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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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至。

　　精英小組的學生們離開后，偌大的工坊重新陷入寂靜。

　　懸浮的魔力燈自動調暗了亮度，投下朦朧的光影。

　　羅恩獨自站在窗前，透過水晶窗望著中央之地璀璨的夜景。

　　那些高聳入云的巫師塔尖在星光下閃閃發光，如同升起的星辰。

　　但此刻，這份美景卻無法平息他內心的復雜情緒。

　　他輕輕摩挲著手中那只精致的符文手套，莉絲那認真專注的神情還歷歷在目。

　　通過“感應力”特性，他能看出一針一線所承載的時間痕跡，每一道符文刺繡都傾注了少女全部的心血。

　　那種純粹的崇拜和依戀，如此清澈，卻也如此脆弱。

　　“時代的洪流面前，個人的意志總是顯得如此渺小。”

　　羅恩在心中暗自嘆息。

　　他明白，隨著自己調任深淵觀測站，這種師生間的溫馨聚會將成為難得的奢侈。

　　觀測站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只能每月回到水晶尖塔的時間不多。

　　大部分精力都要投入到那些深淵研究中。

　　卡桑德拉的回歸，也將徹底改變水晶尖塔的權力格局。

　　在這種暗流涌動的局勢下，往日那種平和的學術氛圍恐怕很難再維持。

　　羅恩轉身走向書桌，目光落在赫曼獻上的理論手稿上。

　　銀發少年那種對知識的純粹渴望，以及在得到候補巫師序列認可后的激動心情，都讓他想起了曾經初來貴地時的自己。

　　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純真往往意味著脆弱，善良往往等同于危險。

　　“我能給予他們的，已經給了。”

　　他輕撫著手稿的封面：“接下來的路，只能靠他們自己去走了。”

　　這些精英小組的學生，已經完成了他目前能夠傳授的所有內容。

　　赫曼在理論推導方面已經達到了高等學徒的頂峰，莉絲的魔藥學天賦也得到了充分開發，其他幾人同樣各有所長。

　　但正因如此，聚會的理由也就不復存在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修煉方向和學術追求，都在為晉升正式巫師而努力。

　　在這個充滿競爭的世界里，時間是最寶貴的資源，誰也不能浪費在無意義的社交上。

　　或許多年以后，當他們都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巫師時，還會有重聚的機會。

　　但那時的他們，還會是現在這副純真模樣嗎？

　　羅恩搖了搖頭，將這些感傷的情緒壓下。

　　作為一個理性的研究者，他深知情感用事只會影響判斷。

　　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保護好自己才是第一要務。

　　翌日上午，正當羅恩在實驗室中整理昨夜收到的各種珍貴禮物時，門外傳來了一陣禮貌而略顯急迫的敲門聲。

　　敲門的節奏很有規律——三下短促，一下稍長，然后停頓片刻。

　　這是水晶尖塔內部約定俗成的“正式拜訪”信號，表示來訪者有重要事務需要商議。

　　“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弗雷德里克·萊文講師。

　　這位附魔學專家今天顯然做了異常充分的準備。

　　他穿著一身嶄新的巫師長袍，手中提著一個裝飾華麗的儲物箱。

　　箱子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采用深淵黑木制成，表面鑲嵌著復雜的銀質符文，散發著淡淡的魔力波動。

　　僅這個容器的價值就不下好幾塊完整魔石。

　　真正讓羅恩注意的，是弗雷德里克臉上那種掩飾不住的急迫神情。

　　這位中年巫師的眼角有著淡淡的疲憊痕跡，顯然昨夜沒有睡好。

　　他的左手無名指上也多了一枚式樣古樸的戒指。

　　那顯然不是裝飾品，而是某種防護性質的煉金道具，通常只有在面臨潛在威脅時才會佩戴。

　　“拉爾夫講師，首先恭喜您成功升職！”

　　弗雷德里克的聲音中帶著真誠的祝賀，但羅恩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隱含的某種緊張情緒。

　　“感謝您的祝賀，弗雷德里克講師。”

　　羅恩起身相迎，禮貌而不失距離感：

　　“請坐。不過看您的樣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討論？”

　　“確實如此。”弗雷德里克沒有否認，他小心地將那個昂貴的儲物箱放在桌上，然后用魔力檢查了一下房間的隔音效果。

　　確認安全后，他才深吸一口氣：

　　“事實上，我想與您建立更深入的…合作關系。特別是在當前這種特殊時期。”

