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契約

　　世界上的一切都需要‘交易’，看似不平等的兌換，卻又實際上在冥冥之中完成了標價。

　　這座完美之城亦是如此。

　　他外表光鮮亮麗，有著和夜之城一般無異的樣貌，但與此同時，夜之城的繁榮靠的是階級固化，通過壓榨底層人民的勞動力以及潛在價值維持的。

　　用極端的差異化打造短暫的絢爛，這就是夜之城。

　　這座完美之都，路明非卻并未看見如此景象。

　　他就像是去掉了貧民窟的夜之城，沒有流離失所的人民，沒有囂張跋扈的富人，也沒有混亂瘋狂的窮苦之人。

　　路明非并不認為這就是真正的完美了，唯一的答案是他們剝削的對象，并不那么浮于表面罷了。

　　而在知道路鳴澤被路麟城等人所俘獲時，路明非就確定了——這座都市的‘地基’到底是什么。

　　“龍象征著絕對的調和，而黑王本身就意味著星球，通過壓榨路鳴澤獲得能源的本質，其實就與人類開采自然環境沒有任何區別。”

　　路麟城看著那個被折磨的少年，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鼻音，聽著悠悠緩緩的。

　　“人類會對開采環境資源感到愧疚嗎？不，但我們會為了循環利用而考慮如何改善環境，讓人類的發展抵達可持續化——一切都只是為了人類的進化和發展，這才是我們需要用優先考慮的事情。”

　　“路鳴澤的肉體以煉金矩陣封印其元素的外流，通過你在這里，以及西伯利亞所看見的煉金矩陣依次向外擴張排開，直到整個星球，將龍族揮霍的元素，由冰柱沉入地殼內側，再流向世界。”

　　“凈化污染，提供能量。”

　　“龍王體內所蘊含的能量，不只足夠我們建造出‘完美之城’，更足夠讓我們保護這顆星球。”

　　路明非看著路麟城，他沒有做出任何表態。

　　甚至沒有讓路麟城放開路鳴澤。

　　——因為他做不到。

　　既然這座城市能夠將路鳴澤捕獲，那就能夠將路明非捕獲，魯莽的作戰毫無意義。

　　路明非又有什么理由去救路鳴澤呢？

　　這個什么都不愿意告訴路明非的小惡魔，他到底是什么？如今不是也已經明晰了嗎？

　　他不是惡魔，是黑王，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世界的終極！

　　就算他變成了‘人’，也只是模仿著人的行為的怪物，他和老唐不同，他依舊保留了那些可以更改世界的力量。

　　他對路明非做過很多事，但又有什么證據去證明，路鳴澤不是那個將路明非扔入火坑中的人呢。

　　但又為什么——我在思考那么多了？

　　路明非兀然追問自己。

　　“為什么呢”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干澀，琉璃似的聲線蒙上一層薄紗般，不規律的呼吸聲讓他沉悶，而路明非就隨之追問自身。

　　如果是這樣的話.

　　“你們在害怕什么？”

　　路麟城先是一怔，旋即苦笑。

　　“.你真的長大了明非，我以為你會接受不了這么多信息呢。”

　　“別岔開話題。”路明非搖搖頭。

　　的確，他一口氣知道了太多事情。

　　但是，這些都不過是路麟城的一面之談，他沒必要全盤接受，而首先要做的，就是羅列出矛盾點。

　　首當其中的，就是路明非的問題。

假如路鳴澤是黑王　　那么路鳴澤不是已經被抓了嗎，為何他們還要自稱末日派，建造完美之城？

　　就算人類會在龍族死后爆發世界大戰，完美之城不應該也有實力鎮壓嗎？

　　以及，路麟城既然是各個校董會投資的人才，也是完美之城的負責人，那么他知不知道，這座城市的背后有存在X，奧丁這個共喰龍王的存在？

　　他們這是要自愿服侍一位龍王？以此來換取和平嗎？

　　再說，奧丁不是共喰后的龍王嗎？作為這座城市的主人，他又在忌憚什么？

　　路明非如果真的還是那個衰仔，或許在看到路鳴澤的瞬間思維就會導向青春傷痛去，去想些什么‘這男孩這么可憐，就像個焉了的火柴’之類的事情，但現在的他——便絕不會如此。

　　見路明非不愿放棄，路麟城便垂眸莞爾，“之前我們提到過，黑王是無法被人類所戰勝的星球本身，路鳴澤則是這個存在的‘進化’對吧？”

　　“嗯。”

　　“但這個說法或許會引起誤會，我需要強調的是‘進化’的本質，是對個人生命邁向更高層次的一種追求——而并非一般人容易誤解的‘變強’。”

　　進化并非是讓你攻擊力防御力上升，龍的進化，僅僅是他們主觀上發展為‘他們認為更好的生命體’。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弱化都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諾頓才會進化出老唐這種人畜無害的存在。

　　但是。

　　這里也需要注意，如果說四大君主都需要千年，那黑王是否有更為苛刻的條件了？

　　答案是注定的。

　　黑王，路鳴澤，作為掌握所有元素的存在，想要成為‘人’，就需要一個更加漫長和困難的進化過程，甚至于他沒辦法完全割棄自己的‘權’。

　　而‘蛻皮’，就如同字面意思那般，會留下一層皮。

　　諾頓進化為老唐，就也留下了諾頓的意識，一旦康斯坦丁死去，他就會放棄蛻皮，轉而回歸龍王。

　　耶夢加得亦然如此，如果她沒有獲得安全感和自己期待的事物，也會毫不猶豫轉回耶夢加得的人格。

　　黑王的‘皮’呢？

　　“黑王要更加特殊，他的蛻皮極難進行，甚至可以說是無法進行，為此，他只能夠按照青海銅柱中所標注的那樣進行‘復刻’。”路麟城在此時遠眺那個被鎖鏈封禁，宛如受難的耶穌一般的路鳴澤，“你還記得的吧，黑王產子的行為的本質是——”

　　黑王產子？也就是四大君主？

四大君主黑王　　“.分割權能。”路明非恍然。

　　“黑王在白王叛亂后本該絕望，但卻又誕下四大君主，這兩種行為是矛盾的——除了孤獨之外，更加合理的解釋是——他必須要誕下四大君主，這是為了完成他的某項愿望！”

　　“對。”路麟城說，“某種意義來說..四大君主，就是黑王的皮.”

　　“過于龐大的權能，讓黑王需要極為繁瑣的步驟去進行進化，四大君主就是這個過程中的籌碼，但是，四大君主死亡后，路明非，你認為那些權能會回歸哪里？”

　　“.星球，或者說”

　　等同于星球的生命體——

　　“黑王。”

　　“四大君主如果死了，就像地球上的水循環那般，資源會回流，導致黑王被迫收回權能，然后復活，毀滅世界。”

　　“但是四大君主如果沒死，而是完成了‘蛻皮’呢？那就意味著四大君主將作為‘人類’，有著絕對壓倒性力量和智慧，并且抹除了精神性弱點的人類進入人類社會，統治世界。”

　　“那么，如果四大君主都不死也不進化，而是不用煉金道具將其徹底殺死讓其結繭呢——那就是幾千年來的輪回。”

　　“如果將四大君主不死也不進化也不封印而是讓其昏迷呢？——那就是人類獲得龍族的資源，人類的混血種成為新時代的諸神。”

　　“結論.”

　　路麟城聲音清冽。

　　“我們末日派認為——人類無論如何，也只能走向末日。”

　　“所以，我們才要和龍王合作，為了走出這種絕望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