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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長安不平安

  “使君,這便是長安啊!”

  長安春明門外,架著馬車的張光晟,勒住韁繩,跳下馬車后一臉艷羨的感慨道。

  走了一千八百里的路,終于風塵仆仆的趕到長安城東驛,眼前便是人流如織的春明門。

  城池一眼望不到頭!

  從未見過此等大場面的張光晟,心中起漣漪是正常的。

  在宏偉而壯麗的長安城面前,張光晟確實是個地地道道的河西土鱉。

  “長安長安,長治久安。天子腳下,首善之都,這里很安全的。

  咱們在沙州動不動就拔刀射箭的習慣,得改改了。

  遇到事情,要克制,要先動腦子,不要隨隨便便就想著用武力解決。

  打打殺殺的,很難走得更遠。”

  方重勇掀開馬車的簾子,一本正經板著臉對張光晟告誡道。

  和那些豆盧軍丘八一樣,張光晟手上是沾著血的,并且殺過的人還不少,反應快不說,下手還特別黑。

  就連方重勇,身體長開以后,也用弩箭射殺過不少所謂的“盜匪”,沒有說要對誰手下留情。

  這倆人是真真正正的刀口舔血之輩。

  河西沙州怎么可能有老實人呢?

  “哦哦,明白了使君,那是得克制一點啊。”

  殺人技藝精湛的張光晟,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心中滿懷敬畏。

  這次除了一同上路的楊炎外,方重勇就帶著他跟阿娜耶,其他的人都還在后面。

  河西商隊的事情拖延不得,需要立刻處理,方重勇沒有時間在路上墨跡了!

  “哎呀,原來長安這么遠啊,我的腰都要散架了。”

  戴著帷帽的阿娜耶,輕快的跳下馬車,揉著自己那堪堪一握的纖腰抱怨了一句。

  胡姬水蛇腰真是名不虛傳,阿娜耶小時候還完全看不出來,沒過兩年,就出落得這般魔鬼身材了,果然還是遺傳自她的母親。

  那一位若沒有美艷不可方物容姿,又怎么能迷倒“見多識廣”的信安王李祎呢。

  “咱們來長安是辦事的,要低調,少惹事!你出門的時候,帷帽絕對不能摘下來!不要穿暴露的衣服!聽到沒有!”

  方重勇虎著臉嚇唬阿娜耶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河西第一美人嘛,露臉會被壞人搶走的。”

  阿娜耶懶洋洋的懟了一句,顯然是沒太當回事。

  畢竟,她已經很習慣于河西的安全感了,沙州那邊誰都知道她是方使君都舍不得欺負的禁臠。誰又會對她怎么樣呢?

  正在一行人說話整理行李的時候,從春明門內沖出四五騎,擋在他們前面的百姓都紛紛避讓,一陣雞飛狗跳。

  坐在馬上的,都是顏色鮮艷錦衣華服的年輕人,背后背著跟弓箭形狀極為相似,只是“弓弦”中央有一個皮窠,便于裝填石彈的彈弓!

  那些人當中領頭的,注意到了阿娜耶婀娜可人的身材,便完全挪不開眼睛,直接舉起彈弓,對著阿娜耶的帷帽抬手就射出石彈!

  帷帽被打飛了。

  粟色秀發如瀑布一般散落,精致的容顏在其間若隱若現。

  這幾個騎在馬上的年輕人,都被阿娜耶的美貌給震撼到了,騎著馬圍了過來,明擺著來者不善。

  方重勇之前的“低調之策”,說了還沒一會,就被人瘋狂打臉。饒是他在邊鎮鍛煉四年見過不少老狐貍,心機深沉如水,城府可以搬山填海,此刻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踏馬的什么鳥人,打臉也不是這樣打的吧!

  然而他還沒開口,騎在馬上那人便用馬鞭指著阿娜耶說道:“這是我的逃奴,你給我一百貫,我把她帶走,這件事就算平了。不然…”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張光晟直接暴起,狠狠一拳砸在說話那人身下白馬最脆弱的耳朵處,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如同猛虎下山,迅疾如閃電!

  這就是河西邊軍猛士的真正實力!

  這些人胯下的馬兒,都是樣子貨,一點都比不上河西那邊的駿馬,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個挨了一拳的白馬,就此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看就不活了!

  剛剛說話那位囂張跋扈的年輕人,也狼狽摔到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把力道卸去。他此刻狗啃泥一般的形象,讓四周圍觀看熱鬧的人群拍手叫好。

  這電光火石的一擊,把其他幾個還在馬上的年輕人都給鎮住了!

  真踏馬一拳打死馬啊!哪里來的怪物啊!

  張光晟揉了揉酸脹的手腕,走過來對方重勇拱手行禮說道:

  “主上,某剛才沒有拔刀,沒有射箭,亦是沒有打人,沒有違背主上的禁令!”

  他一副丘八做派,并沒有暴露方重勇的身份,也讓不遠處騎在馬上的錦袍華服青年們忌憚不已。

  “賤種!你敢打死我的馬?

  你知道我阿爺是誰么?”

