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學丞就是我。”
朱棡伸手指指自己,望著金文徴出聲說道,神色認真。
這話,他已經在心里面憋了有一會兒了。
要不是為了多從金文徴這里套些話出來,他這邊來到國子學的第一時間,就會表露身份。
這個時候,該套的話都已經套出來了。
自然不用再和金文徴這個披著人皮的畜生,在這里虛以委蛇。
什么?
金文徴聞聽朱棡的話,不由的為之愣了一下。
明明肚皮已經吃撐了,還要再往嘴里面塞下一片鴨肉的金他,那片鴨肉在嘴邊停頓了兩個呼吸,才塞進嘴里。
“你的意思是說,這新來的學丞你認識?
也對,你姓吳,新來的學丞也姓吳。
這說不準,你們還真的極大可能是一家人。
認識也正常。”
這話說出口后,金文徴一下子就變得精神起來了。
“太好了!
吳賢弟你是自己人,這新來的學丞更是自己人。
那咱們今后,再做這件事時,可就容易太多了!”
話說過后,忽然又意識到一些什么。
忙雙手捧起那已經下去了半壇的狀元紅,給晉王朱棡倒了一杯。
并端著捧給朱棡。
“想不到吳賢弟,居然這般的深藏不露。
竟然和新學丞相識。
這你咋不早說?早說咱們不就更加親近了嗎?”
他連聲說道。
對于自己之前,在吳行這里托大,感到有些后悔。
早知道這吳行有這等關系,居然認識能被太子殿下,親自下手令,提拔為學丞的人。
自己面對吳行時,就應該是另外的一種態度。
不過,這吳行一直以來,在自己跟前老老實實,很是恭敬。
并且還如此上道的請自己吃喝。
很想上進的樣子。
也能看得出來,吳行也是肯定不會計較自己之前的那些托大。
而吳行和這位新來的國子學丞之間的關系,肯定也沒有那么近。
不然的話,他有這樣的親戚,又怎么可能面對自己時,是這副樣子?
朱棡接過金文徴送上來的酒水。
“我是說,新來的學丞是我,我就是新來的學丞。”
他對著金文徴著重的提醒了一遍。
金文徴愣在當場。
經過吳行的再次提醒,他才終于意識到,之前吳行說新來的學丞是他,并不是口誤。
把他認識新學丞的事,說成了他是學丞。
就在這里與自己說,他就是新學丞。
這怎么可能?!
就吳行這樣一個生瓜蛋子,也配當學丞?
“吳賢弟,莫要說笑。
你從入國子學學習到現在,總共也就一年多的時間。
能成為助教已經是頂天了,怎么就又變成學丞了?
再說,我可是聽說了,那新來的國子學丞,名字叫做吳坤。
可不叫吳行。”
金文徴帶著一些酒意的出聲說道。
“吳賢弟,話可不能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禍從口出?你也知道禍從口出!”
朱棡猛的抬手,將酒杯連同里面的酒,對著金文徴的面門,就狠狠的砸了上去。
酒杯摔得粉碎。
金文徴痛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連退兩步。
做什么?你瘋了吧?
吳行,我看你是真瘋了?
好端端的打我作甚!
反了天了你是!”
“打你作甚?
我打死你個狗娘養的畜生!
干出來了這么多的畜生事兒!
現在還問我,打你做甚?
身為師長,不去給學子傳道授業解惑。
不思為學生做主,反而為了一己之私,專門弄些陰險手段。
把學生的最后希望,也給親手扼殺!
逼著他們去死!
用他們的命,來為你們的陰謀詭計鋪路!
達成你們那些,蛆蟲一樣骯臟的想法!
還妄想煽動學生罷課,對抗朝廷!
用眾多學生們的前程,來滿足你們的陰謀詭計!
我父…當今陛下已然明言天下。
想要看到華夏南北一統,再無隔閡。
重塑華夏,再造河山。
天下所有人,一起為之努力。
陛下為了做到這些,更是殫精竭慮,廢寢忘食。
而你們這些蛆蟲,表面上看起來像個人。
可實際上,完完全全就是純畜生!
