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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天命?咱就是天命

  “天狗食日了!”

  “天狗食日了!”

  前往北平的路上,徐達親衛里的一人,忽然的出聲喊叫起來,慌亂之中又帶著一些莫名的振奮。

  這等奇異天象可不多見。

  許多人都只是聽過天狗食日的傳說,未曾見過這等奇景。

  還有很多人,甚至于連聽都沒有聽過。

  此時聞此人呼喊,正專心趕路的眾人,包括徐達在內,都是猛然抬頭朝著天上看去。

  甚至于徐達這個大將軍,比很多親衛的反應都大,動作都要快。

  只見原本還明晃晃掛在天上的日頭,此時竟然像是被狗,狠狠的咬了一口似的,缺失了一大塊。

  見到這一幕,徐達一把勒住馬韁,一顆心猛地一抽,面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日蝕!

  這個時候怎么會發生日蝕?!

  “它娘的!”

  平日里顯得很儒雅的徐達,直接憤恨罵出聲來。

  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一時間,都想要再次縱馬疾馳返回京師了。

  這日蝕出現的,真它娘的不是時候。

  話說,這一次徐達的心情還是挺好的。

  李善長這不知死活的狗東西,想要和上位掰腕子,被上位一手空印案,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不僅讓李善長這狗東西自絕天下官員,而且粉碎了天下官員聯合在一起的基礎。

  有了這一次的事情后,誰也別想再匯集各處官府,一起搞事情,以大局來脅迫上位。

  從而敗壞大事!

  他這一次,為什么見到空印案的事情大局已定,片刻都不在京師多停留,立刻就辭別上位,一路急匆匆的往北平趕路?

  不就是因為接下來,可以著手實施上位與自己說的,對付北元殘存朝廷,將他們揪出來,一舉滅掉的辦法嗎?

  對于這件事,徐達早就等不及了。

  本以為解決了李善長等人之后,接下來再做這事,不會再有什么阻礙。

  可誰能想到,上天居然如此不成人之美,專門和自己對著來。

  這日蝕哪怕晚來上幾個月也成啊,那時空印案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就算是出現了日蝕,也翻不起什么風浪。

  可現在,空印案還沒有結束,這樣的節骨眼上,來了這么一下,那些人要是不抓住機會搞事情才是怪事!

  本已成定局的事,將橫生波折。

  一不小心就會再次影響大局!

  自己期待已久的,針對北元的計劃實施,只怕又要延后了!

  在徐達黑著臉看天,心思百轉之時,日頭不見的更多了。

  周圍也響起一些呼喝怒罵之聲。

  卻是一些懂行的將士,在通過他們的辦法,來驅趕天狗,挽救日頭。

  徐達讀書多,知道這等天象雖奇異,卻并非沒有發生過。

  且這日頭,也不會真的被天狗吃掉,過上一會兒,就會出現。

  但他還是取弓在手,彎弓引箭,對著那正在不斷變小的日頭狠狠射去。

  連射三箭。

  似乎要將那所謂的天狗,給直接釘死!

  中書省內,感受到光線黯淡下來的胡惟庸,一開始并不為意,只以為是天陰了。

  但片刻后,那自外面傳來的日蝕喊叫聲,卻讓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

  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臨近門口處,忽地想起些事,又停下腳步,調整一下表情,恢復丞相的威儀。

  這才打開房門,走到外面抬頭去看。

  此時中書省這里,已經炸開鍋了。

  無數官吏奔出,驚呼者有之,慌亂者有之,瞪著眼睛看稀奇者有之。

  胡惟庸背負雙手,抬頭望天,沒有任何神情,也沒有絲毫多余的舉動。

  這讓不少看到胡惟庸身影的官員,禁不住心中暗自感慨。

  這丞相不愧是丞相,宰相肚里能撐船不是白說的。

  面對這等大事,竟然能如此淡然處之。

  片刻之后,整個日頭全被遮蔽,再無半分日光。

  天色晦暗,宛若夜晚提前降臨。

  一直面無表情的胡惟庸,咧嘴無聲的笑了。

  笑的是那樣的開懷。

  這日蝕來的是真及時啊!