  渾身是泥的那位倒霉蛋,越過張光晟,直接走到人高馬大的方重勇面前,瞪著他叫囂道。

  “所以,講了這么多廢話,那么你阿爺是誰呢?”

  方重勇抱起雙臂,一臉興奮問道。

  終于給他碰到了啊!他這一世缺失的童年回憶!在河西當官,當得太成熟了,讓他都以為自己還是一個社畜!

  作為嶺南節度使的兒子與河東節度使的女婿,以及身上包括沙州刺史在內的三四個尚未述職交接的差事,不找個機會在長安眾多衙內面前裝個逼,演一演欺男霸女的劇情,那簡直對不起自己的身份啊!

  buff都疊滿了,不裝逼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穿越一回了!

  方重勇內心激情澎湃,不僅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生怕對面一行人跑了。

  “哼!這長安城誰不知道我邢縡之父乃是鴻臚少卿,你就等著死吧!”

  似乎感覺鴻臚少卿這個職務不夠響亮,怕方重勇聽不懂,邢縡指著身后一位騎在馬上的青年說道:“他是張奭,其父擔任御史中丞!圣眷正隆,一根指頭就能壓死你!”

  邢縡又指了指另外一人說道:“他叫王銲,兄長是戶部郎中兼戶口色役使。一紙調令就能讓你做勞役做到死!”

  “你跟我們作對,現在就去買棺木吧!把你身后那個西域胡姬交出來,我們可以網開一面,只打斷你一條腿?”

  聽到他囂張的話語,圍觀群眾都悄然退散,不愿意繼續圍觀蹚渾水。

  民不與官斗,如果圍觀有風險,還是撤了吧。

  “打斷哪條腿?”

  方重勇脫口而出的反問道。

  邢縡一愣,這叫問題么?這是應該關注的事情么?

  他完全沒料到對方居然問這么一句,頓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要怎么繼續威脅下去。

  “長安惡少,欺壓外地客商。這朗朗乾坤之下,豈能容你們作惡!真當這天下沒有公道了嗎?

  今日某就要來打抱不平!”

  正在這時,方重勇身后,長安以東的方向,傳來一聲爆喝!

  這又是咋回事?不會是長安這邊興起的新套路吧?

  一向都“刁民害朕”思維濃厚的方重勇,第一反應就是眼前邢縡等人,是身后那人的狗托,來刷自己好感度的。

  他回過頭,看到兩名文士打扮,穿著卻略有寒酸的中年人,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另外一位卻顯得清瘦,兩人大步上前,似乎要為方重勇一行人抗下這重擔的模樣。

  方重勇把本已經醞釀好的裝逼話吞進肚子里,一言不發靜觀其變。

  “不過是外地來長安考科舉的酸儒罷了,某奉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再鬧連你們一起收拾!”

  邢縡色厲內荏說道,很明顯已經騎虎難下,身后那些平日里斗雞遛狗的狐朋狗友們,此刻似乎也有退到一旁看熱鬧的架勢。

  只不過,輸人不輸陣,現在要是退了,邢縡以后在這個圈子就混不下去了,所以他一步也退不得,只能硬著頭皮撐著。

  方重勇仔細觀察了剛剛來的那兩位身上的裝束,又看了看自己的裝束,頓時恍然大悟!

  他在邊鎮,誰都知道他是方使君,誰都知道他手眼通天,吐個唾沫都能殺人。所以方重勇平日里也不太喜歡穿官袍,也不需要用這樣的辦法來證明身份,所以不太注重自己的打扮。

  包括阿娜耶在內,也是衣冠樸素,與尋常百姓并無顯著區別。

  可是這里是長安,少說也有百萬固定人口,其中魚龍混雜,從皇帝到乞丐,不同的人身份差別極大。

  一個人的衣冠,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邢縡對來的那兩個穿著寒酸儒衫的人都有所忌憚,不過是擔憂他們是參加科舉的士子,有能力找自己的麻煩罷了。

  而方重勇現在身上穿著的衣服,身份大概也就是小商賈這樣的水平,只能證明自己有點小錢而已,至少,絕對不是當官,或者要當官的士族。

  阿娜耶這樣的胡姬,本身也是西域商人的標配,最多也就她容貌出眾了些,本身是不值得去懷疑的。張光晟不說也看得出來,西域常見的帶刀護衛而已,在長安隨便招募一下都能招募到數百人。

  所以這些衙內,便認為方重勇一行人,就是西域小胡商,欺負欺負也沒什么關系。胡姬嘛,長安就算沒有十萬,五六萬還是有的,又不是什么稀奇貨色。這些衙內們根本沒把阿娜耶當做人來看待。

  “這位郎君,某是杜甫杜子美,這一位是元結元次山。我們都是來長安參加進士科考試的士子。

  你們不用擔心,剛才那些事情,某與元次山都親眼所見,是非曲直一清二楚。我們愿意當證人,隨你們一同去京兆府告官!

  某就不信這幾個武陵年少,就能在長安只手遮天!”