根本不顧大局!
眼里面只有你們自己的那點兒利益!
為了自己的那些利益,什么樣的畜生事兒都能干!
自詡為讀書人,自以為知廉恥。
自以為讀了一肚子的圣賢書,開口什么圣人之道,閉口儒家大義!
入恁娘的,背地里是什么樣的男盜女娼的貨色?
打你做什么?
老子今天打死你!”
朱棡一邊罵,一邊沖上前去,對著金文徴的面門,飽以老拳。
拳拳到肉。
隨著拳頭的揮動,將心中壓抑的無盡怒火,宣泄出來。
最近一段時間,隨著和金文徴這些人的接觸,知道這些人都在做些什么樣的勾當。
背地里是何等的邪惡,虛偽,令人厭惡后。
晉王朱棡心中的怒火,早就在不斷的積蓄。
特別是今天,來到這里和金文徴進行了一番的詳談,明白了這些人,準備動用什么樣的手法,做了什么樣的惡,害死了多少的學生。
并且,還準備繼續行動,以這樣的手段害死了更多的學生之后。
他心里面的怒火與殺意,已經不可抑制的達到了一個巔峰。
這個時候哪里還忍得住?
晉王朱棡,雖然熱衷于學習。
論起拳腳功夫兵馬嫻熟,和朱棣以及秦王朱樉比起來,那是有所欠缺。
但是,一開始時,他也是被朱元璋,當作鎮守一方的大將來培養的。
才幾歲,就和朱棣等一些兄弟一起,被他爹用軍事化手段,對他們進行訓練。
而且歷史之上,他可是明初的三大塞王之一。
還是略通拳腳的。
尤其揍起金文徴這樣一個純文人,更是不在話下。
一拳接著一拳,對著金文徴面門轟去。
三五拳便把金文徴轟的躺在了地上。
滿面流血,牙齒被打掉了好幾顆。
鼻子也歪到了一邊。
眼眶此時已經變烏了。
分外凄慘。
這個時候的金文徴,腦瓜子嗡鳴,眼冒金星,特別的茫然。
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明白,這吳行怎么突然之間,發了狂一樣,動手對他進行毆打。
不僅毆打,還說出這種話來。
不是…這吳行不是個助教嗎?
不是一直以來是人傻錢多,一直以來都想要特別上進的嗎?
對自己格外的敬重。
有心想讓自己提攜他的嗎?
怎么現在,卻干出這種事情來,說出這樣的話?
對自己翻了臉,重拳出擊。
還說什么怪話,他就是新學丞?
懵的同時,也有著一些恐懼從心里升起。
一方面是吳行突然發狂,對自己進行毆打,一副要致自己死地的樣子嚇人。
另外一方面,也是感覺到了一些不妙。
自己干出來的這些事兒,那是不能鬧起來的。
一旦鬧起來,讓人知道了,就當今皇帝的性子,自己必死無疑!
而自己等人,所謀劃的大計,也會因此落空。
“吳行,你瘋了?
這是咱們的機會,大好機會!
馬上就能一飛沖天了!
你這是不準備當官了?
不準備向上走了?
那彈章上面,你可一樣是簽了名!
你自己都說過,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這個時候卻說這話,干這等事兒?
你以為你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了?
早就不行了!
扶我起來,繼續按照之前所說的辦事!
我便原諒你,不把今日之事說出去,對你既往不咎!
今后,你也該升官升官,該發財發財。
我該對你提攜還進行提攜。
司業他們也不會忘記你!”
他忍住腦瓜子的嗡鳴,以及眼前冒出來的金星,連聲說道。
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清,又帶著諸多的急促。
他這里必須要把吳行,這個不知所謂的生瓜蛋子給按下來。
讓他知道怕。
讓他繼續做事。
“提攜?提攜你媽的頭!”
朱棡惱怒之下,出聲大罵。
對著金文徴的臉,便是狠狠的兩腳踹了上去。
把金文徴踹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吳行,我勸你也不要行差踏錯!
這次的事兒,不是你能攪局的!
