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野火蔓延
昨夜與幻景之王的交流，雖然只存在于意識層面。
但那種來自巫王級存在的威壓，仍在他的精神深處留下了深刻印痕。
不過，這種經歷也讓他的精神韌性得到了意外的鍛煉。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對高維信息的承受能力比之前有了顯著提升。
“主人，您今天看起來狀態不錯。”
愛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翠綠的身影出現在房間入口：
“昨晚的休息時間比平時長了一倍，是最近太累了嗎？”
“算是給自己大腦稍微放個假。”
羅恩簡短地回應，沒有透露更多細節。
有些知識太過危險，即使是對最信任的助手也不能輕易分享。
他快速使用魔力清洗完畢，準備前往圖書館的禁忌區域。
卡桑德拉昨天給予的副教授級權限，讓他有機會接觸到那些此前無法查閱的隱秘資料。
關于古代煉金士的轉職條件，以及那些失傳已久的古老技藝，這些都是他迫切需要了解的知識。
走出移動工坊的瞬間，羅恩立即感受到了空氣中微妙的變化。
那是一種類似于血腥味的興奮氣息。
街道兩旁的水晶展示板，不再播放那些學術研究成果。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令人目眩神迷的異世界景觀，每幀畫面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征服的輝煌。
第一塊展示板上，三顆血紅色的太陽高懸在銅綠色的天空中。
地面是一片由活體骨骼構成的森林。
那些“樹木”實際上是巨大的脊椎骨，高達數百米，表面覆蓋著會自主蠕動的血管網絡。
在這片詭異森林的空地上，一群蛛形生物正匍匐在征服者面前，用它們的八只細長手臂獻上閃閃發光的“骨髓水晶”。
這些土著生物的外觀令人作嘔。
它們的頭部是一個巨大的復眼，身體則像是被剝了皮的蜘蛛，內臟清晰可見。
“聽說這種‘生命骨髓’能讓魔藥的效力提升好幾倍…”
一個臉上長著黑斑的年輕學徒顫抖著說道，眼中的貪婪和恐懼交織在一起。
第二塊展示板，展現的世界則更加扭曲。
那里沒有固體地面，所有物質都處于某種半液體狀態，不斷變換著形狀和顏色。
畫面中央，數十個形似水母但大如房屋的透明生物漂浮在粘稠的空氣中。
它們的身體內部，可以看到復雜的器官結構在緩慢蠕動。
這些生物，正用觸手將一顆顆脈動的“心臟果實”遞給站在浮空平臺上的巫師們。
每當這些心臟果實脈動時，整個畫面都會微微閃爍，仿佛連展示設備都受到了某種影響。
“機能強化材料…”
旁邊一名戴著厚重護目鏡的學徒喃喃自語：
“據說食用一顆就能讓肉體強度達到普通龍裔的水平，但代價是…”
他沒有說完，但聚在那塊屏幕前很多對此有一定了解的學徒，都知道那個代價。
使用者的外貌會逐漸向那些水母生物轉化，直到徹底失去人類的形態。
另外的畫面中，則是一個被永恒極光籠罩的冰雪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身高近十五米的冰霜巨人跪倒在征服者面前。
這些巨人用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獻上一塊塊散發著陰冷氣息的“靈魂冰晶”。
更可怕的是，畫面中的巨人明顯不是自愿獻貢。
它們的后頸都插著一根細長的金屬探針，那是某種控制裝置。
每當探針閃爍時，巨人們就會機械地重復獻貢動作，眼中的鬼火會變得更加微弱。
“完全的奴役…”
一名看起來頗有學識的高等學徒低聲評論道：“這已經不是征服，而是…”
“而是什么？”旁邊一個年長的學徒冷笑道：
“弱肉強食是宇宙的鐵律。這些異族本來就是低等生命，能為我們巫師文明的發展做出貢獻，是它們的榮幸。”
圍觀的學徒們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有些人眼中滿是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踏上征服之路的景象；
有些人則顯得憂慮不安，顯然對這種殘酷的掠奪感到不適；
還有一些人保持著謹慎的中立，只是默默觀察和思考。
“這些畫面…都是真實的？”一個年輕女孩怯生生地問道。
“當然是真實的。”那名年長學徒的語氣變得更加傲慢：
“我有個表叔在征服隊伍中擔任材料分析師，他告訴我，這些只是卡桑德拉塔主征服的十幾個世界中最普通的幾個。
那些真正有價值的戰利品，根本不會在這里公開展示。”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補充道：
“據說塔主大人還征服了一個完全由時間構成的維度，那里的土著能夠將記憶具現化為實體。想象一下，如果我們掌握了這種技術…”
年輕學徒們的眼睛開始發光，那種光芒中混合著貪婪、恐懼和病態的興奮。
當羅恩走上街道時，這些嘈雜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但沒有人敢直視。
那些學徒們像受驚的小動物般迅速散開，但他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在身后跟隨。