  杜甫看著邢縡等人,義憤填膺的指責道。

  他身邊的元結亦是開口說道:“杜子美之言,某亦是認同,你們幾個,多說無益,這便去京兆府走一遭吧。”

  按照正常情況,聽到這種話,邢縡等人應該見好就收,丟下一句:有種等著,我現在就回去搖人過來搞死你們。

  又或者干脆灰溜溜的跑路,不過是輸了點面子而已,這些衙內又不是買不起馬!

  以后在長安城內打聽方重勇他們一行人,陰搓搓的搞事情,暗地里報復就好了。

  至少方重勇就是這么認為的。

  結果萬萬沒想到,京兆府好像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笑點,不僅原本惱羞成怒的邢縡放聲大笑,其他幾個騎在馬上的衙內,如張奭、王銲等人,亦是翻身下馬,哈哈大笑,站到邢縡身邊為他壯聲勢。

  這讓方重勇和杜甫、元結等人有點搞不明白狀況。

  京兆府大名鼎鼎的長安執法單位,京兆府尹堂堂正正的三品官,怎么就變成了笑點呢?

  “嘿嘿,你們這兩個外地來的酸儒不知道吧,長安本地人一般都掛嘴邊的話,就叫:紙糊萬年縣,泥塑京兆府。

  這京兆府啊,誰也治不了,也就比更廢物的萬年縣縣衙強一文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現在的京兆府尹,四年辭官四次圣人不批,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這破官沒人愿意當啊,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滿身是泥的邢縡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方重勇和杜甫、元結等人面面相覷,感覺前面似乎有個大坑等著他們。

  “二位要不自去吧,這里某可以處理好的。”

  方重勇面帶難色的對杜甫說道。

  很多事情本來他可以隨便搞,但是有外人在的時候,反倒是不好搞了。

  高調跟邢縡等人沖突不是他的本意,跟杜甫等人結交,就更不是他的本意了。

  “郎君放心!走遍天下,講的就是個理字。某就不信,京兆府可以不講理。

  你們幾個,敢不敢去京兆府!”

  杜甫指著邢縡等人問道。

  “去啊,怎么不去。

  要是不去京兆府,我只打斷你一條腿。現在去京兆府,我要把你兩條腿都打斷。”

  邢縡指著方重勇惡狠狠的說道,他身后幾人都在瞎起哄,似乎是看熱鬧不怕事大。

  “本來想跟你們和諧相處,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欺辱。不裝了,我攤牌了。這就京兆府走一遭吧。”

  方重勇一臉無奈的說道。

  沙州刺史四品官,而要處置四品官,那可得走一趟大理寺,絕不是京兆府能處置的。

  方重勇也很想看看,這幾位衙內到底是想玩什么游戲。

  京兆府的衙門,是花了重金修的,光裝修都花了兩萬貫,里面甚至有一個專門的蹴鞠場!以供官員們閑暇時玩耍。

  然而,京兆府的氣派,也就僅限于衙門了,其他的要啥啥不行,誰也打不過,誰也治不了,窩囊受氣包。

  京兆府尹鮮有任期超過一年的,至于任期四年的人,僅有如今的京兆府尹鄭叔清這一位。

  他憑借一己之力,在長安“闖出”了偌大的名頭,成為這里街知巷聞的反面人物。

  簡單說,就是只上班不辦事,既不能主持公道,又不能伸張正義,卻又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有他沒他都一樣的狗官。

  這天和往常一樣,京兆府衙門閑得能淡出鳥來。京兆府尹鄭叔清在衙門前的院子里,支起一根棍子頂著簸箕,下面撒了一點谷子,然后用繩子拴著棍子的一頭。

  只要用力一拉,他就能把貪吃的鳥兒圈住。

  鄭叔清玩得正起勁的時候,一個僚佐官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鄭府尹,外面來了幾個武陵年少來告官,似乎是欺壓外地客商,想訛錢沒得手,還被打死了一匹馬。”

  “找京兆府來告官?怎么不去大理寺?”

  鄭叔清一臉無奈問道。

  那位僚佐官無言以對,心中暗道:當然是看到您更好欺負一些。

  但是這樣的話他不可能說出來,只能叉手行禮退到一旁,等待這位公認無能又廢物的京兆府尹來處斷。

  “也行吧,審完案子就下值了,找個地方去喝點小酒吧。”

  鄭叔清嘆了口氣說道。

  京兆府的政務可謂是門可羅雀,長期只用上半天班就回家休沐,這里的官員都很習慣這樣歲月靜好的工作環境。

  “喏,鄭府尹這邊請。”

  僚佐官連忙在前面帶路,心里也想著下班的事情。

  家里張羅了一門親事,對方家中門第比自家高,而且在京兆府辦差名聲太差,估計很難成。

  他心里估摸著要不要直接把親事推掉,免得娶個爹回來伺候著,日子反倒是不痛快。

  二人來到大堂,鄭叔清有氣無力的對大堂內站著的一行人問道:“是什么事要告官啊?長安天子腳下,要是沒事都散了吧,撕破臉不值當。”

  鄭叔清打了個哈欠,忽然發現面前有一人看著十分眼熟而親切,只是對方身材高大,無法跟印象里的那個人對上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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