一份。

  本節帥也想拿回家觀摩觀摩你的大作,辛苦你了!”

  方重勇對劉希暹嘿嘿一笑,雖然看不出任何威脅的意思,卻是讓后者汗毛倒數,不寒而栗。

  “不辛苦,不辛苦,末將這就寫,這就寫。”

  劉希暹勉強一笑,心中再也沒有任何僥幸。

  看到劉希暹老老實實的謄寫他自己的奏折,方重勇這才意味深長的說道:

  “劉將軍,你以為你很會打嗎?

  你會打有個屁用啊?出來混是要有勢力,要有背景。

  不然為什么張洎可以死死壓你一頭呢?還不是因為他是駙馬,是張說的兒子!

  要想抗衡這些,身邊就要有兄弟幫襯才行。

  本節帥那么多兄弟打你一個,你能打又有什么用?

  要做大事,都是靠著兄弟們齊心協力一起上的。

  你一個人單槍匹馬,什么也做不了。

  以后跟著本節帥混,你就有兄弟幫襯,自然就能辦成大事。

  明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方重勇既像是在跟劉希暹說道理,又像是在跟在場眾將強調團結起來,互相幫襯的重要性。

  “明白明白,末將當然明白。”

  劉希暹露出討好的笑容,點頭如蝦米。

  奏折的內容本身就不多,他一會就謄寫完了,將原件交給方重勇,并在謄寫版上按上了手印。

  做完這一切,劉希暹依然感覺這個世道異常不真實!

  很荒謬不說,還荒謬的那樣理所當然。

  張洎是好人嗎?

  某種程度上說這就是個典型的壞人,只看搶別人戰功這點就很惡心了。

  那方重勇是好人嗎?

  似乎也不是,隱忍不發,一舉反殺,他更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

  可方重勇也是大唐開疆拓土的大功臣!你能說他是個壞人么?

  這個世道,真的好復雜啊!

  劉希暹感覺自己被人上了一課。

  “封參軍,安排劉將軍住下吧。”

  方重勇大手一揮,示意劉希暹可以走了。

  后者這才感覺如蒙大赦,沒想到已經一只腳邁入鬼門關的他,居然奇跡般活了下來。

  當然了,活下去那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今日上了賊船,將來想下來,可就不容易了。

  從方重勇這幫人做事的風格看,他們顯然是不好相與,更不好糊弄的。

  “末將告退,告退。”

  劉希暹恭敬的對方重勇行禮,跟著封常清走了。

  等他走后,何昌期這才一臉不滿的詢問道:“節帥,留著這廝干啥,萬一他把事情說出去,我們豈不是要遭?”

  “你懂個屁!劉希暹把真相告訴張氏的人,張氏的人就會放過他嗎?朝廷就會放過他么?

  他現在寫的奏折,算不算欺君?你以為天子不要面子啊!”

  方重勇反問道。

  聽到這話,何昌期等人面面相覷,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方重勇交代他們,務必要留一個活口了。

  方節帥辦事,當真是滴水不漏啊!

  沒有劉希暹這個“人證”,那么無論是不是方重勇干的這件事,安西遠征軍都脫不了干系。因為不管是朝廷,還是基哥,都需要一個“交代”。

  事實的真相,反倒是最次要的。

  找不到人頂鍋,那就只能是方重勇頂鍋;是不是他做的,已經無須深究。

  但有劉希暹這個當事人寫奏折回去,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他的奏折,會指出一個“明確的”方向。

  劉希暹說是盜匪做的,那就是盜匪做的;他說安西遠征軍已經開拔離開石國,那就是已經離開了。

  總之,誰的話也沒有當事人的證詞管用!

  這等于是把水攪渾了。

  所以無論朝廷怎么懷疑,在“強力人證”一口咬死的情況下,這件事只會不了了之!

  說是盜匪,那就是盜匪。要不然,逼反邊軍的責任,誰負擔得起啊!

  一個兵部侍郎而已,沒有張洎,還有別人,說不定很多人因為張洎空出來的官位,而自動官升一級,他們會不會暗地里感激這群“盜匪”呢?

  還真以為很多人懷念張洎,為他打抱不平啊!人都死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最倒霉的反而是活下來的劉希暹,張氏吃了這么大一個虧,那些人饒不了他。最后劉希暹不得不尋求方重勇的庇護以求自保。

  要不然天下之大,舉目皆敵,還真不如直接自盡來得痛快!除非是腦子被門夾過,否則劉希暹又怎么可能告密呢?

  何昌期問這個問題,充分暴露了他的智商。

  “節帥,還是您厲害啊,什么兵部尚書什么駙馬,還不就是那回事!”

  何昌期拍著拙劣的馬屁,倒是反映出眾將一致的想法。

  長安的大官,真的不太行啊!一刀下去直接飆血,也沒見脖子硬如鐵啊!

  “這就是你們不懂了,其實啊,中樞的那些官老爺們,在他們的主戰場,還是很厲害的。

  反倒是我們,到了那樣的地方,一身力氣沒地方用。

  他們不該把邊鎮也想象成長安那樣,西域不是他們的舞臺。”

  方重勇長嘆一聲說道,其實他也并不像是此刻表現出來的那樣輕松。

  從張洎這次氣勢洶洶而來判斷,方重勇估摸著,李林甫遇刺的后續影響已經來了,而且會一直持續。

  朝堂開始進入動蕩期,其沖擊也會影響邊鎮的。

  銀槍孝節軍返回長安已成定局,這次夜襲驛館,不過是確保了此前戰功可以兌現,并且為岳父王忠嗣砍掉掣肘而已。

  對方重勇本人來說,正面收益并不多。

  但對于銀槍孝節軍來說,影響卻不可低估。除了確保軍功兌現外,更多的是展現了凝聚力和執行力。

  眾將都知道方重勇這個“老大”,會為他們出頭。而皇帝本人,關鍵時刻什么用也不頂。

  今日之后,銀槍孝節軍才正式成為方重勇的一言堂!大家擁有了共同“不能說的秘密”!

  無論私人關系如何,在軍中都要保持槍口一致對外!

  “都散了,明日開拔前往木鹿城。

  此戰便是要立下不世之功,為我們銀槍孝節軍正名!

  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是在告訴大食人,只要他們再敢惹我們,哪怕逃到波斯,逃到巴格達,我們也能追過去!

  也讓諸如張洎之流的朝堂袞袞諸公,不敢再小覷我等,在戰功上耍花樣!

  諸位請自勉吧!面子都是用刀砍出來的!”

  方重勇對眾將高聲喊道。

  “殺!殺!殺!”

  何昌期等人齊聲高喊道,書房內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然而正在這時,方重勇身后那只五色大鸚鵡,忽然用公鴨一般的破鑼嗓子大叫道:“自己動!自己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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