“是拉爾夫講師…”
“新星計劃的臨時次席…”
“聽說卡桑德拉塔主親自為他舉辦了一場私人晚宴…”
每當他回頭時，所有人都會迅速低下頭，假裝專心觀看展示板。
這種奇怪的氛圍，讓羅恩想起了某些動物紀錄片中的場景。
當頂級掠食者出現時，其他動物會本能地保持距離，既不敢挑釁，也不敢忽視。
幾名正式巫師保持著表面鎮定，但他們眼神中的復雜情緒清晰可見。
敬畏、嫉妒、好奇，以及一種微妙的恐懼。
但那不是對羅恩本人的恐懼，而是對他背后征服派和卡桑德拉的恐懼。
繼續向圖書館走去的路上，羅恩觀察到了更多令人不安的變化。
那些原本專注于純粹學術研究的巫師們，現在開始在街邊的信息發布板前駐足，詢問加入征服隊伍的條件和要求。
平時門可羅雀的“異世界地理”和“大型戰爭法術”專業書店，現在門前排起了長隊。
羅恩甚至看到幾名平時溫文爾雅的理論研究者，正激烈地討論著各種掠奪技巧和奴役方法。
“聽說‘精神枷鎖’法術能夠完全控制異族的思維…”
“但那種法術…受控制者的人格可能會被污染…”
“無所謂，誰會管那些異族，只要確保不反噬到自己就行了。”
這些對話，讓羅恩想起了地球歷史上那些殖民者和奴隸販子。
在巨大利益的誘惑下，文明和道德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開始顯露。
更令人擔憂的是，一些年輕學徒開始組織小型團體，討論如何組團參與征服計劃。
雖然他們目前的實力根本不足以進行跨界征服，但這種危險的思想已經開始萌芽。
整個水晶尖塔的氛圍，正在發生根本性的轉變。
曾經的學術嚴謹正在讓位于冒險躁動，純粹的知識追求正在被實用主義的掠奪欲望所取代。
知識依然重要，但現在它被賦予了更加險惡的意義。
不再是照亮文明前路的明燈，而是征服和奴役的工具。
羅恩在心中冷靜地分析著這種變化。
從社會學角度來看，這是一個文明從內向發展轉向外向擴張的典型特征。
當內部資源開始稀缺時，向外掠奪就成了維持發展的唯一選擇。
但問題在于，這種轉變的速度過于急劇，幾乎沒有給人們適應的時間。
卡桑德拉通過展示巨大的征服成果，人為地制造了一種“征服狂熱”，讓原本理性的學者們也開始被貪婪驅動。
這種狀況既為羅恩提供了機遇，也帶來了危險。
一方面，在這種環境下，擁有強大實力和充足學術儲備的他，更容易獲得認可和資源；
另一方面，當整個社會都陷入瘋狂時，保持理性反而可能成為一種危險的“異端”特征。
水晶尖塔圖書館的入口，矗立著一扇令人望而生畏的石門。
那是某種會根據觀察者情緒變色的活體礦物。
當羅恩接近時，門面上那些沉睡的符文開始蘇醒。
從暗淡的灰色逐漸轉為警告性的橘紅色，最后穩定為象征高權限的金色。
門前的守衛是一個三米高的水晶構造體。
它的身體由半透明的藍色水晶構成，胸腔內懸浮著一顆不斷旋轉的能量核心。
更令人不安的是，這個構造體的“臉部”實際上是一面光滑的鏡面，會實時反映觀察者內心最深的恐懼。
當羅恩凝視那面鏡子時，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一個被無數觸手纏繞的身影，那是他對未來可能失控的擔憂具象化。
“身份確認中…”
構造體的聲音如同水晶碎片摩擦般刺耳：“檢測到高級權限，開始深度掃描。”
接下來的身份驗證過程令人極度不適。
構造體首先掃描了羅恩的魔力簽名，然后用某種入侵性的精神探針分析他的思維模式。
這種掃描持續了將近五分鐘，那種被徹底審查的感覺令人極度不適。
他能感受到，構造體正在尋找某些特定“印記”。
…那些可能表明自己與危險存在有聯系的蛛絲馬跡。
幸運的是，昨夜與幻景之王的交流，沒有在他的精神結構中留下明顯痕跡。
巫王級存在，顯然擁有完美掩蓋自己影響的能力。
構造體那面鏡子般的臉突然轉向羅恩，聲音中帶著機械化的困惑：
“您的精神結構呈現出極其罕見的多層防護模式。
這種復雜程度…即使在副教授級別中也屬于異常。”
它的能量核心轉速明顯加快，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權限等級：副教授級。
特殊標注：新星計劃成員。
精神污染抗性：需要進行實時測試以確定具體數值。”
構造體伸出一只由水晶構成的手臂。
那些水晶表面流動著詭異的符文，指向圖書館深處的一道幾乎被陰影完全吞噬的暗門：
“請前往測試區域完成污染抗性評估。
提醒您，這是進入禁忌區域的必要程序，任何試圖繞過此程序的行為將被視為對學派安全的直接威脅。”
羅恩跟隨構造體穿過那道暗門，立刻感受到了空氣質量的變化。
這里的大氣，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重量壓縮過，每一次呼吸都需要額外的努力。
他能聽到從墻壁內部傳來的微弱心跳聲，仿佛整座建筑都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內臟。
測試室是一個完美的圓形空間，沒有任何裝飾，只有純黑色的墻壁和地面。
房間中央懸浮著一顆直徑約兩米的巨大水晶球，其內部翻涌著令人作嘔的暗色霧氣。
那些霧氣并非靜止不動，而是在球體內部形成復雜的螺旋圖案。
每一次旋轉，都會釋放出微弱但極其危險的精神沖擊波。
