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萬國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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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碼頭上，船桅子密得像樹林，船帆把天都遮住了半邊。
天南地北來的貨船擠滿了河道，卸貨的、裝貨的，號子聲、吆喝聲從早響到晚，就沒個停歇的時候。
新設的市舶司衙門里頭，那些書辦、差役忙得腳后跟打后腦勺，登記貨物、收稅銀、調解扯皮…看著那流水一樣淌進庫房的銀錢和銅子兒，還有堆得老高的賬本，連那位素來沉穩的市舶使大人都忍不住跟手下嘀咕：“老夫穿了這身官服三十年，就沒見過這等陣仗！這一日收上來的稅銀，抵得上往日一個上等州府半年的進項！”
外頭咸陽城里的美食節還在折騰，據說是前后要折騰一個月，然而在所有人都被各地美食吸引住注意力時，這咸陽的開官之戰卻也悄然迎來了第二回合。
天下第一城嘛，當初數萬人花了近兩萬萬兩白銀，耗時近十年打造出的咸陽，現在儼然就是大中原的標桿之地，而上次咸陽這么輝煌的時候，龍椅上的皇帝還是秦皇嬴政。
長安咸陽，四十里的路，卻是有著兩種風情。
咸陽地方大、城市空，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迅速的把這個地方豐盈起來，美食節是一部分，而這第二回合的巨量商品的展銷會則是另一部分。
這種法子夏林曾經在浮梁和金陵都使過，好用的很，現在搬出來再用一次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規模更大、參與人數更多，整個大環境也更加不錯。
這里著重的就是西域建設兵團的參加，怎么說呢…西域建設兵團的擴展速度已經到達了一個肉眼可見的程度，博恒派使者出訪各國、各部族去參加這次盛會，有些小國、小部族索性直接就投了，二話不說的并入到了建設兵團的勢力范圍之中。
可以說是使者在前頭跑，國境線在后頭追，稍微慢點可就讓國境線給追上了…
有些大國自然自然是不愿意臣服的，他們自有自己的利益所在，但他們還沒眨眼呢，第二天爬起來一看自己這片區域就已經被生產建設兵團的地盤給圍在了里頭，原本依附于他們的部族和小國連夜繡紅旗加入其中。
發兵，那就要吃建設工兵的鐵鍬，不發兵，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生生被人圍在里頭當豬宰，而且這樣的局面可比兵臨城下恐怖，因為治下百姓是有腿的，他們會自己跑路…
現在西域的問題也就是靠著大食的那一片偏遠地區不好下手，而且那邊本來也就跟大食有利益掛鉤，其余大部分疆土已經是被建設兵團實際控制了。
漢人嘛，種族天賦就是種地和養雞，西域的棉紡、家禽養殖和瓜果、小麥等門類的產品短短時間內就幾乎已經沖頂全國排行榜了，這次大規模展銷會夏林的私心也就是想推一下建設兵團里的各種產品。
當然了，偏袒肯定是有偏袒的，但不多。現在整個東亞都被調動了起來，不管是極北苦寒之地還是到西域黃沙漫天之處，美食不過是個引子，真正精彩的還是在后頭。
江南的鐵軌修到了襄陽，運輸成本減少了百分之七十，之后嶺南全線都能聽見炸藥開山的聲音，他們著急的很，因為再這么下去整個嶺南道都完了，而海上絲綢之路的東西也從波斯大量抵達，畢竟這幾年波斯沒錢了，他們的錢都沒精美的瓷器、工藝品、日用品和一些基礎工業品給榨干了，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愈發不值錢了，所以這一趟波斯人也算是發了狠心，陸路運、海路運，恨不得連波斯的公主都賣過來賺錢。
但很可惜，因為夏林一紙禁令把外國運輸奴隸來中土的賺錢法子給禁了，現在波斯儼然已經從最大的奴隸輸出國變成了奴隸輸入國，那些倭奴被運給羅馬當仆役，甚至廣受好評，畢竟羅馬人極端厭惡那些愚蠢的紅頭發，這些同為黑發的仆役遠比那些蠢貨更加聰明。