　　他在說到“特殊時期”這四個字時，聲音明顯降低了幾度。

　　羅恩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中對即將到來的變化有了更深的認識。

　　“作為誠意的表示，我帶來了一些小禮物。”

　　弗雷德里克說著打開了儲物箱，里面的景象讓羅恩微微挑眉。

　　箱子內部用天鵝絨分隔成三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擺放著一件價值不菲的物品。

　　第一件是一本厚重的手抄典籍，封面用燙金字體寫著《戰紋附魔大全》。

　　“這是我多年收集整理的武器防具附魔方案集。”

　　弗雷德里克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不舍，顯然這本書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其中包含了從基礎強化到高級特化的完整技術路線。特別是針對血脈騎士體系的增幅附魔，整個中央之地能找到如此詳盡資料的地方屈指可數。”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書中還包含了我的個人注釋和改良方案，其中一些技術甚至連我的同行都不知道。”

　　第二件是一份看起來有些陳舊但保存完好的研究筆記。

　　封面用古老的巫師文字寫著“肉體強化符文深度研究”。

　　“這是我早年的一個研究方向，專門針對血脈騎士開發的特殊附魔技術。”

　　弗雷德里克繼續介紹，語氣中帶著自豪：

　　“能夠通過精密的符文陣列，直接在人體皮膚上刻畫臨時性的強化符文。雖然持續時間有限，通常只有68小時，但效果相當顯著。”

　　他的眼中露出有些復雜的情緒：

　　“這項技術曾經讓我在附魔師協會中名聲大噪，但后來由于…各種原因，被迫停止了相關研究。”

　　第三件是一塊拳頭大小的暗紅色晶石，在魔晶燈的照射下散發著如血液般誘人的光澤。

　　整個房間的魔力環境，都因為這塊石頭的存在而產生了微妙的共振。

　　“血紋石。”

　　弗雷德里克的語氣變得格外鄭重：

　　“這是制作高級肉體強化符文的核心材料。它能與使用者的血液產生共鳴，不僅大幅提升符文的效果和穩定性，還能夠延長符文的作用時間。”

　　他伸出手指輕撫著晶石的表面：

　　“這一塊的純度達到了80以上，市面價值超過二十塊完整魔石。”

　　羅恩仔細觀察著這些“禮物”，心中快速測算著它們的真實價值。

　　拋開那些難以衡量價值的知識，單是這件血紋石，就已經達到了弗雷德里克半年的授課收入。

　　如此貴重的禮物，背后必然有著相應的期望。

　　“您的慷慨讓我感到…有些意外。”羅恩慢慢說道，聲音中帶著謹慎的詢問：

　　“這些禮物的價值確實讓人印象深刻，不知您希望獲得什么樣的回報？”

　　聽到這個過于直接的問題，弗雷德里克也正色起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當男人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語調：

　　“其實很簡單，我希望能夠附魔術方面的私人咨詢服務，收費僅為市價的六成。

　　作為交換，我期望能與您這樣的…珍寶級天才建立長期且穩固的合作關系。”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更加直接：

　　“坦白說，拉爾夫講師，在即將到來的變革中，像我這樣的中層講師處境會變得相當…微妙。如果能夠得到您這樣有影響力的同事的支持，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但這顯然不是全部的理由。

　　弗雷德里克猶豫了片刻才繼續道：

　　“還有一個更加…個人的原因。”

　　他的手不自覺地撫向胸口，那里隱約可見一個小巧的符文護符：

　　“之前幫助您所產生的那股純凈恩惠…它對我的精神核心產生了極大的滋養效果。”

　　羅恩的眼神微微一凝。

　　這確實是一個他之前沒有完全預料到的變化。

　　“我從事附魔研究五十多年，精神力長期受到各種能量侵蝕。”

　　弗雷德里克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療愈巫師們告訴我，最多還有十年時間，我就會因為精神污染積累過多而失去施法能力。但昨天那一瞬間…”

　　他深吸一口氣：

　　“那股恩惠不僅清除了我精神核心中的部分污染，甚至修復了一些我以為永遠無法愈合的損傷。這種程度的精神治療，即使是專業的治療師也很難做到。”

　　這番坦誠的話語，讓羅恩對弗雷德里克的動機有了更清晰的理解。

　　對于一個即將失去施法能力的巫師來說，任何能夠延續職業生涯的機會都是無價之寶。

　　“除此之外。”