  會挑時候!

  雖然發展到了現在,董仲舒的那套天人感應的說法,許多人早就不信了。

  但不信歸不信,卻也得分什么時候。

  若是尋常時刻遇到這種事,那肯定是隨便弄點說法,就給糊弄過去。

  沒有什么人會揪住不放,大做文章。

  可現在不是情況特殊嗎?

  皇帝不當人,一個空印案牽連那樣多的官員。

  還按著頭,使勁的從中書省身上往下割肉。

  反手就把行中書省給廢了。

  這就不說了,還讓自己這個一向簡樸的堂堂丞相,一下子拿出那樣多的錢財來。

  但真是豈有此理!

  現在好了,日蝕來了,當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報應不爽。

  在這等敏感的時刻,眾官員要是能等閑視之,放過這個天然的,對付皇帝的時機,那才是怪事。

  接下來,有樂子看了。

  朱元璋他別想輕易過關!

  誠意伯府,劉伯溫那背在后面的手,死死的捏著,手指骨節為之發白。

  面露憤怒之色。

  這蒼天當真無眼嗎?

  為何就不能成人之美?

  上位取得這等局面容易嗎?

  而今正是破而后立的關鍵時刻,上位對于未來的種種謀劃,諸多考慮,聽的自己都充滿干勁。

  結果偏偏就在此時,出現了日蝕!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根本不用多想,劉伯溫就知道,接下來局面會變成什么樣子。

  還當真是充滿坎坷啊!

  “爹,要不要去備車?”

  如此等待一會兒,見到自己爹腳步動了,守在邊上的劉璉便出聲詢問。

  劉伯溫握緊的拳頭已經松開,面上也沒了憤然之色。

  平靜的面容下,隱藏著內斂的堅決。

  既然路途坎坷,那就踏平坎坷,自成大道。

  既然天公不作美,那就人定勝天!

  天命又如何?一樣不足畏!

  而今的天命不在天,在上位!

  行事一向淡然,帶著儒雅風度的劉伯溫,這次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為什么事情去拼命了,這次,他準備拼上一拼。

  說什么都不能讓那些宵小之輩,借助這次日蝕,破壞此番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不用備車,我不出去。”

  劉伯溫拒絕了劉璉的提議,轉身返回了書房,竟是不再理會那正在發生,震撼人心的日全食。

  劉璉有些疑惑,發生了這等大的事情,自己父親不去皇宮見皇帝的嗎?

  卻也沒有多問。

  因為他知道,自己爹遠比自己聰明。

  既然這樣做了,那必然有著自己爹如此做的道理…

  韓國公府上,李善長同樣在看天,面上神色復雜難言。

  他這是在自己家里,倒不必如同胡惟庸那樣,小心遮掩神色。

  如此過了片刻后,他臉上同樣露出笑容來。

  這笑容,將匆匆趕來的李琪,看的心驚肉跳。

  “爹,您該不會…準備趁此機會再做些事情,接著和皇帝對著來吧?”

  李善長臉上的笑容收斂,看著自己兒子有些無奈道:“你看你爹我像是個傻子嗎?

  你爹的本錢都要賠沒了。

  自從那日,做出那等選擇之后,就只剩下了做純臣這一條路了。

  人最忌諱的就是做墻頭草。

  墻頭草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我只是笑這日蝕來的倒是及時,一下子就給上位,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帶來麻煩好啊,只有上位有麻煩了,才能有你爹我的用武之地啊。

  上位才能看到咱們家的價值。”

  李琪聞言,暗中長松一口氣。

  不是又看到了希望,想要和皇帝對著來就行。

  經過了這一系列的事,李琪是真怕了。

  對皇帝升起了強烈的畏懼之心。

  自己爹要是真的想不開,又想要趁機和皇帝動手,那他這次不論如何,都得把自己爹攔住。

  哪怕以死相逼,也在所不惜!