吏部尚書,乃至于吳狀元都在做此事!
你個小小的助教,翻騰不起什么花!
只能被狠狠的按死!
想想你自己的前程,想想你的家人,不要犯傻!”
金文徴口鼻流血,整張臉已經在傾刻間,被朱棡給揍成了豬頭。
還在這里軟硬兼施,進行威脅。
“迷途知返?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也配你來威脅?”
朱棡又狠狠的給了他一腳!
“吳行!你冒充學丞也是犯了大罪!
你也活不了!
趕快給我住手,向我認錯,我便對你既往不咎!”
他胡言亂語的威脅起來。
朱棡從懷里來,把告身給拿了出來,打開,懟到被打的半死的金文徴眼前。
“都說了,我便是新學丞,怎么就不信呢?”
金文徴眨巴眨巴眼。
瞪著那被打花了的眼,努力的看了起來。
真的?
告身居然是真的?
而上面寫著的,正是吳坤!
他愣了一下,被踹腫的眼里,都是遲疑和不敢相信。
這事兒,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不對!
不對!
你明明是吳行,這上面寫的吳坤!”
“誰給你說,人就只能有一個名字了?
我既叫吳行,又叫吳坤怎么了?”
“這…”
“這…”
金文徴傻眼了,一時間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腦海當中思緒亂飛。
只覺得分外茫然。
無比的懵。
吳行居然就是吳坤?
居然就是新的國子學丞?
這事兒,聽起來怎么這樣的不靠譜?
尤其是又想起了,他從魏司業那里所得知的,這新的國子學丞,是太子讓人持著手令,親自去吏部那邊辦的之后。
就更加的懵了。
望向吳行的目光都不太對勁了。
“你真是國子學丞?你…你是太子殿下派來的。
太子殿下可是心向我們文人的!
是自己人才對?
你怎么能對我下這么重手?”
“呸,誰它娘的和你們是自己人?
你們這些狗東西,事情做的如此過分!
豬狗不如!”
朱棡罵著,又是一腳踹了上去。
“吳行,你給我住腳!違法亂用私刑,你就算是學丞也不能這樣做!
也不能這般對待我!
你要把我給打死了,你也要償命!”
金文徴一個書生,哪里遭受過啊今天這種待遇?
被朱棡此時一腳一腳的猛踹,把他給踹的急眼了。
又驚又怒,帶著恐慌。
“就算你是學丞,這次的事兒也同樣不是你能阻止的!”
太子殿下心向我等文人,而這一次的事兒,又有吏部尚書,乃至于吳狀元這些人共同出力。
乃是一大盛事。
誰都不能抵抗!
這么多的大人物,你哪個都招惹不起!
真的鬧起來,便是太子殿下也會站在這邊,為我等文人發聲!
“呸!”
朱棡對著他的臉,狠狠的呸了一口。
“放你娘的狗臭屁!
我大…太子殿下會站在你們這邊兒?
滾你娘的!
少在這里不知廉恥,往自己臉上貼金,敗壞太子殿下的名聲!
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你們這些狗東西,如此胡作非為,這般不當人。
干出這么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把你們給剝了皮!
把你們都給砍了!”
“休得胡言,莫在這里放屁!
你以為太子殿下,是當今圣上那種人嗎?
太子殿下仁善,乃我文人之希望。
奉行圣賢之道。
怎么可能會做這等殘暴之舉?”
金文徴像是被火燒到了屁股一樣,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據理力爭,反駁朱棡。
堅決不承認朱棡所說的這些。
太子殿下是仁義之君,是他們文人的最后希望。
他不許吳行這么個狗東西,來污蔑太子殿下。
反駁之后,金文徴咧嘴笑了起來,看樣子也發了狠。
“吳行,你這個豎子!
學算術的果然都沒安什么好心思!
不過,你太天真了!
你以為套出來我的話就行了?
這里只有我二人,這那些話,出自我口,入得你耳,沒有第三人知道。
你以為你說什么便是什么。
這些話,我都沒說過!
什么都沒說過!
哈哈,你能奈我何?”