現在趁著美食節的氣氛，直接把后頭的人氣問題也都給解決了。
“夏帥，商隊已至七成，皆在咸陽城外等候開城了。”
夏林這會兒睜開了眼睛，側過頭對旁邊的女皇陛下與數位宰相說：“陛下，諸位相公，請吧。”
幾人走出休憩之地，此刻陽光刺破云層，第一縷金光已灑在咸陽新城巍峨的城樓之上。
厚重的包鐵城門在絞盤沉悶的轉動聲中緩緩開啟，露出其后可容八駕馬車并行的中心大街。
就在城門洞開的剎那，一陣沉雄恢弘的樂音自城頭轟然響起，并非慣常的禮樂絲竹，而是編鐘！
九組，每組四十九口青銅編鐘按大小規制，分三層懸掛于特制的巨大木架上，鐘體在朝陽下泛著明媚金光。十余名身著禮服的樂師，手持木槌，依照古譜，莊重而精準地敲擊。
鐘聲初時沉凝，如大地脈動，旋即層層遞進，變得洪大莊嚴，每一個音符都仿佛攜著中央之地的厚重與威儀，直到穿透云霄，震動著每一個在場之人的心弦。
那些連夜便候在城外，綿延數里不見首尾的各國使團與商隊，在這前所未有的煌煌天音之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喧囂的人潮瞬間安靜下來，無論是裹著華麗頭巾的波斯胡商，還是穿著颯爽的漠北部族首領，亦或是皮膚黝黑的南海島民，皆被這磅礴的樂聲與洞開的雄城所震懾。
“奏《云門大卷》，迎四海賓朋…”
以波斯薩珊王朝使團為首，隊伍開始緩緩移動。
裝飾著象牙與寶石的象輦踏著沉穩的步子，駝鈴清脆，馬蹄噠噠噠，各種膚色的面孔，各式奇異的服飾，裝載著香料、寶石、珍玩、異獸的車輛就這么涌進了咸陽城門 街道兩旁，早已是人山人海的長安與咸陽百姓。他們踮著腳尖，伸長脖子，看著這前所未見的盛景。
城墻上房玄齡激動得胡須顫抖，喃喃道：“活了六十載，今日才見得萬國來朝…”
紅磚鋪就的寬闊街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臨街的玻璃櫥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更令外來者驚異的是街道兩旁每隔百步便肅立著的一名名軍士，他們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目光平視前方，對周遭的喧鬧與奇裝異服視若無睹，自有一股凜然不可犯的剽悍之氣。
這可是北衙新軍整訓后首次在如此場合亮相，其迥異于尋常軍隊的裝備與精氣神，無聲地訴說著李唐武力之革新與強盛。
隊伍行進至中心廣場。廣場以水泥鋪就，平整如鏡，邊緣矗立著數座高大的“水塔”，更顯此城規劃之奇。此刻，廣場北側已搭建起一座高三丈的明黃色觀禮臺，臺頂華蓋如云，旌旗招展。
夏林難得地換上了一身紫袍玉帶，雖依舊站得有些松垮，但那雙平日里總帶著幾分憊懶的眼神此刻卻銳利如鷹，掃視著下方緩緩匯聚的萬國使臣。
李治與李承乾分立其左右稍后，皆著禮服，雖這會兒可不能亂動，但眼神里卻還是有些雀躍。
就連一向跳脫的拓跋尚，此刻也規矩了不少，只是那雙眼睛依舊不安分地骨碌亂轉，打量著那些奇形怪狀的使臣，側過頭對身旁的崔琰小美人笑道：“孤聽說這些個黑鬼都有個大家伙，也不知道崔美人喜歡不喜歡，若是喜歡孤到時候偷偷整倆送給你。”
“給我閉上你的臭嘴，惡心不惡心。”迦葉一腳踩在二哥的腳背上：“天天說些這下三濫的話，下次遇到拓跋伯伯，你看我怎么告狀。”
“你告唄！他還能親自過來揍我不成？我現在可是李唐的質子呢。”
此刻豆芽子亦穿著正式的親王服制，站在稍遠些的位置，聽到女兒的動靜，她微微仰頭看了女兒一樣：“都消停一些！”
使團隊伍依照引導，在廣場中央指定區域排列站定。編鐘之聲漸歇，余韻卻仍在空中回蕩。
三娘向前踏出一步，目光掃過下方神色各異的眾人，接著立刻就有人上前幫她打開了收音器的開關，兩側的大喇叭滋滋叫了幾聲：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
沒有繁文縟節的客套，開門見山。