  自己爹之前,匯集天下官員一起動手向皇帝進行施壓,尚且敗的那樣凄慘。

  如今的天象雖驚人,可真的論起來,還是遠遠比不上,自己爹上次弄出來的威脅大。

  想要憑此和皇帝相抗,根本就討不到什么好處。

  如此想著,就摸著后腦勺,顯得有些憨憨的笑了起來:“哪能啊爹,孩兒可不敢這樣想…”

  “哈哈哈,好!實在是太好了!

  狗皇帝殘暴無度,濫殺無辜,殘害忠良,連上天都看不下去了,為之震怒!降下這等示警。

  蒼天還是有眼的!”

  “是極,是極!上天既已示警,我輩士人自當順應天意,上書皇帝,讓皇帝悔過自新,停止暴行。

  以此來祈求上天寬恕。”

  “皇帝殘暴不仁,制造冤假錯案,我等君子,必不能坐視不理,否則國將不國…”

  一時間,京師,以及京師之外的諸多地方,風起云涌。

  本已逐漸平靜下的湖面,隨著日蝕的出現,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晦暗的天色下,有人面色猙獰,有人發出狂笑…宛若地獄惡鬼,趁機爬入人間,欲要擇人而噬!

  根本不用什么人去特意的串聯,就有無數人不約而同的,準備借助這次日蝕,好好的做些事情來…

  文華殿,太子朱標來到外面,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后,神色頓時大變。

  他也不回文華殿了,立刻腳步匆匆的往武英殿趕去。

  這日蝕,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啊!

  武英殿距離文華殿并不遠,片刻之后朱標便已到來。

  守在外面的王公公,神色緊張,見到朱標前來忙行禮。

  朱標無心多言,對他略一點頭,便三步兩步的進入到了武英殿。

  天色昏暗,武英殿內更黑,不過還能勉強視物。

  朱標往窗口那里一看,果然看到一個身影,正負手而立看著外面天色。

  不用多想,朱標就知道,這必然是自己父皇。

  朱標放緩腳步走了過去。

  “標兒來了?來一起起看看,這景象可不多見。”

  朱元璋測過頭,望著朱標招呼。

  話語當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還有一些,類似看稀奇之類的意味。

  朱標聞言微微一愣,點了點頭,走上前去,站在自己父皇身側,朝著外面望去。

  恰巧此時,日頭最后一絲亮光也消失不見。

  天空光線變得極暗,宛若黑夜降臨,甚至于還有一些星辰冒頭,閃爍點點寒芒。

  朱標被這奇景所震撼,心中卻也越發不安。

  側頭朝父皇看去,卻見自己父皇正仰頭看著天,殿內光線又昏暗,根本看不到自己父皇的神色。

  不過,就算是看不到,朱標也知道,自己父皇的神色肯定不會好看。

  此時這等景象越是奇異,那么接下來,麻煩就越大。

  這種日頭徹底消失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有一絲亮光出現,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的變大。

  日頭顯露的越來越多,天色也越來越亮。

  很快,日頭上的最后一絲陰影也消失不見,變得和之前一般無二,異常耀目。

  敲鑼打鼓的聲響停下,有著一些歡呼聲隱約傳來。

  這是宮里的一些人,在慶祝她們趕走了天狗,保住了日頭。

  朱標卻怎么都歡喜不起來,相反,心里面還越發的沉重。

  正要準備開口說些什么,卻見到欽天監的監正,一路狂奔而至。

  發生了日全蝕這等超乎尋常的天象,欽天監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朱標當下就又將話給忍耐了下來。

  而馬皇后,也從坤寧宮的方向,一路腳步匆匆的趕來。

  “陛下,此乃上天發怒示警之兆,請陛下下罪己詔,以平息天怒。”

  向朱元璋匯報發生了日蝕之后,欽天監的監正,望著朱元璋給出了他的建議。

  “咱要是不下罪己詔呢?”