這是在接連受到打擊之后。他這邊所能想到的,扳回一局,對付吳行這個吃里爬外的狗東西的,最好的辦法。
“是嗎?”
朱棡臉上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聞言笑了笑。
拍拍手,房間后面馬上就有動靜傳出。
很快,一扇門被打開。
有一個身材瘦長的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這人手里面,拿著一疊寫滿字的紙張。
最上面的那張,墨跡未干。
一看便是剛寫的。
這人不是別的正是楊士奇。
“吳兄。”
楊士奇對著晉王朱棡拱手行禮。
朱棡對的楊士奇點了點頭。
他既然已經準備攤牌了,那在這個時候,又怎么能不提前把一些該考慮到的地方都給考慮到?
會留下這么一個漏洞?
金文徴見此,頓時傻眼了。
那被打的腫脹充血的眼,都隨之瞪大了不少。
很顯然,他這個時候朱棡的這個手段給整懵了。
是萬萬沒有想到,吳行居然還有這么一手!
而楊士奇這個時候,心里面的震動是一點兒都不比金文徴少。
他愈發的確定了,自己在此之前,所進行的猜測。
吳行兄弟,是一個身份地位極為了不得的人!
居然能讓太子殿下,給他升為八品的學丞。
這可是八品的學丞!
說升就升了!
而且,還不是用的吳行之名,而是弄了個吳坤。
再想想方才所聽到的那些話,他心里面,就越發的震動了。
這吳行兄弟,只怕真實的身份比自己等人,在此之前所猜測的還要更高!
高到了一個自己等人,在此之前,所從來不敢想的一個高度!
怪不得吳行在此之前,會讓他們在那彈章上簽名。
還說不用擔心,事情不會有什么意外,不會出事兒。
這國子學,簡直像是他家開的一樣。
八品的學丞說當就當上了。
這肯定是沒什么事的。
自己的這些經歷,可著實太過于離奇了!
也太過于讓人意想不到。
居然有這樣的大人物,和自己稱兄道弟同住一個宿舍!
“你們進來,把這個狗東西給我拿了。”
隨著朱棡的一聲令下,門被從外面推開。
進來了四個人。
這四人,身上穿著國子學學生的服飾,但是,和那些正經考進來的考生不同。
他們這些人是靠著蒽蔭入的國子學。
也就是父輩立下了大功,因功得了賞賜。
獲得了入國子學學習的名額。
明初之時,這種勛貴子弟地位還是挺高的。
畢竟大明才開國沒多少年。
文人這些,整體上是被武將死死壓制的。
這些,便是朱元璋在此之前,安排入國子學,暗中保護朱棡的。
這其中,包括晉王朱棡的小舅子。
定遠侯王弼家的三兒子等人。
幾人進來,把金文徴來了個五花大綁。
像拖死狗一樣的拖了出去。
“吳行!
你怎敢如此?
怎敢如此?
你放肆!
魏司業不會放過你的!
你們這些跟著做事的人,也不會被放過!”
金文徴含糊不清地喊了起來。
“魏司業?
我這會兒找的就是他魏司業!
他也別想逃得了!”
朱棡說著,大踏步向魏司業的住處而去。
被幾個國子學的學生拉著,宛若拖死狗一樣,跟在朱棣朱棡后面的金文徴,聞言目瞪口呆。
不是…這國子學的學丞,這樣厲害的嗎?
有這樣的權勢?
連司業都不放在眼里?
“余部堂那里,已經把事情辦妥了。
今日應該就呈送在了皇帝的案頭。
又有那份彈章在,宋訥致仕的,也就是這三五天的時間。
快的話,說不定明天就有消息…”
魏司業這里,此時多了一個人 此人是個白胡子,正是那前去聯系吏部尚書的景山先生。
魏司業聞言,面露喜色。
“讓學生罷課的事,你們這邊準備的怎么樣了?”
他出聲詢問。
“景山先生放心,火已經燒的很旺了。
接下來,還會再死幾個人。
會把學生們的情緒,給撩撥到極點!
絕對不會誤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