“這個裝置…”羅恩啟動“超凡辨識”，仔細觀察著那顆水晶球。
在他的特殊視野中，球體表面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符文網絡，那些符文在不斷地吸收和轉化周圍的能量。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球體內部，確實封印著某種活物的意識碎片。
“您看出了什么嗎？”構造體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
“這不是簡單的測試裝置。”羅恩冷靜地分析道：
“球體內部封存的是真正深淵生物的精神殘片，通過符文網絡進行強度調節。這種設計…相當巧妙，但也極其危險。”
“很敏銳的觀察。”構造體的語調中多了些贊許：
“確實，這些精神殘片來自于深淵探索隊擊殺的各種高等生物。
它們的怨念和混亂意識被提煉出來，用于測試巫師的污染抗性。”
它停頓了一下，繼續解釋：
“測試將分為兩個階段。
如果在任何階段出現不適，請立即示意停止。”
構造體的能量核心開始緩慢脈動，每次閃爍都讓房間里的溫度下降幾度：
“需要特別提醒的是，曾經有一名自以為意志堅強的副教授，在測試中被徹底激活自己身上潛藏的污染。
測試結束后，他已經開始啃食自己的手指，一邊流淚一邊笑著說‘終于找到真正的美味了’。”
這個細節，讓羅恩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
精神污染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會從根本上扭曲受害者的認知和價值觀。
被污染的人往往察覺不到自己異常，反而會認為這種扭曲的狀態是“正常”甚至“美好”的。
而且，他感覺這個“構造體”的智能性和豐沛的情感表達，有點不太像是個人工智能？
“我明白風險。”羅恩點頭示意，走向測試水晶球。
當他距離球體還有三米時，第一階段測試悄然開始了。
水晶球內的霧氣突然劇烈翻涌，釋放出一股令人作嘔的精神壓力。
那并非簡單的恐懼或焦慮，而具現化為一種更加根本性的存在否定。
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同時低語：
“你不應該存在…”
“你的努力毫無意義…”
“死亡是唯一的解脫…”
“為什么還要掙扎？為什么不接受虛無？”
就這？
對于修煉《噬星者的囈語》的羅恩來說，這種程度的精神沖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的冥想法本身就建立在與高位存在的溝通之上，早已讓他的精神結構適應了來自高維的壓迫。
“第一階段通過，耗時十七秒。”構造體記錄著數據：
“這個速度在副教授級別中屬于優秀水平，開始第二階段測試。”
水晶球的色彩開始變化，從暗灰色轉為深紫色。
霧氣的濃度也顯著增加，幾乎完全遮蔽了球體內部的結構。
第二階段的精神沖擊更加復雜和狡猾。
它不再是簡單的否定和絕望，而試圖從根本上扭曲羅恩的認知結構。
幻覺開始在他眼前浮現：
自己變成了一團蠕動的觸手，正在吞噬身邊所有的同伴，而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愛蘭的翠綠身影在他面前腐爛融化，變成一灘散發惡臭的膿液，但她的聲音依然在感謝自己“解放”了她；
甚至整個中央之地在他的腳下坍塌，無數無辜生命因為他的行為而消逝，而他卻站在廢墟之上狂笑不已…
這些幻象試圖讓他相信，破壞和墮落才是真正的“快樂”，理性和秩序只是自欺欺人的枷鎖。
但這些扭曲的誘惑，完全無法動搖羅恩的理性核心。
在時間獵犬的追殺和“吞噬者”的威脅中鍛煉出來的精神韌性，讓他能夠清晰區分現實與幻覺。
更重要的是，他對“控制自身”的強烈執念，為自己提供了足夠的精神錨點。
無論幻象如何誘人，他都不會放棄對自身命運的掌控權。
“第二階段通過，耗時一分十秒。”構造體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驚訝：
“測試完成，總耗時一分二十七秒。”
構造體的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
“污染抗性等級：Ⅳ。這是副教授級別中的較高評級，您可以安全訪問禁忌區域的大部分內容。”
它停頓了很久，似乎在處理某些復雜的數據：
“根據歷史記錄，只有六名副教授級人員獲得過Ⅳ級，其中三人后來成功晉升為黯日巫師，一人更是晉升為大巫師，一人則成為了深淵探索隊的隊長…”
構造體沒有說第六個人的結局，但羅恩能從它略微黯淡的能量核心中感受到某種不祥的暗示。
通過測試后，一道此前完全隱形的門扉在墻壁上顯現出來。
門扉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由某種會自主呼吸的活體材料構成，表面覆蓋著蠕動的血管網絡。
當羅恩接近時，那些血管開始加速脈動，仿佛在歡迎一位久違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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