  朱元璋轉過身來,平靜相詢。

  “這…只怕天下群情洶洶,上天亦會降下新的示警,乃至于是災禍。”

  欽天監監正,遲疑了一下后,還是說出了此話。

  朱元璋聞言,揮了揮手道:“咱知道了,你且去吧。”

  這監正應了一聲,向皇帝和太子行禮之后,就準備離去。

  卻忽然發現,皇后娘娘居然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這里。

  一個激靈后,連忙向皇后娘娘見禮,問安。

  馬皇后笑著點頭,面上絲毫不見慌亂。

  “重八,下詔吧。”

  等到這欽天監的官員離開后,馬皇后望著朱元璋,說出來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下什么詔?妹子也準備讓咱下罪己詔?”

  朱元璋顯得有些好奇的詢問,聲音里帶著一些的意外。

  這可不像是自己妹子的性格。

  馬皇后搖頭道:“當然不是罪己詔。

  是讓你下詔,說皇后以后宮之身,想要干涉政務,這才導致了日蝕發生,上天以此示警。

  重申后宮不得干政,并處罰皇后一年不得出坤寧宮,不得穿華服,戴鳳冠。”

  馬皇后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能預料到,接下來肯定會有大量人,趁著這次日蝕鬧事,為空印案翻案,或者是做些別的。

  那反倒是不如讓重八這里,來個先發制人。

  不等這些人發難,就先一步的下詔書,以她這個皇后來說事,直接堵住悠悠之口。

  被他們的話都給堵回去,憋著。

  她這個皇后,身份足夠用,此時來應對這件事,最好不過。

  就不信做出了這等應對后,還有什么人,敢把這次日蝕往別的地方扯。

  真要這么做,那可就是真不給面子,真要找死了。

  處置起來,很多人也不好再說什么。

  “妹子,不用,區區日蝕而已,還用不著拿妹子你來說事。”

  朱元璋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重八,這有啥?算不得什么處罰。

  更之前的時候,出現日蝕還要廢皇后的。

  現在這等程度的處罰,等于和沒有處罰沒什么區別。

  我本身就喜歡在坤寧宮待著。

  至于華服鳳冠這些,除非正式場合,我也不怎么穿戴,嫌棄麻煩。

  況且日蝕這事,本就應兆后宮干政。

  由我這個皇后來應下這個,再合適不過。”

  “不行不行,說啥都不行!

  一個日蝕,一群不知死活的狗東西罷了,還不值得咱妹子出馬,替咱擋箭。

  咱妹子金貴著呢!”

  朱元璋頭搖的撥浪鼓一樣,斷然拒絕。

  “日蝕這玩意,就是一種正常的天體現象罷了,只是比較少見而已。

  這東西,什么都預兆不了。

  都是儒家的那群人,為了約束皇帝,限制皇權,東拉西扯,生拼硬湊起來的。

  需要什么,就可以預兆什么。

  道理全都在他們嘴里。”

  說罷,朱元璋不給馬皇后還有朱標二人,開口說話的機會。

  “這事情很簡單,咱給你們演示一下,你們就知道了。”

  說著,朱元璋很快就拿出來一大一小兩個球,以及蠟燭和火折子。

  并讓人把簾子拉起來,讓房間內光線變暗。

  把大球固定在距離三尺遠的地方,蠟燭點燃,手中拿著小球。

  “這蠟燭就相當于日頭,發光發熱,那個大球,就是咱們生活的地球。

  這個小球就是月亮。

  月亮繞著地球轉圈。

  現在是月亮沒有遮擋光線的時候,看,是不是地球上被光照著的這面是亮的?