“今日請諸位來，一為品鑒天下美食，二為互通有無。我中原物產，諸位沿途想必已見些許。絲綢瓷器，茶葉紙張，乃至諸位所見這新城之一磚一瓦，玻璃水泥，皆可貿易。”她頓了頓，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我大唐，愿與所有秉善友邦交易。我們的商隊能帶著貨物西出陽關，遠抵波斯，甚至更西之地。同樣，也歡迎諸位的商隊，帶著你們的物產，穿過草原，越過瀚海，來到長安，來到咸陽。”
她話音落下，數十名內侍抬著一幅巨大的卷軸來到臺前，嘩啦一聲垂展開來。那是一幅粗略卻涵蓋廣闊的世界地圖，上面清晰地標注著大唐、魏國、吐蕃、波斯、天竺、乃至更遠方一些聽聞過的國名與大致輪廓。
這其中許多使臣，尤其是來自遙遠西方的，看到自己家鄉竟在這圖上有一席之地，無不面露驚容。
“貿易之道，在于公平，在于互利。”三娘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愿你我同修萬事之興盛。”
短暫的沉寂后，波斯使臣率先上前，右手撫胸，深深一躬，用熟練的官話說道：“尊貴的大唐皇帝陛下，您的胸懷如同天空般廣闊。薩珊波斯，愿與東方帝國永結友好，互通商賈。”
夏林這會兒就站在三娘旁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你的胸懷廣闊不廣闊，他怎么知道的？這事不該我一個人知道么？晚點我要檢查檢查是不是真那么廣闊。”
三娘臉上帶著傲視笑容，下頭卻用腳后跟踩住夏林的小指頭來回碾了起來。
這時那波斯使者身后隨從抬上數個鑲嵌著寶石的箱子，里面滿是珍珠、瑪瑙、琉璃器皿以及一捆捆精美的波斯地毯。
有了帶頭的，其他使團紛紛效仿。漠北回紇部獻上駿馬千匹、皮毛無數。天竺使臣帶來象牙、香料與佛法經典。南海諸國進貢珍珠、珊瑚、犀角、珍稀木料。甚至還有幾個膚色極白，來自極西之地的使者，獻上了精致的金銀器、彩色玻璃和呢絨，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貢品堆積如山，異域風情濃郁。然而，更讓這些使臣心馳神搖的，是唐與魏擺出來用于“互市”的樣品。
瓷器、棉布、絲綢、茶葉、紙張、玻璃器皿、水泥樣品，甚至包括各類不同結構精巧的織機、水車模型、暖房、水塔構造…這些無一不在沖擊著他們的認知，勾起了最原始的貿易欲望。
一些波斯老鳥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將錢砸在工作人員的臉上，怒吼一句：“拿上你的臟錢，離我的貨遠一點！”
編鐘之聲再次響起，此次換了一曲《文王操》，樂音中正平和，寓意禮樂昌明。在莊嚴肅穆的樂聲中，萬國使臣依序上前遞交國書，表達友好通商之意。
場面宏大卻秩序井然，皆因無形的天威滲透在每一記鐘聲，每一道目光，每一次禮節性的交鋒之中。
李治看著下方前所未有地匯聚在一起的各方勢力，看著他們眼中難以掩飾的震撼與渴望，心中豪情頓生，這種睥睨萬世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大唐牛逼！嗯…老爹更牛逼。
他側臉看向父親，夏林卻只是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注意那些使臣交頭接耳的神情，低聲道：“看明白了？戰報能騙人，可銀子騙不了人。。”
而此時在熙攘的人群外圍，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喬裝打扮的景泰帝拓跋靖正瞇著眼睛，手里拿著個肉夾饃一邊啃著，一邊拿著望遠鏡遠遠望著觀禮臺上風光無限的夏林和自己那不爭氣的狗兒子，嘴里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媽的，又讓這狗東西裝到了…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