　　弗雷德里克繼續道，聲音中帶著近乎敬畏的語調：

　　“您的背景關系也讓人印象深刻。與王冠氏族小公主的親密關系，尤特爾教授的親自指導…這些都不是普通天才能夠擁有的資源。”

　　他的眼中露出思慮的神色：

　　“在學派政治中，有時候人脈關系往往比個人能力更加重要，而您恰恰在這兩個方面都擁有絕對優勢。”

　　這句話終于點出了弗雷德里克內心的真實想法。

　　在即將到來的權力洗牌中，與羅恩建立合作關系不僅是為了獲得恩惠治療，更是為了在復雜的政治斗爭中獲得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羅恩沉思了片刻，心中快速權衡著這個提議的利弊。

　　從純粹的利益角度來看，這確實是一個互惠的安排。

　　弗雷德里克的專業水平毋庸置疑，他的指導確實能夠幫助自己在附魔學上少走彎路。

　　而且，在這個即將被重新洗盤的世界里，多一個了解內情的盟友總比多一個潛在的敵人要好。

　　“我接受您的提議。”羅恩最終點頭同意：

　　“附魔學確實是我目前急需提升的領域，您的專業指導對我來說非常寶貴。”

　　聽到這個回復，弗雷德里克臉上立即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甚至連肩膀都放松了下來：

　　“太好了！這對我來說真是…太重要了。”

　　他激動地說道，然后眼中閃過商人般的精明之色：

　　“同時，我也有一個實際的商業建議想與您分享。既然您已經升職為講師，又有多篇高質量論文在身，完全可以適當提高各種服務的收費標準。”

　　“魔藥訂單可以漲價50，血脈調制服務完全可以翻倍，新開設的課程也應該相應提價。

　　以您現在的聲譽和影響力，這些漲價不僅不會嚇跑客戶，反而會提升您的‘品牌價值’。”

　　他摸了摸下頜的胡須，繼續解釋道：

　　“在巫師世界里，價格往往等同于品質的象征。適度的高價策略不僅能夠增加收入，還能夠吸引那些真正有需求、有支付能力的高端客戶。”

　　這個建議讓羅恩眼前一亮，他確實是有些當局者迷了。

　　以他目前的地位和能力，完全沒有必要繼續維持“親民價”。

　　適當提高收費標準，不僅能夠增加收入，還能夠過濾掉那些不夠認真的客戶。

　　“作為回報，如果您今后需要魔藥訂單或血脈調制服務，可以享受六折優惠。”

　　羅恩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另外，如果您能為我介紹一些可靠的客戶，我會提供額外的傭金回報。”

　　“當然可以！”弗雷德里克露出喜色：

　　“實際上，我的確認識不少有相關需求的同事，特別是一些出身于古老家族的巫師，他們不缺錢，但對服務品質要求極高。”

　　兩人繼續討論了一些合作的具體細節，包括定價策略、服務范圍、以及如何在即將到來的變革中保持適度中立等等。

　　當談話接近尾聲時，弗雷德里克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拉爾夫講師，我還想提醒您一件事。”

　　他壓低聲音，繼續道：

　　“根據我得到的一些…消息，征服派的政策將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激進，強制征召制度可能會重新啟動。”

　　弗雷德里克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我聽說塔主在異世界征服中推行了一套全新的管理體系，將巫師按照價值進行分級，然后分配到相應的任務中。

　　那些被認為‘學術價值’和‘戰斗價值’都不足的巫師們…”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另外。”弗雷德里克繼續補充道：

　　“深淵觀測站的研究工作，雖然相比于探索工作來說相對安全，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風險。

　　我曾經有一個同事被派到那里工作，半年后回來時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而且經常做噩夢。”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據說觀測站的研究材料中，有一些來自深淵第七層以下的樣本。那些東西即使被層層封印，依然會對接觸者產生微妙的影響。

　　時間長了，很多研究員都會出現程度不等的精神異常。”

　　這番話讓羅恩心中一凜。

　　看來，即使不直接進入深淵，長期接觸那些詭異的樣本也會帶來不可預知的風險。

　　“在這種情況下，保持適度的低調和靈活性可能是明智的選擇。”

　　弗雷德里克最后建議道：

　　“太過張揚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而過分固執則可能錯失機會。”

　　這番話雖然說得隱晦，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確：

　　在即將到來的大變革中，保證生存比堅守某些原則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