  現在月亮開始轉圈了,恰巧來到太陽和地球中間…”

  朱元璋一邊說,一邊移動小球,當小球處于蠟燭和大球中間,三者為一條直線時,大球上徹底沒了光亮。

  “看,這就是日蝕了。”

  完成這個簡單的實驗后,朱元璋放下手中小球,望著馬皇后和朱標說道。

  略帶一點小得意。

  朱標眨眨眼睛,回想一下方才看到的日蝕,再和父皇所做的這事比起來,好像還真就差不多。

  可這里面,還是有很多讓人疑惑的地方。

  “父皇,咱們腳下的大地,不應該是平的嘛?

  怎么成個球了?”

  “標兒,你這個問題問的好。”

  朱元璋立刻出聲夸贊。

  自己又能順理成章的在妹子還有標兒他們面前,顯露一二了。

  “大地就是球,這點是可以證實的。

  比如,天氣晴朗之時,在長江邊上及極目遠眺,看遠處的那些船只。

  最先看到的是什么?不是整條船,而是桅桿。

  隨著船只的靠近,慢慢的整條船才,會全都出現在視野當眾。

  咱們腳下的大地,要是平的,肯定是直接看到整艘船。”

  這點小知識,朱元璋是信手拈來。

  “還有一些辦法,可以證明腳下大地是圓的。

  今后可以派遣船隊,一直沿海向西出發。

  只要路上別出什么意外,那么就可以從東面返回。”

  這事情,今后開海了,朱元璋是準備做的。

  不僅是為了向世人證明地球是圓的,也是為了讓人開眼看世界。

  并向美洲進發,把土豆,玉米,紅薯,橡膠等諸多物種給弄回來。

  現代已經證明了,這些作物的高產和重要性,那么現在他肯定不會錯過。

  他自然知道,現在的土豆玉米紅薯這些,屬于原種,沒有經過專門的培育,也沒有農藥化肥,肯定遠遠達不到現代時的那種驚人產量。

  但可以先弄回來,進行培育嘛。

  他在現代,真就像是一個掉進了米倉里的老鼠,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如饑似渴的學習。

  后世諸多隨處可見,習以為常的東西,對于如今的大明而言,都是至寶。

  他又是一個經歷過艱苦的,童年和少年時饑餓的記憶深入骨髓,在這等情況下,對于糧食相關的知識,也主動學習了很多。

  這些種子尋到之后,他這里就能通過一些,現代學習的育苗辦法,對其進行培育。

  能比較快速的提高其產量。

  多了不說,至少二十年之內,他是有信心至少達到現代一半產量的…

  “所以說,這日蝕雖然比較稀奇,但也只是一個正常的自然現象而已。

  就是地球和月亮運轉時,和日頭一起排成了一條線。

  月亮擋住了日頭的光,僅此而已。

  這東西啥玩意都預兆不了。”

  朱元璋收住發散的思緒,對被自己這些后世學的一些小知識,給聽的有些呆的妹子和好大兒,進行總結。

  “重八,就算你說的這些都對,可還是不成。

  你怎么能讓眾多人,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那些人見到這個機會,就跟蒼蠅看到血了一樣,又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時機?

  豈會愿意相信?

  他們只會往上天預警上扯。”

  馬皇后也同樣把思緒,從重八說的這些稀奇古怪,但仔細想想,卻又讓人覺得有些道理的話中收回。

  重新回到了日蝕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義上來。

  朱元璋點了點頭:“妹子你說的對,一針見血,這次的事不在日蝕本身上,在于有人想要趁機鬧出些事情來。

  不過,妹子還有標兒,恁真不用擔心,這事咱自有考量,不會讓這些人翻了天。”

  說著,示意二人湊近,壓低聲音,將他的辦法說與了馬皇后和朱標聽。

  重活一世的他,豈能不知道在今日,會發生日全食的事?

  又豈能想不到,日全食趕在空印案之后發生,會是一個什么情況?

  對此,他早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且看看接下來,哪些人敢趁機使勁的跳,攪風攪雨。

  那自己就送給他們一場驚喜好了。

  馬皇后和朱標二人,聽了朱元璋的后,心中擔憂盡數消失。

  “父皇,這樣會不會…狠了點?”

  朱標略顯遲疑的,望著朱元璋說道。

  “標兒,這不是狠,是一些必須用的手段罷了。

  有些人,確實不能給他們臉。”

  說話的不是朱元璋,而是馬皇后。

  朱標聞言,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父親,孩兒先一步進京,說什么都要爭一個朗朗乾坤出來,要為父親您洗涮冤屈!”

  日蝕過后,方孝孺望著他爹方克勤說道,言辭懇切,帶著強烈的決心。

  對著方克勤重重的行了一禮,就急匆匆的,朝著京師方向而行。

  方克勤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看著迅速遠去的兒子,方克勤嘆了口氣,一時間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不過眼里,終究還是出現了強烈的期盼。

  日蝕出現的如此及時,聲勢浩大。

  眾多仁人義士,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自己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徐達在原地佇立了一陣兒后,最終還是帶人繼續往北而行,沒有返回京師。

  他相信,依照上位的能力,定然能把事情給處理好。

  但愿不會耽誤針對北元計劃的實施…

  “老師。”

  方孝孺鄭重的對宋濂行禮,一板一眼,行為舉止,無不符合禮儀。

  哪怕心中十萬火急,表面卻也能做到不動聲色。

  看的出來,他此番前來見宋濂之前,是專門進行了一番洗漱的。

  不復之前風塵仆仆的模樣。

  宋濂見到這些,暗自點點頭,對于自己這個學生的表現很是滿意。

  父親因空印案牽連,被判進京斬殺。

  他隨父親入京,準備為父收尸,扶柩歸鄉。

  這是何等悲痛!

  將要入京之時,遇到日蝕這等天象,父親活命機會出現。

  這又是何等欣喜?

  這等大喜大悲交加之下,一般人,都顧不得禮數周全。

  可自己這個弟子,卻能把一切做的周全,分毫不差。

  真不愧是自己的得意門生。

  “你家的事情我已知之,你的來意,為師亦知之。

  你父和你都受委屈了。

  此番日蝕來的正好,有了日蝕在,我也好說話,為汝父求情。

  你且好好歇息一番,我這便前去求見太子殿下,把事情說與太子殿下聽。

  太子殿下仁善,聽的下道理,與你也能稱的上一聲同門師兄弟。

  為師親自求見殿下,這份薄面,應該還是有的。”

  方孝孺聞言,淚如泉涌。

  俯身行禮,想要說話,卻哽咽不能言。

  宋濂見到此景,亦是動容,伸手在他肩上拍拍,以示安慰。

  而后片刻都不停留,出門前往皇宮求見太子了。

  方孝孺跪地行大禮,恭送自己老師。

  心情又是激動,又是感動,能遇到這樣的老師,是自己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提起的心,在此時也隨之放下不少。

  自己父親必然能得救了!

  老師身份尊崇,資格又老,更兼是太子殿下,最為尊敬的老師。

  又有日蝕這件事在,乃是有著正當的理由。

  太子殿下肯定會同意的。

  只要太子殿下同意,也就代表著皇帝同意了!

  “…殿下,上天有好生之德,此番空印案,雖說眾多人都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但如此處置,終究是殺伐過重,有傷天和。

  且眾多涉案人員,都已被處置。

  剩下的人里,有些也著實罪過不大,多為人所蒙蔽。

  不若稍稍懲戒,以示有悔過之意,請上天熄雷霆之怒。”

  文華殿內,宋濂一臉誠懇的說出了,心中早就打好的腹稿。

  “老師,學生已知老師之意,確是為我大明著想。

  只是…日蝕發生之后,父皇便有言與我,說天命不足畏。

  凡空印案所涉及官員,罪在不赦。

  父皇說,這些地方主印官,有些在別的方面做的或許還行,但卻沒有一個是被冤枉的。

  能不顧自己的職責,在空白賬冊上蓋上印,任由別人拿著那些賬冊去隨便填寫,侵吞大批民脂民膏的,能是什么好官?

  都該殺,絕不赦免。”

  朱標說著這些話,禁不住暗自嘆息一聲。

  不是為這些官員們而嘆,而是為父皇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而嘆。

  昨日日蝕發生之后,父皇就對自己說,發生了這等事情,自己這個當朝太子這里,肯定少不了人前說事。

  并明確告訴自己,遇到諸如自己老師這等人來說事了,就用這套言辭來應付。

  朱標豈能不知道,這是父皇怕自己夾在中間為難,提前把顧慮都給自己打消了。

  還真讓父皇給料到了,自己老師果然來了。

  面對別人,自己倒是可以用自己辦法來應付,可對于自己老師,還真不好辦。

  要不是有父皇提前與自己說的話在,自己還真的不好應對。

  宋濂聞言為之一怔,愣在當場。

  這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自己還沒有說為誰求情呢,自己這學生就直接拒絕了,并把皇帝的話搬出來,把所有的路都給堵死了…

  而且,這話是從太子殿下口中說出來的,他信,這肯定就是皇帝的原話。

  對于自己這個學生的品格,他還是非常相信的。

  且這話,還真的非常符合皇帝的性格。

  若是尋常事情,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宋濂肯定不會再繼續開口。

  但想想自己的另外一個得意門生,以及自己把事情攬下來時,對其說的話,就這般回去,覺得面皮有些掛不住。

  所以衡量一下后,只得舍下面皮繼續開口,嘗試著求情。

  依照自己的身份,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太子殿下未必不能網開一面。

  自己這個弟子,還是很尊師重道,有人情味的。

  也不用擔心經此一事后,太子殿下就與自己生分了。

  太子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但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再一次出乎了宋濂的預料。

  太子朱標又一次拒絕了他。

  哪怕把話說的非常委婉,也掩飾不住拒絕自己的事實。

  如此以來,宋濂也沒辦法再次糾纏了。

  只能帶著滿心的失落,在太子朱標的相送下出了宮…

  宋濂總覺得,自己這個弟子似乎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什么?”

  一直著急等待著消息的方孝孺,在聽到自己老師的話后,瞬間呆滯,雙目充斥著強烈的失望。

  如遭雷擊。

  依照自己老師的身份地位,又是在日蝕發生后,親自找太子殿下說情,尚且不行。

  那自己父親,豈不是注定沒有了任何活路?

  “唉,節哀順變吧,我…”

  宋濂勉強安慰了一句,便掩面而走。

  方孝孺渾渾噩噩的在原地呆了半晌,來到宋濂書房外,整理衣冠,對宋濂行了大禮后,離開了宋濂家。

  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兒后,方孝孺心中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的出現,讓他的神魂都禁不住的為之顫栗。

  他想要將之拋出腦海。

  可怎么都揮之不去。

  反而還變得越來越清晰。

  一番遲疑之后,他深吸一口氣,徹底下定了決心。

  為了救自己父親,只能是拼死一搏了!

  他尋了一家經營文房四寶的店鋪,走了進去。

  購買了筆墨紙硯。

  隨后租了一間客棧。

  弄了一點茶水,開始研墨,他動作很慢,好一陣兒才磨好。

  放下墨錠,提筆在手,這次倒是沒有再猶豫,一個個工整的字流淌而出…

  夜已經很深了,白日的喧囂被沉寂所取代。

  很少再有人跡的城內,有一道身影出現。

  在白日里人員來往不斷的熱鬧場所,貼上一張張的揭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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